寒暄一番,气氛稍稍缓和。
皇太极端起一杯酒,对李元庆示意一下,淡淡抿了一口,笑道:“李军门,京师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明廷这般搞,让人心寒呢!”
他说着,笑眯眯看向李元庆的眼睛,平静的眼神深处,就好像幽远而深不见底的星空。
李元庆一口将杯中酒饮尽,不由淡淡一笑:“大汗,我们汉人有句老话,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朝廷方面,现在的确有些麻烦。但元庆相信,一切都是暂时的。我皇明,绵延数百年,气吞山河,君主圣明,臣子贤良,就算有那么几粒老鼠屎,又怎会影响大局?”
皇太极淡然一笑:“李帅高义,吾不得不佩服啊!不过,李帅,难道,别人都快将屎盆子扣到你身上了,你还要再忍着么?你们汉人有句老话,良禽择木而栖,贤臣则主而侍!明廷小皇帝如此昏庸,竟将国事大权,交由一个枝身不全的老太监,李军门,你不觉得,这太儿戏了么?”
李元庆深深吸了一口烟蒂,缓缓吐出一口浓雾。
皇太极似是有些不太适应的微微皱眉。
但李元庆仿似浑然不觉,笑着看向皇太极的眼睛,“大汗,您须知,乌云总是遮不住太阳的!天黑么,总是暂时的!很快,乌云就会散去,太阳就会出来!天子,很快也会长大的!”
皇太极眉头不由皱起来,但片刻,他便放松下来,笑道:“李军门的高义,吾真的是没话说啊!但以吾之见,深宫里长大的毛孩子,妇人环绕,他真的会犹如李军门说的这么圣明么?”
李元庆看向皇太极的眼睛,“大汗非议他国之君,恐非君子之道吧?”
皇太极一愣,片刻,不由哈哈大笑:“李军门说的是!此事,倒是吾唐突了!吾自罚一杯!”
皇太极说着,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饮尽,又笑着看向了李元庆,“李军门,吾听闻,你跟辽西巡抚袁大人,似乎也有些不快?”
李元庆冷冷一笑:“大汗,你此次来,可是为了吹毛求疵?如此,那这场酒,不喝也罢!”
李元庆说着,就要起身离去!
不远处,鳌拜、达素几个侍卫,登时大怒,纷纷怒视着李元庆,用蹩脚的汉语大呼道:“大胆!”
段喜亮、顺子几人毫不示弱,瞬时顶上前去!
顺子直勾勾的盯着如同鱼眼泡一般的鳌拜的眼睛,阴声喝道:“狗鞑子,你他娘的再给老子动一下试试?”
鳌拜如同是野兽要吃人一般,死死的盯着顺子,阴声沉道:“卑贱的明狗,信不信,我将你撕成碎片喂狗!”
眼见形势就要失去控制,皇太极不由大呼:“鳌拜,达素,都给吾退下!”
鳌拜虽然恨极了眼前嚣张的顺子,但皇太极说了话,他可绝不敢反抗半句,忙乖巧的如同狗一般退到了一旁。
达素也不敢托大,也忙退到一旁。
皇太极忙笑着看向李元庆,“李军门,喝杯酒而已,何必这么急呢?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坐下来、好好商量的呢?”
李元庆一笑,“大汗,看来,今日,您是不打算放元庆安稳离去了?”
皇太极却不疾不徐,淡淡笑道:“李军门,咱们今日能凑在一起,可是不容易!李军门又何必吹毛求疵?”
李元庆哈哈大笑,也不再托大,笑着坐在了皇太极面前,“大汗,不愧是人中龙凤!”
皇太极也是哈哈大笑:“李军门亦然啊!”
双方又各自喝了一杯酒,皇太极笑道:“李军门,明人不说暗话!吾知道,李军门您现在,在明廷中遇到了相当大的阻力!当然,吾也知道,这对李军门而言,或许都是可以接受的小事儿。但李军门,不知您有没有听过,当年在南宋时,有这么一个故事?南宋朝廷以十二道金牌,召回岳飞?”
李元庆此时已经适应了皇太极说话的节奏,淡淡笑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不过,大汗所言,实在是有些多虑了!我大明圣主,又岂会如高宗之流,做出亲者痛、仇者快、人神共愤之事?”
皇太极也适应了李元庆的节奏,他深深明了,李元庆比他想象的,还要难对付不少。
笑道:“既然李军门心中有数,那吾便放心了啊!不过,吾也要警告李军门一句,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万事,李军门务必要有所防备啊!”
李元庆一笑:“大汗的劝告,元庆铭记于心!”
看李元庆简直油盐不进的模样,皇太极心中也有些好笑起来。
他已经掌控了李元庆性子的核心,眼前这个明人,可远非之前他遇到过的那些明人遗留,这是个真正的胸有乾坤之人啊!
气氛似乎有些冷下来。
皇太极一笑:“李军门,喝酒岂能没有舞助兴?吾这几个不成器的奴才,在吾军中经常喜欢摔跤斗狠,久闻李军门麾下皆是勇士,不知可否应战,以助酒兴?”
