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我们打制这杆鸟铳,用了八天。不过当时为了赶时间,也,也是为了赏钱,所以加班卖力,几个人轮流干。但即便这样,这杆鸟铳其实还不够精细,若要达到射六发以上而不炸膛,铳管至少还要经过三次打磨。这一来,时间便又要拖后几天。按照这般推算,一杆合格的鸟铳,可能需要半月时间。至于成本,主要是铁料,小的估计,大概在五两到六两银子之间吧。”徐良对李元庆解释道。
李元庆点了点头。
后世,李元庆的未婚妻写论文时,曾查阅过很多这方面的资料,李元庆也记得一些。
明军的一杆鸟铳,成本价格大概在四两到五两银子之间,这其中主要耗费便是材料,人工费用几乎可以忽略。
但朝廷可以忽略人工钱,李元庆可不能忽略。
明军对待鸟铳的验收制度,虽然也算很严格,但明后期开始,层层克扣越发严重,上行下效,不论匠户还是大臣,心思都没有在这上面,又怎的可能会打制出合格的鸟铳?
在真正作战时,比如萨尔浒之战,许多明军士兵在放铳时,甚至都不瞄准,就把鸟铳当烧火棍一样,点燃火绳,直接就放枪,反正只要不是朝天放,上官也无法怪罪。
即便有士兵真心想杀敌,完全按照开铳的步骤来,瞄准射击,但鸟铳一旦炸膛,他的脸就完了。
敌人没杀到,反倒把自己搭进去……
人心都是相互的,这又让士兵们如何安心卖命?又怎的可能会打胜仗?
李元庆毕竟是重生者,自然深深明白武器的重要性,就算是勒紧裤腰带过活,却也绝不能在这方面有半点偷工减料。
按照一杆鸟铳需要40斤毛铁来计算,大概需要3、4两银子,但辽地已经失去,辽海诸岛,也不产铁料,李元庆需要的铁料,只能从大明内陆购买,加上运费,成本又要高出一些。
如果按2两银子计算,这一来,单是成本,就已经达到了6两银子。
再算上匠户和煤炭的费用,不到10两,至少也得9两银子。
再算上铅弹丸、火药,妥妥要超过10两银子。
这还不算上后期的保养和维护,要知道,后世的那些枪~械已经如此精密,都要时常保养,更不要提现在只是最简易的火绳枪了。
但成本虽高,效果却也是显而易见。
以半火器装备,对阵老奴的冷兵器八旗铁骑,这几乎可以领先一个时代,就像后世八国联军的‘洋枪队’,对阵满清的绿营。
当然,这个时代,与他们那些只知吃喝嫖赌、斗狗遛鸟的后辈们不同,现在的女真人,可以说是整个东亚地区,甚至是整个世界上,最为优秀、最为骁勇善战的战士。
即便李元庆也以这种制式鸟铳装备军队,却也未必就会在对阵后金军的战争中,稳操胜券。
不过,这是时代的跨越,即便火绳枪再不济,却也远非八旗子弟引以为傲的骑射可比,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李元庆相信,他一定能打造出他想要的军队模式。
“徐兄弟,这种鸟铳,你们现在打造出来多少?”李元庆看向徐良问道。
徐良忙道:“大人,广鹿岛那边,现在还在抓紧时间赶制,我来长生岛时,杨老爷子已经带人带出来八杆,现在,应该又打制出几杆。小的估计,现在应该有十几杆了。”
李元庆点点头,十几杆,也不算少了,可以从士兵中挑选最优秀者,先行进行训练、培训。
“徐兄弟,即是如此,某还要辛苦你再跑一趟。顺子,你现在就陪徐兄弟去广鹿岛,把所有打制好的鸟铳拿回来。杨老爷子那边的赏赐,你一并带过去。徐兄弟,铁料方面,我会尽快想办法,鸟铳的打制,一刻也不能放松。但要记住,这里面,不要有丝毫想偷工减料的心思,每杆鸟铳打制完毕,你们必须要经过合格验收,在鸟铳上签上你们的名字。有一杆炸膛,我必唯你们是问。”
李元庆说到最后,已经有些声色俱厉。
徐良赶忙跪在地上磕头,“大人宽心,小的必当尽心竭力,回报大人恩德。”
看徐良紧张的模样,李元庆稍稍放松了一些语气,拍了拍徐良的肩膀,“徐兄弟,你要知道,我麾下的每一个儿郎,都是我李元庆的兄弟,所以,我不想因为自己人造的武器,对他们造成损伤。你明白么?”
