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金军炮击的威势虽然不小,但李元庆提前筹谋准备,炮击对城头明军造成的伤亡并不大,只有不足十人受伤,且都是骨折、挫伤之类的轻伤,并没有人阵亡。
加之城头上都是战兵,有很多都是战阵经验丰富的老兵,李元庆和陈忠又亲自在城头上坐镇,明军士气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此时,伴随着李元庆的一声号令,亲兵、辅兵们纷纷扛起沙袋,堆向两头,将城头上清理出更多的空间,方便之后长枪兵的发挥。
事实上,红衣大炮没有开花弹辅助,其真正的威慑力,对这些训练有素、严格操练的战兵而言,效果并不大。
包括历史上的宁远之战,明军虽然红衣大炮不少,但更多的,起到的只是一种心理安慰的作用。
后金军想要攻城,就要先推土,先推平明军的防御工事,而城头上有红衣大炮,则可以直接对这些辅兵、杂役造成威胁。
这就像是搂草打兔子。
明明白白的告诉兔子,‘兔子,我这有炮,我能干你,你最好别过来。’
而炮击时,复州城头上,尽是清一色的两部精锐战兵,甚至连一个辅兵都没有。
战兵就算是新兵,在平日的严格操练中,心理素质也比寻常辅兵要好出几倍,旁边又有李元庆和陈忠亲自坐镇,加之身边老兵带头,炮击的效果,自然又落下去不少。
而此时,天马上就要黑了。
即便后金军的红衣大炮炮膛冷却下来,但黑灯瞎火的,威力必定也要缩减不少。
富贵只在险中求。
若不把皇太极打疼了,耳光子扇在他脸上,他还不知道又要搞什么新花样。
李元庆也索性拉开阵势,跟这****的明明白白、真刀真~枪的来一场。
复州城物资充盈,辅兵1万多人,李元庆自然不会吝惜这点人力。
此时,亲兵、辅兵们搬运着沙土袋,城下,正白旗的精锐已经冲杀过来。
他们人人披甲,个个敦壮,只看他们矫健的脚步、身姿,一眼便能明了,这绝对不是杂役,而是清一色的真正精锐。
这边沙土袋的清理还需要一些时间,李元庆不由冷笑,“让顺子给我擦亮了眼,把****的压下去,先别让他们过来。”
“是。”
片刻,不远处的顺子便接到了李元庆的最新指令。
这小子早就等不及了,看着城下密密麻麻的鞑子身影,他阴冷一笑,“儿郎们,你们的功绩来了!都给老子准备好了!70步,干死他****的!”
“是!顺子爷放心吧。俺们早就准备好了。”
“狗鞑子,快滚过来吧。”
很快,在牛皮战车、角楼的掩护下,密密麻麻的正白旗精锐,潮水般涌了过来。
这般距离,已经可以清晰的听到有鞑子军官,正叽里呱啦的大叫着,喝令着他们的士兵们向前。
眼见鞑子先头部队已经进入了鸟铳兵的射击范围,顺子哪还会犹豫?大手猛的一挥,指挥刀已经落下,“第一排开铳。”
片刻,‘砰砰砰’的鸟铳嘀鸣响起,白色的硝烟四溅。
“第二排继续。”
“第三排,跟上。”
顺子接连发号着命令,城头上一时清脆的鸟铳声连绵不绝。
底下的鞑子们不由大怒。
他们实在想不到,这几轮凶猛的炮击过后,城头上的明军,竟然还敢这么嚣张。
“卑贱的泥堪,老子要杀光你们。”一个正白旗的牛录章京气的哇哇大叫。
他叫折夆,瓜尔佳氏出身,早些时候被明军斩杀的那个牛录章京,正是他的亲弟弟折拜安。
他们兄弟都身材高大,都在1米8以上,在这个时代的女真人中,绝对可以算是翘楚人物了。
加之他们兄弟自幼便骁勇,搏虎杀豹,那只是家常便饭,是家族中有名的巴图鲁,深得旗主皇太极的喜爱。
但折夆做梦也没有想到,他骁勇无比、曾经跟他一起在长白山的深山里,只用匕首搏杀黑熊的弟弟,竟然死在了这里。
但此时明军火力极猛,一片连着一片,折夆也不敢自大,赶忙隐藏到了一架牛皮战车之后,心中却早已经发了狠,“卑贱的泥堪,等爷爷上了城头,必将要把你们这些杂碎杀干净,为我弟弟报仇。”
旁边,一个十三四岁,身材却已经高达1米75以上的少年,手持一柄闪着寒光的两尺多长的单刀,一身银色盔甲,忙跟在折夆身后。
他虽还稍显稚嫩,但天生基因作祟,身体已经极为雄壮,虎背熊腰,粗壮的双臂,比之成人,也丝毫不逊色。
“折夆叔叔,这些明狗子火力这么猛?咱们该怎么办?”这少年忙用满语问折夆道。
折夆压低了身子,避过鸟铳‘噼里啪啦’震碎的碎屑,转头看向这少年道:“鳌拜,你小子这就等不急了么?”
