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随着激烈的鸟铳声重新响起来,观景台的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忙看向前方战事!
这时,冲到岛上的这几千鞑子,也反应了过来。
面对明军激烈的鸟铳攻势,他们哪里还敢反抗啊?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啊。纷纷伏在马背上,拼命朝北端和南段逃窜。
可惜,在靺鞨口南段,因为毗邻着南部的民居、民宅,李元庆在这方面早有准备,据点、‘碉堡’工事,简直是连绵起伏,还有一千一百多名长枪兵,早已经在南段严阵以待。
这些鞑子可不是傻子啊。
若是岛上不是长生营驻守,他们早就拼死冲过去,先把这破岛拿下再说了。
可,防守这破岛的是长生营啊!
无数次血和泪的教训,他们早已经深深明了,想要从长生营身上占便宜,那怎么可能呢?
更不要提,刚刚李元庆还送给他们这么一份‘大礼’。
此时,眼见南段突围无望,这些狗鞑子瞬间蜂拥冲着北面狂冲而去,简直比他们冲锋时的速度还要迅速数倍,犹若风浪。
在逃亡的后金军骑兵大潮中,一个披散着金钱鼠毛,骑着一匹白马,背后插满了各色小旗帜的粗壮大汉,格外的显眼。
此人正是明军柳河之败的始作俑者------屯布鲁!
也正是因为柳河之战的功绩,屯布鲁由牛录额真,一跃升到了甲喇章京,鲤鱼跃龙门,真正升到了后金的权贵阶层。
原本,觉华岛此役,屯布鲁也打的好算盘。
通过柳河之战的经验,屯布鲁对明军也有了更深刻的了解,他又怎的肯放过此次登岛的头功,为他和他的家族,挣下足够的荣耀和富贵?
可惜啊!
屯布鲁千算万算,却就是没有想到,原本一直龟缩在宁远城,仿似毫无动静的李元庆,竟然已经来到了觉华岛啊!
刚开始,屯布鲁还想来个硬碰硬,跟李元庆和他的长生营真刀真枪的来上一场。
看看,是他麾下的勇士们更猛,还是长生营这些卑贱的明狗子,都是浪得虚名!
但还未冲到长生营的阵前,长生营鸟铳兵儿郎们的火力攻势,已经给屯布鲁好好上了一课。
到了这时,屯布鲁已经了然了。
李元庆和长生营的明军,与寻常的明军,那是决然不同啊!
他们的规制,他们的火力,跟寻常明军,完全就不在一个层面上啊!
加之此时身后冰缝破裂,大金主力的战阵已经乱了,他屯布鲁又不是傻子,好不容易,才爬到了甲喇章京的高位,荣华富贵还没享受几天呢,他又怎的肯把性命留在这里?
“快,快撤!冰缝裂的只是西面,只要咱们逃到了北面的冰层上,咱们就安全了!”
屯布鲁一边飞速狂奔,一边拼命大呼。
不得不说,屯布鲁的组织能力相当不错。
否则,也无法在柳河,以区区几百兵力,便大败明军的七八千大军了。
他的白马在人群中很好认,俨然是核心,伴随着他和他身边奴才们的大声呼喝,越来越多的后金军士兵,快速朝着他的身边聚集,狂奔向北面。
这时,在观景台上,姚抚民和金冠也反应了过来。
姚抚民忍不住大呼道:“李帅,看,那边有条大鱼啊!他们想往北面跑啊!咱们快去追吧!”
李元庆的眼睛也微微眯了起来。
不得不说,这些挂着金钱鼠毛的狗鞑子,嗅觉简直比野兽还敏锐。
此时,对于岛上的他们而言,唯一的生路,就在北面。
而从冰面爆破到现在,怕只过去了还不到十分钟,他们却是已经找到了‘生门’。
就单是这一点,在军事素养上,他们已经比寻常的明军,至少要高出一个层面了!
但此时,明军没有骑兵,而他们已经冲起了速度,就算是想追击,已经很困难了!
这也是农耕民族在这种战事中最大的劣势!
即便已经掌控了整场战事的主动权,但,没有机动性的优势,全然无法将战果扩大到最大。
庆幸的是,此时在冰缝里,至少还有两三千的落水鞑子,已经足够映衬此役儿郎们的功绩了。
“穷寇莫追。咱们没有骑兵,想追他们,很难啊!不过,姚参将,你可率你本部,迅速赶向北端,不要与这些狗鞑子纠缠,保持距离,尽可能的把他们往海面上驱赶!”
怕姚抚民还不明白,李元庆又解释道:“鞑子虽慌乱,但却并未受到太多实际损伤。你不要与他们硬罡。这海面已经碎裂,并不结实,他们上了海面之后,海面还会继续碎裂的,那才是咱们的机会!明白么?”
姚抚民今天经过的落差实在是太大了,简直完全颠覆了他这一辈子的认知。
但此时,李元庆已经把话说的如此明白,姚抚民很快便也反应了过来,不由大喜啊!
这是李元庆要把功绩砸在他的脸上啊!
他又怎的能不好好的接住?
赶忙恭敬跪地磕头道:“李帅提携之恩,卑职没齿难忘!卑职马上便去!”
说着,急急、风风火火的便去招呼他的本部。
“李帅,那,那卑职呢?”
