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旅顺城内忽然升腾起这样一条消息,因为守城需要,李元庆李将军,将出高价,大量收购城中的陶罐、瓦罐,各种油类,只要是密封性好的容器,各种牲畜,上到猪羊,下到鸡鸭老鼠,只要有货,就有银子拿。
与此同时,李元庆也派出船队,分别前往广鹿岛和长生岛,大肆采购各类容器和牲畜。
傍晚,北墙长生营驻地,李元庆已经收集到了不少的陶罐、瓦罐和牲畜,也付出了不少银子。
张盘不解道:“元庆,你,你这搞这些干什么?还花费了这么多银子……哎,哥哥真是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啊。”
一下午,两千多两银子出去了,就换来这么点东西。
陈忠也非常不解,“元庆,这,你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这……”
看着急切的两人,李元庆不由一笑,“无妨。两位哥哥,这事儿,我也没有太大把握,就权当试一试吧。若是没有效果,这银子我出了。若是有效果,能帮咱们守住城。您二位当哥哥的,可不能眼看着小弟自己掏银子吧。”
张盘和陈忠见李元庆这么说,不由都是一笑,张盘忙道:“元庆,你放心,不管有没有用,这银子哥哥都出。”
陈忠也忙点头。
李元庆笑了笑,“这事儿,先不急。还得费些功夫。两位哥哥,你们先去吃饭,好好歇会儿。待会儿这边有了眉目,我还有重要事情,需要两位哥哥帮忙。”
两人点点头,各自离去。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李元庆的眼睛微微眯起来。
这个时代,老百姓以吃菜籽油为主,动物的脂肪腥油,那是高端货,逢年过节,老百姓才舍得买一点。
旅顺本就贫瘠,加之孤悬海外,关内各种物资到了这边,价格基本上都得翻番了。
老百姓的食用油,甚至很多都是鱼腥油。就是用鱼身上的肥膘,炼出来的油,拿来炒菜……
这一下午,旅顺满城的菜籽油加起来,刚刚装满两个小陶罐,李元庆估摸着,可能还不够20斤……
好在上午张盘令人宰杀了20多头耕牛,还有不少牛油、肥膘没有用,都被李元庆带到了这边。
这样算,用投石弩抛投完全意义上的‘燃~烧~弹’,肯定是不行了。
这价格实在是太昂贵了,最关键是,即便现在李元庆有银子,也买不到这么多东西。
好在陶罐、瓦罐收集了不少,肥猪也有几口,若是能匀和一下,倒也勉强可以造一些。
至于鸡鸭、老鼠,它们这点肉,实在是有些不够看啊。
动物脂肪,哪怕是猪的肥腻脂肪,直接燃烧,效果并不好,还得进行熬炼。
这一来,这些菜籽油也要用去多半。
事到如此,就算咬着牙,勒紧裤腰带,李元庆也只能硬撑下去了。
营地里,几口大锅被烧的正旺,几个火兵先倒入少许菜籽油熟锅,随后,将牛油、脂肪,猪油脂肪之类的各种大油,丢到锅里一起翻炒,‘滋滋啦啦’直冒烟气。
若是食用,这种混杂的味道根本没法闻,但这是杀器,自然不用计较这许多。
这些大油,熬制的时间越长,效果就越好。
李元庆让官沧海亲自盯着这边,随意吃了几口饭,便带着许黑子,来到城头上查看外面地势。
此时,已经进入夏末,风暴过去,天干物燥,正是进行火攻的好时候。
不过,计划李元庆虽然已经拟定,但要实施,还需要更多周密的细节来完善,许黑子对这方面很精通,也是李元庆最好的助手。
两人在城头上走了一段,许黑子也用手仔细测量了不远处的地形,低声道:“将军,若想用火攻,紧紧靠这些大油,恐怕还远远不够。您看,这边的地势很低,海风很大,草很矮,也都很湿。即便把火源丢过去,也很难引燃周围,效果恐怕并不好。”
李元庆点了点头,这也是李元庆最繁琐的地方,旅顺靠近海边,空气湿润,周围草不少,但都很湿润,黏糊糊的,这般条件,想让它们烧起来,可并不容易。
“许兄弟,你有好办法么?”李元庆看向许黑子道。
许黑子想了想,低声解释道:“将军,我以前做活的时候,去过很多地方。有些王侯公孙的墓穴里,都有长明灯。他们这种灯,往往能燃烧百年而不熄,做这灯最好的材料,就是海中巨鲸的油脂。可惜,咱们现在虽在海边,却搞不到这种东西。”
李元庆点点头,鲸鱼助燃,他也听过,但现在设备太简陋了,除非鲸鱼自己搁浅,否则,很难捕获到。
“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许黑子忙道:“将军,不用这个。咱们可以用木炭。您还记不记得,之前咱们在海上,点燃衣服逃跑的那次……”
李元庆默默点点头。
单纯的衣服,燃烧力必然不能太持久,但若将衣服浸上大油,效果就不一样了。
此时,正值夏末,天气温和,人们也不需要太多衣服。
再将城下300米的范围区域内,铺上些木炭碎屑,这一来……
“许兄弟,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你马上去办。”