这少年叫鳌拜。
是瓜尔佳氏最优秀的后起之秀,十一二岁时,便已经能搏虎杀豹,按照辈分算,他叫折夆叔叔,血亲还没有出五服。
鳌拜忙道:“折夆叔叔,明狗子太猖狂了。我一刻也忍不了了。我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城头,把他们的鸟头拧下来当球踢,给折拜安叔叔报仇。”
折夆不由大笑。
在鳌拜的身上,他仿似又看到了他当年的影子,“鳌拜,好样的。我瓜尔佳氏的勇士,就该有这种一往无前的气势。今天,咱们一定要报你折拜安叔叔的血仇。”
鳌拜忙重重点了点头,兴奋的握紧了手中的刀柄,“折夆叔叔,等到了城下,让我先来登城。”
折夆一笑,“鳌拜,你还小。先不要着急。等咱们逼近城下再说。”
鳌拜这小子,是瓜尔佳氏的希望。
他虽然勇武,但毕竟还小,今天,带他出来见见世面就行了,折夆也不舍得让这小子率先去冒险。
他伏在牛皮战车之后,密切关注着城头上明军的动向,随时准备抽空隙冲上去。
…………
城头上,亲兵和辅兵的清理工作还在飞速的继续。
李元庆和陈忠则隐藏在一个隐蔽的垛口之后,身边被数十个亲兵和刀盾手举着盾牌护卫,观察着战场局势。
此时,明军火力虽猛,但城下后金军不仅有牛皮战车和角楼,还有不少掩体,加之他们都披着几层甲,有这些东西作为防护,明军鸟铳很难对他们造成致命的杀伤。
他们不断趁着明军火力短暂的空隙,持续往前推进着。
此时,百来号镶白旗精锐先锋已经逼近到了30步之外,他们的弓箭攻势,已经可以直接覆盖到城头上。
纠结之间,已经有十几名明军鸟铳兵死伤。
但身后清理工作还没有完成,鸟铳兵必须要顶在前面创造时间,李元庆也只能咬牙坚持着。
陈忠不由低声啐道:“****的鞑子,还真够劲啊。元庆,他们真是要来真格的了。”
李元庆阴冷一笑,“老子就怕他们不来。”
说着,李元庆回头扫视一眼,这时,中间的沙袋墙已经被清理去大半,已经有了很大的空隙,也差不多够长枪兵们施展了。
但底下后金军太多了,李元庆不敢大意,低声喝道:“儿郎们再坚持一会儿。让辅兵们快点。”
“是。”
命令迅速被通传下去。
辅兵们也不敢怠慢,又飞快加起了速度。
这时,差不多已经接近5点了,太阳已经沉到了西边的地平线,晚霞一片赤彩。
前方的后金军已经推到了城下,他们借助着掩体和牛皮战车的掩护,在角楼的箭雨攻势掩护下,顶着明军的火力覆盖,许多披甲辅兵已经开始收拾云梯了。
眼见背后的空间已经被收拾的差不多了,李元庆忙低声喝道:“鸟铳兵有序退后,放他们上来。”
“是。”
很快,伴随着后金军的云梯竖起来,明军鸟铳兵纷纷退后。
这般状态,鸟铳兵的威力已经不大,若被后金这些重甲步兵冲上来,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这种时候,李元庆绝不会有片刻犹豫。
“滚木、礌石、金汁准备。”陈忠大声呼喝。
片刻,有刀盾手和辅兵将早就堆积在城头空隙的这些准备拿了出来,疯狂的朝着城下的鞑子砸过去。
只可惜,时间太仓促了,金汁没有烧热,威力要打上不少的折扣。
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把这些狗鞑子吸引到城头上来,做戏自然要做真。
李元庆和陈忠之间,根本不用说话,一个眼神,便已经明了对方的意思。
“啊。卑贱的明狗子,你们都该死啊。”
云梯上,一个后金马甲正被滚木砸中,惨呼着从城头跌落,正落到了那些无头同伴的尸体之上。
但即便有这些尸体作为缓冲,他仍然被摔了个七荤八素,好在他反应极为灵敏,强忍着身体剧痛,一个翻身,避过了头顶上致命的滚木,但身体的剧痛,想退却是也退不了了,只能躺在地上,哇哇大叫。
他身后,数不清的后金士兵根本来不及理会他,蜂拥朝着云提上攀上去。
好不容易,才有一个辅兵看到了他,他赶忙大呼,招呼辅兵过来帮忙。
这时,折夆和鳌拜,已经来到了城下。
看到明军鸟铳兵熄了火,折夆得空给鳌拜解释:“看到了么?明军的鸟铳,不过如此。只要咱们大金的勇士冲上来,他们就狗屁不是。”
鳌拜重重点点头,满是崇拜的看着折夆,“折夆叔叔,我来登城吧。”
折夆却摇了摇头,“你小子,先在下面等一会儿。等我杀上城头,你再上去。”
“呃?是。”
虽然鳌拜极想第一个冲上城头,证明他的荣耀,但他也知道,这是他的折夆叔叔在爱护他,如此状态,他也不敢反驳,只得退回到掩体之后,看着他的折夆叔叔开始登城。
无论是后金军还是明军,对这场仗准备的都已经足够充分,很快,密密麻麻的正白旗精锐士兵,已经开始登上城头。
但另一边,城头上明军方面,却早已经等候多时。
“向右刺-----刺!”
没有任何犹豫,看到后金军人数差不多了,段喜亮果断的下达了命令,第一排长枪手百多人,蜂拥朝着这些刚登上城头、还没来得及看清局势的鞑子冲过来,军官们本能的喊起了最熟悉的口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