眼见姚抚民已经有了任务,但自己这边还在傻愣着,金冠也急了眼,赶忙急急看向了李元庆。
他可不想被姚抚民这个泥腿子比下去啊!
李元庆一笑,“姚参将一人力逮,或许会有闪失。金参将,你部也立刻跟上去,接应周全!记得,只准驱赶,决不可妄战!待这边事情了结,本帅马上赶去与你们汇合!”
金冠大喜,赶忙恭敬磕头:“卑职谢李帅提携!卑职这便去!”
说着,金冠也急急匆匆而去。
看着两人离去,李元庆的嘴角边,不由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这两个伙计,战争经验实在是太匮乏了啊,必须得让他们得到一些锻炼啊。
否则,光在李元庆身边吵吵,把李元庆搞的头都快要大了。
但两人两部的兵力,要对抗仓皇而逃的后金军精锐,明显还是不够稳妥。
李元庆忙摆手招过一个传令亲兵,“你,速去通知段喜亮和孔有德,令两部即刻向北面追击,照应姚抚民、金冠两部安全!”
“是!”亲兵赶忙匆匆而去。
很快,第一千总队、第六千总队的旗帜,已经摇起来,两千余名士兵,迅速列阵,跟在刚刚开赴向北面的姚抚民和金冠两部身后,快速向北面涌过去。
这时,官沧海和许黑子,还有顺子,也快速来到了观景台这边,跟李元庆汇报情况。
但他们人还未到,爽朗的笑声已经传上来。
尤其是顺子,一边笑着,还一边骂骂咧咧的,“将军,这他娘的,这仗还没开始打呢?怎么就已经结束了呢?这些狗鞑子,还真是不争气啊!儿郎们还想要多砍下些狗鞑子的首级呢!”
李元庆看了他一眼。
这小子瞬间也反应过来,赶忙闭住了嘴巴,犹如犯了错的小学生,赶忙乖乖隐藏在了官沧海和许黑子身后,生怕被李元庆‘揪出去’。
官沧海和许黑子自然注意到了这一幕。
在很大程度上来说,顺子虽然有些小性子,但一路走来,血雨腥风,他早已经是非常合格的宿将了。
若是放在其他镇的军中,怕早已经是参将、副将了。
但在长生营,这厮却还是游击。
虽然人人都知道他顺子爷,是大夫人的嫡亲弟弟,将军的嫡亲舅子,荣耀异常。
可惜,这小子的官职,包括很多福利,却一直落在兄弟们之后。
今天这个时候,官沧海也找到了机会,笑着为顺子‘鸣不平’:“将军,其实,顺子兄弟说的也没错。这些狗鞑子,真的有点不经干啊!若是这般下去,咱们此役即便是大胜,首级方面,怕也只能是寥寥了啊!”
“寥寥?”
李元庆一笑,“那也未必!这些海里的,不都是咱们的功绩么!不过,此役,少一些鞑子首级,未必就是坏事!”
官沧海何等老成?
片刻也反应过来,却是忍不住狠狠啐了一口,“将军,这他娘的,咱们打了胜仗,难道,还要看别人的脸色不成?”
许黑子这时也反应过来,也忍不住狠狠啐道:“将军,他****的袁蛮子算个球啊!他何等本事,竟然想骑在咱们长生营头上拉屎拉尿!惹毛了老子,老子一刀剁了他,丢海里喂王八!”
“嗯?”
李元庆冷冷的看了许黑子一眼。
“呃”
许黑子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忙恭敬垂下了头,大气儿也不敢再出。
“将军,此事,虽然复杂,但,但若是这般便轻易放任这些狗鞑子离去,恐怕,弟兄们心里,很不甘啊!”
官沧海低声对李元庆道。
李元庆缓缓吐出了一口长气,忽然微微冷笑:“你们慌什么?鞑子,是一天就能杀干净的么?袁大人贵为辽东按察使,理所应当,是咱们的顶头上官!这里是辽西,不是咱们的辽南,你们想怎样,就能怎样么?”
顿了一下,李元庆又道:“沧海,黑子,你们跟着我李元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李元庆是什么样的人,你们心里应该都有数!既然功绩无法做到最大,那,咱们又何必庸人自扰,给自己寻烦恼?咱们的儿郎,性命可是都宝贵着呢!传我军令,驱散岛上鞑子,把他们都赶向海里!待会儿,咱们好好收拾下战场!”
官沧海和许黑子都是宿将,又怎能不明了李元庆的意思?
太多太多的事情,又怎能皆如人愿?
好处,差不多就行了,总要给别人留条活路啊!
否则,辽西的一帮将门们,还不得把他们恨到骨子里?
“将军,卑职等明了了。卑职等马上去办!”
看着官沧海和许黑子离去,顺子忙道:“哥,咱们也开始去海里捞人吧?”
李元庆却缓缓一笑,“这事情,还不着急。顺子,哥现在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你马上去办!”
顺子赶忙将耳朵附在了李元庆身边,听李元庆低声耳语几句,不由猛的睁大了眼睛。
片刻,这厮不由‘嘿嘿嘿’的直笑,忙道:“哥,您放心!卑职保证把此事处理妥当!”
说着,这厮也飞速离去。
看着顺子离去的背影,李元庆忽然露出了一丝有些残忍的冷笑,重新将目光聚集到了前方战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