“是。”
看着许黑子匆匆离去,李元庆微微眯起了眼睛。
使用火攻,最好的材料,就是石油了,可惜,石油原油虽然已经被老百姓用来点灯,但旅顺附近,却并没有这种产出,而由于地形的关系,这边甚至连松树林都没有,至少要到几里之外,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不过,有许黑子的完善,李元庆对这个计划,又有了几分信心。
揉了揉太阳穴,李元庆赶忙收敛了心神,前往不远处的城门楼,他还有一个更大的杀器,要张盘和陈忠帮忙。
来到了城门楼,两人正在对饮,李元庆不由一个机灵,赶忙把酒坛子收了起来,“两位哥哥,这东西,现在还有多少?我全都要了。”
张盘不由一愣,“还有2坛子,元庆,要喝咱们一起嘛。”
李元庆一笑,“两位哥哥,这酒现在是不能再喝了。走,咱们先去办正事。”
火器在大明应用早已经是很广泛,虽然鸟铳、火炮这方面,大明的工匠们投机取巧,让人不放心,但在火药方面,制作工艺却已经很成熟。
李元庆直接让张盘带着两人来到了旅顺的兵械库,庆幸的是,火药还有不少,至少有个千八百斤,都在阴凉干燥处存放。
李元庆捻了一点,完全没有异常,不由如获至宝,忙对张盘道:“张大哥,你这边工匠还有多少?我要多搞些这玩意。”
张盘已经习惯了李元庆的一惊一乍,忙道:“有几个。这玩意制造起来不复杂,不过,精品他们可搞不了。”
李元庆不由一笑,“我不要精品,我就要杂碎。越杂碎越好。”
…………
一晃,两天已经过去,后金军的推土攻势,已经推进到了旅顺城下百步之内,马上就要逼近护城河了。
天启二年八月初七。
清早,太阳刚刚升起来,后金阵营这边便一阵噪杂,在百来个汉军旗士兵的驱使、谩骂下,两千多个汉人奴隶,开始继续推土填沟,按照他们的进度,今天上午,应该就能填平护城河,将阵线推到旅顺的城头上。
城头上,气氛渐渐变得肃杀。
看着不远处的苦涩的男女老少们,再看看他们身后的后金鞑子,城头明军这边,不论士兵还是军官,脸上都不好看。
李元庆一大早就起来,站在垛口边,仔细探查着后金军的进度,手指,轻轻打着一首熟悉的节拍,“准备好了么?时刻准备着。将来的主人,一定是我们……”
“元庆,咱们什么时候动手?狗鞑子已经逼过来了。投石弩现在可以稳稳打到他们了。”张盘紧紧攥着拳头,死死的盯着不远处的后金军,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说是一方面,做却是另一方面。
到了这个程度,哪怕是身经百战的张盘,也不免有些紧张。
李元庆看了看一旁的陈忠。
陈忠还好些,并没有什么异常,但不断拨动着刀柄的手指,却是出卖了他的心情,他也很紧张。
“张大哥,先不着急。前面,都是汉人奴隶。都是咱们的兄弟姐妹。就~,就让他们多活一会儿吧……”
李元庆说着,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
之前的准备,已经是相当充分,只要能想到的,只要现在旅顺城里有的,李元庆都付诸了行动。
一旦开动,声势必然遮天蔽日。
“呃?”
张盘一愣,忽然狠狠一拳,砸在了城墙上,“这天杀的狗鞑子哇……”
陈忠默然不语,却紧紧握住了拳头。
不多时,城下汉人奴隶的‘攻势’已经濒临城下,他们抬着、扛着一袋袋沙土袋,不断的丢入到护城河里,他们身后不远,就是拿着刀盾,紧紧防备的汉军旗士兵,夹杂之中,偶尔有一两个真奴,坐镇指挥。
城头上,所有人都紧张起来,但没有李元庆的命令,谁也不敢乱动。
眼见护城河已经被填起来大半,河水已经开始涌向两边,陈忠咽了口唾沫,也坐不住了,“元庆,差,差不多了啊。”
李元庆默然看着城下的汉人奴隶,“不着急,再等等。”
此时,虽然没有名分,但李元庆已经成为了旅顺城所有防卫的真正指挥者,他不发话,便是张盘和陈忠也只能等待。
但这么久的默契,不论是陈忠还是张盘,都选择深深信赖李元庆。
时间静静的流逝。
后金方面不断隐藏在后面,对城头发起箭雨攻势,但旅顺城这边,却一直保持着沉默,并没有还击。
这让这些后金士兵们更加大胆,又往前推进了一些,想寻找更近的距离,对城头上的明军造成有效杀伤。
但明军始终紧紧藏身在城墙之后,后金士兵畏惧明军火器,也不敢太贸然。
僵持中,城墙下护城河已经被填平大半,横向差不多已经有了百来步,已经足够后金军发起正面进攻了。
李元庆瞄了一眼垛口,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一摆手对早已经在身后列阵的顺子和杨小船部道:“开始吧。”
“是。”
两部在城墙上缩了一上午,眼睁睁看着这一幕,早就忍不了了,迅速行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