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桂?”
李元庆一愣,随即不由也乐了。
满桂此人,可谓是明末将星中最璀璨的一颗,宁远大捷,宁锦之战,他都是最主要的一线将领。
包括后来的己巳之变,他也是赫赫战功,汗马功劳,却因为种种原因,被后金主力围剿,被流矢射中,壮烈殉国。
李元庆也没想到,竟然在这儿碰到他,两人还凑到了一张桌子上。
不过,只听其说话,李元庆也明了了,为何这厮三十出头了,才刚刚混到百户,看其模样,明显也是刚刚升到千户不久。
若是在寻常太平岁月,恐怕,满桂千户也就到头了,不可能再有往上的机会了,但战争年月,却不是那些只会拍马溜须人物的舞台了。
“呵呵。我叫李元庆,东江来的。你应该比我大,我叫你一声大哥。少废话,先走一个。”
李元庆说着,直接把酒杯丢到一旁,从旁边拿来俩酒碗,直接提起酒坛子倒满了酒。
满桂看李元庆这模样,不由嘿嘿直笑,“有意思。有意思啊。拼酒量,老哥哥我还怕你?来吧?”
两人几乎没有废话,不多时,一人三大碗白酒,已经下肚了。
“舒坦。”
满桂舒服的摸了摸肚子,抓起一块鸡胸脯肉便大吃大嚼,一边,他还帮李元庆扯了一块,“兄弟,我喜欢你这脾气。吃点,先压压酒气。”
听着他含糊不清的话,李元庆不由一笑,“谢谢大哥。”
说着,李元庆也不客气,抓起这块鸡肉,便塞进了嘴里。
看到两人这模样,周围几个百户、千户不由纷纷皱眉,若不是周围已经没有了地方,他们怎的会跟这两个莽夫一桌?
两人却根本不理会众人,大吃大嚼一番,满桂笑道:“兄弟,你叫啥来着?我咋又忘了。”
“……”李元庆不由无语,只得再次报了一遍姓名。
满桂这时听得清楚,不由一愣,一把抓住了李元庆的手,“李元庆?你是李元庆?长生岛的李元庆?”
这厮力气奇大,简直跟蛮牛一样,被他油乎乎的大手抓着,李元庆挣脱也挣脱不开,无奈道:“我说桂大哥,这事儿还有假么?我骗你作甚?”
满桂松开了李元庆的手,喝了一口酒,但却‘噗’的吐了出来,“桂,桂大哥?哎~~,我说元庆兄弟,你能不能换个称呼。这,我咋怎么听怎么就别扭呢?我是桂树的桂,不是乌龟的龟。”
李元庆不由一笑,“我知道了,桂大哥。你是乌龟的龟,不是桂树的桂。”
“……”
这次换做满桂无语了,无奈的白了李元庆一眼,“行行行,随你怎么叫吧。对了,元庆兄弟,你咋到这来了?在东江不是挺好的么?跟着毛帅杀鞑子,多畅快。哪跟哥哥一样,在这里鸟都快要淡出来了。”
李元庆笑着解释道:“是阁老招我有事儿过来,明后天我就回去了。”
满桂这才明白过来,笑着点点头,“那还好。兄弟,你可千万别往这浑水里趟。对了,旅顺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跟哥哥说说。”
看着满桂急切的模样,李元庆只得又将旅顺守卫战的经过,简要对满桂叙述了一遍。
满桂听完不由连连点头,“妙啊。实在是妙啊。这把火,太痛快了。来,元庆兄弟,咱们再走一个。”
两人完全敞开了,就是图个尽兴,旁边,几个关宁系的军官们却再也忍受不了,宁肯不吃了,也不愿再跟两人搀和,纷纷端着酒杯离去。
满桂嘿嘿直笑,“这帮直娘贼滚了更好。这些菜,都是咱们哥俩的了。”
李元庆这时已经与满桂很熟络了,笑道:“桂大哥,听你这意思,你在这里似乎~~不太痛快?”
满桂极为不爽的灌了一口酒,“兄弟,要是痛快,哥哥还用的如此?****的,我想去右屯,已经跟阁老说过了,可姓赵的不点头,我就只能憋屈在这。有啥办法呢?”
李元庆眼睛不由微微眯了起来。
满桂跟赵率教处不好,想在辽西混的舒坦,这简直是痴人说梦啊。
现在,赵率教是第一红人,连祖大寿现在也只是游击,没有赵率教点头,满桂恐怕很难有实缺。
再者,赵率教底下的关宁将门系都排不上号领到实缺,满桂这边,那就更难了。
不过,宁远筑城应该马上就要上马了,满桂的机会并不远了。
李元庆笑道:“桂大哥,男儿大丈夫,能屈能伸。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大不了,你跟赵总兵陪个不是,服个软,先捞个实缺再说。”
满桂不屑的摇了摇头,“兄弟,莫说老哥哥我不是这种人。便是真的服软,这好事儿,又怎的轮得到我?还是你们东江舒坦啊。可惜,阁老对我情深意重,哎……”
“呵呵。桂大哥,老话怎么说的来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这一身本事,还愁着没有勇武的地方吗?不要着急。机会应该不远了。”
满桂叹息一声,“兄弟,咱不说这扫兴的,来,再走一个。”
两人刚刚同饮完一碗酒,这时,有仆从快步走过来,“李将军,阁老请您过去。”
李元庆一愣,片刻,也明了过来,必定是主桌上已经敞开了,忙道:“多谢小哥。李某马上过去。”
满桂已经有了几分酒意,“元庆兄弟,何事?”