李元庆没想到皇太极居然突然提出了这么个话题,不由看向了鳌拜、达素几人。
鳌拜、达素几人明显非常兴奋。
尤其是鳌拜,稚嫩的脸孔,死死的盯住他李元庆,就像是发现了猎物的野兽,就恨不得马上冲上来了啊!
段喜亮、顺子、牛根升、金回子诸人,也都是极为兴奋!
他们早就看鳌拜、达素这几个狗鞑子不顺眼了,没想到皇太极这老狗,居然率先提了出来,忙纷纷看向李元庆!
李元庆这时已经沉稳如泰山,笑道:“大汗不愧是伟才伟略之人,既然大汗有心,元庆又怎的能怠慢?不知,以大汗所见,这斗狠,要如何来?”
皇太极没想到李元庆如此轻易,便接下了他的请战。
在他的印象里,李元庆和长生营之所以强悍,最关键的原因,便是长生营的火器强大,善于整体,并未听说过,李元庆麾下,有哪一个将官,勇猛到什么程度。
但,他麾下的鳌拜、达素几人,皆是万中挑一的巴图鲁。
尤其是鳌拜,别看还不到二十岁,却早已经是身经百战,武勇几乎冠绝全军!
但看李元庆云淡风轻的模样,皇太极心中也明了,李元庆必定是有所依仗,不由笑道:“即是如此,那,咱们便按照你们汉人的规矩,三局两胜,李军门看可好?”
李元庆笑着点了点头,“即是如此,那便诚如大汗所愿!”
说着,李元庆看向段喜亮、顺子几人,“刚才大汗的话你们可听清了?”
顺子嘿嘿阴笑道:“将军,卑职等都听到了!不知大汗要怎么安排?”
时至今日,顺子早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瘦弱的跟猴子一样的孩子。
多年戎马生涯,常年处在一线,与儿郎们同吃同住,他的操练,可从未拉下过一天!
此时,他肩宽背厚,身材匀称而雄壮,虽然个子只有一米七五左右,但比之还年幼的鳌拜、达素主人,并不落太多下风。
看着顺子拳头都攥的咯吱作响,鳌拜不由大怒:“大汗,跟他们费什么话,让他们一起来便是!我自己一个人都接着!”
鳌拜虽然年幼,但身材已经过了一米八,相当的敦实,就如同一头人熊一般。
他的骨架非常宽大,腿有些螺旋,但很协调,让人一看,便可知道,这其中,蕴藏着怎样的力量!
顺子这时已经明了了李元庆的心意,这是要‘田忌赛马’了!
他也很想看看,鳌拜这个嚣张的怕是要鼻孔朝天的狗鞑子,究竟有什么本事!
大喝一声道:“毛还没有长全的狗崽子!这里有你说话的份?跟你爷滚上来!”
眼见就要开始,段喜亮、牛根升、金回子诸人,纷纷退后几步,给顺子留出了空间。
皇太极的奴才这边,达素几人,也是纷纷退后,给鳌拜留出了空间!
鳌拜的汉话虽然说得不利索,但他却是完全听明白了顺子的意思,不由大怒,大吼一声,如同一头强悍的人熊,山呼海啸的便朝着顺子扑过来!
顺子不敢大意,同样大吼一声,聚足了力气,拼命朝着鳌拜迎上去。
瞬时,两人就如同是火星撞地球,剧烈的撞击在一起。
只不过,鳌拜的动作,还有些蒙古式摔跤的前奏,虽然动作迅猛,但明眼人一看便知晓,他的动作还不够利索,不够简练!
而顺子这边,明显更为简单直接,没有丝毫多余的拖泥带水的动作,上来便是杀招!
双方瞬间便纠缠在一起,胳膊驾着胳膊,腿抵着腿,都是青筋暴露,死死纠缠!
皇太极淡淡的看着这一幕,没有丝毫的紧张。
鳌拜虽然才十六七岁,还没有完全长成,但这厮,却是自幼便力大无穷,英勇无敌,是皇太极帐下最勇猛的勇士,巴图鲁。
以一敌三,敌五,那根本就不叫事儿。
而顺子虽然已经二十出头,正值壮年,看上去也雄壮无比,但皇太极却一眼就看出来。
顺子的雄壮,是后天练就,远不如鳌拜这先天的勇武更为威猛。
事情也尽是朝着他预料的方向发展。
不多时,顺子便已经有些抵不住了,脸色涨的通红,牙根子都要咬碎,看样子,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但这时,顺子却干净利索,猛的一发力,迅速退出了与鳌拜的纠结,笑道:“你狠,你厉害,我输了!下一场吧!”
鳌拜还没打的尽兴呢,哪里曾想到,这个卑贱的汉狗,居然认输了,不由大怒,大吼一声,就要冲上前来。
皇太极大呼:“鳌拜,还不住手!”
听到皇太极发话,鳌拜就算极为不爽,却也绝不敢再造次,慌忙退下来,却是如同狼一般,死死的盯着顺子,简直恨不得将顺子撕成碎片!
李元庆这时笑着看向了皇太极,“大汗,您麾下这位勇士,着实骁勇无敌啊!不过,这接下来,还要再比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