李元庆低声道:“阁老找我有事,应该不是坏事儿。”
满桂这才放心,用力握了下李元庆的手,低声嘱咐道:“元庆兄弟,这帮孙子鬼的很,一切小心。”
李元庆这时也明了,满桂绝不像他表面这么粗狂,忙点点头,快步走向主桌这边。
看到李元庆过来,对面的孙元化忙对李元庆使了个眼色。
李元庆已经明了,自己的猜测应该不错,孙承宗怕是已经抛出了话题。
“卑职李元庆,见过阁老,见过诸位大人。”李元庆恭恭敬敬对孙承宗一礼,对众人一拱手。
孙承宗一笑,“元庆,你过来了。来,坐这边。”
孙承宗示意李元庆坐在他身边不远。
李元庆眼角扫过四周,发现除了孙元化,其他所有人,看着他的神色,都充满了警惕。
桌上基本都是游击,李元庆也够资格,也不多推辞,小心坐到了这个空位上。
孙承宗笑道:“元庆在守卫旅顺之战有大功,你们对守城有不解,尽可以问元庆。”
他说着,又看向李元庆,“元庆,不要拘谨。如实说说你的经验和想法便是。”
李元庆忙恭敬点头。
这时,身边不远一个30出头的游击问道:“敢问李游击,此次后金围攻旅顺城,兵力有多少人?”
李元庆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着急开口。
这人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忙道:“在下辽西中军游击祖大寿。”
李元庆这时也认出来,他正是刚才陪那位爷说话之人,眼角余光扫了旁边一眼,正看到袁督师也在看着自己。
李元庆思虑片刻,这才拱手道:“此次后金围攻旅顺,老奴亲临,各部大概有50多个牛录,辅兵杂役加起来,2万余人。”
祖大寿点了点头,“2万余人,你们竟能守住城,确实不简单。”
他说着,恭敬对李元庆一抱拳,便坐了下来,不再多言。
这下倒是李元庆发愣了,关宁跟东江是死敌,按照后世郭德纲那句话,‘说相声的盼着死同行’。
祖大寿居然没有发难?
但片刻,李元庆也反应过来,此时,祖大寿应该是袁督师一系,是强烈支持筑城的。
对自己这个‘防守专家’的意见,自然不会太多反驳。
‘这他娘的。’
李元庆心中不由苦笑,本是要站在孙元化这边,想不到,现在竟然‘助纣为虐’了。
孙元化看着李元庆,眼睛里也露出了一丝无奈,他当然明白,此时想要改变大势,几乎是难于登天。
“在下觉华岛参将金冠,请问李将军,你们的水营,是如何做到偷袭金州的呢?”
金冠大约40出头,脸上修饰的很板正,胡须整整齐齐,说话也比较温和,对李元庆露出了善意的笑意。
李元庆明了,金冠作为觉华岛的主将,与长生岛一海相隔,某种程度上,双方有很大的合作前景。
想了一下,李元庆道:“当时偷袭金州,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后金围城日久,若是力敌,早晚要露出破绽。正值毛帅出击,吸引了老奴主力,我与张盘、陈忠两位将军商议之后,便兵行险招。庆幸的是,这一招成功了。大大缓解了旅顺围城的压力。”
李元庆说的很含蓄,但在场之人,都是明白人,他们当然明白其中的深意。
坚城再坚固,若没有主动出击的利器和勇气,早晚也要被攻破。
气氛一时有些沉寂,各人都在想着心事。
孙承宗的手指轻轻点着桌面,不知在思量些什么。
这时,孙承宗斜对面一个游击身后,忽然钻出来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他瞪着大眼睛看向李元庆,“李将军,你所说的红衣大炮,究竟是什么模样呢?这些红衣大炮,真的能打退鞑子么?”
听着他稚嫩的声音,所有人都是一愣。
旁边,这游击也反应过来,忙呵斥道:“长伯,不得无礼,还不快快退下。”
这小男孩长的非常漂亮,面如冠玉,浓眉大眼,身材修长挺拔,让人一看便会心生好感。
“是。父亲。”
被换做‘长伯’的小男孩怯生生看着众人,恭敬施一礼,小心躲到了他父亲身后。
他父亲赶忙站起身来,恭敬拱手对李元庆道:“李将军,在下辽西游击吴襄,犬子年幼,不知规矩,还请李将军海涵。”
说着,他又连连对孙承宗和众人鞠躬作揖,显得很尴尬。
李元庆却是一愣,吴襄,长伯,这爷俩……
这……大名鼎鼎的‘冲冠之怒为红颜’,现在还是个毛都没有长全的小屁孩啊。
孙承宗却是对这个小男孩很喜欢,笑道:“无妨,无妨。长伯天资聪颖,他说的也是大家的疑问,元庆,还请你为大家解惑。”
李元庆看向众人,又看向了躲在了父亲身后小屁孩崇拜的目光,不由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