李元庆的语气虽不快,但徐良却是更清晰的感受到了里面的力度,赶忙用力磕头,“小的明白。大人如此待小的,小的必誓死报答大人恩德。”
李元庆一笑,“你知道便好。好好干。我李元庆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去吧。”
“谢大人。”徐良又重重对李元庆磕了几个响头,这才和顺子一起离去。
看到他们走远,商老六道:“元庆,这鸟铳,真乃军国利器啊。若是以后咱们的儿郎,都能有这样的鸟铳,再碰到鞑子,还怕个球。”
李元庆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所以,商大哥,咱们就算是扎住脖子,也必须要保证鸟铳的打制。我准备,在长生岛挑一个好地方,把广鹿岛的工匠房搬过来……”
…………
长生岛比广鹿岛要大上许多,而且,这里是李元庆的法定治地,自然不用向在广鹿岛那般,有些东西,还要遮遮掩掩。
当晚,和军官们一起吃过晚饭,李元庆和商老六又连夜在南信口腹地一带考察了许久,敲定了几个方案。
只待这边条件成熟,便让徐良他们过来,重新构架一个成规模的大型‘兵工厂’。
疲倦了数日,李元庆次日醒来,已经是晌午,简单吃过早饭,刚要去视察建筑工地,这时,商老六快步走过来,低声道:“元庆,旅顺那边张盘和陈忠有消息传来了。”
李元庆一看商老六的表情,心中不由一愣,忙道:“他们战果如何?”
商老六微微摇了摇头,“南关之后,他们在金州的战事并不顺利,这十几天过去,也没有打下金州,反倒赔上了几百条人命。张盘的意思,是希望你能再去旅顺,共同商议。”
李元庆默然点了点头。
金州远非南关这种小堡,而是实实在在的坚城,张盘和陈忠没有重型攻城武器,只靠血肉之躯,想要攻下金州,自然不会这么容易。
但广鹿岛、旅顺、长生岛,这三点之间,本就是共生共存的关系,李元庆自然也不能放任他们失败,尤其是张盘和陈忠都是这种有点一根筋的性子。
最关键的,他们并不知道现在广宁的战局,如果再拖下去,一旦镶红旗主力回师,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啊。
即便是要得罪张盘,但为了大局,李元庆也只能来做这个恶人。
“商大哥,这边的工作,你多操心。我现在便去旅顺。”
商老六不由一愣,“元庆,这么急?这边还有好多工作要你亲自来决定。”
李元庆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攻城方面,你和几个匠户头子多商议,旅顺这边,我必须要尽快啊。”
商老六也明白了李元庆的意思,重重点了点头。
…………
下午,李元庆便乘船赶赴了旅顺。
长生岛距离旅顺很近,顺风顺水,两个时辰就可赶到。
李元庆赶到旅顺的时候,时间还早,等来到金州城外张盘和陈忠驻地,刚好是傍晚,正到饭点。
两人得知李元庆过来,赶忙出来迎接。
但看到李元庆只带了寥寥十几个亲卫,并没有主力,张盘的不悦已经挂在了脸上。
陈忠倒上来就给了李元庆一个大大的拥抱,“元庆,咱们先吃饭。”
李元庆一笑,“好。叨扰两位哥哥了。”
三人直接来到了陈忠的营帐,张盘即便不悦,但这个面子,还是得给李元庆,也进来作陪。
十几日的鏖战,迟迟没有战果,张盘和陈忠这边,粮草状况,都已经有些不济了。
打仗毕竟和平时不同,平日里,士兵可能只需半饱,民夫之类,一碗稀粥就能打发。
但在战时,必须要保证士兵们先吃饱,这才能有战力,而民夫们,想让他们出力,自然也不能让人饿肚子。
而且,在这个时代,饭菜基本上以素食为主,没有太多油水,人,尤其是成年男子,普遍吃的很多。
张盘和陈忠现在‘只出不进’,压力自然可想而知。
虽是宴请李元庆,但桌上只有几个素菜,一盆子乱炖,一盆子清水白菜,一盘李元庆都叫不上名来的野菜,还有一小碟腊肉,碟子小的怕是跟小酒杯一样大……
陈忠有些尴尬,笑道:“元庆,这几日粮草消耗甚大,也没有太多好东西。等咱们打下了金州,哥哥再请你吃好的。来,咱们先干一杯。”
陈忠说着,给李元庆倒了一杯酒。
李元庆瞥了一眼酒坛子,还是上次李元庆离去时,给陈忠留下的那坛。
看得出,里面酒已经不多了。
李元庆也不客套,端起酒杯,对两人示意一下,“两位哥哥,小弟先干为敬。”
张盘喝了一杯酒,脸上有了些红晕,他掩饰般咳嗽几声,终于说出了正题,“元庆,金州现在已经被我们消耗的差不多了。你若带兵来,明日下午,咱们必可将金州一举拿下。到时,金州城的物资,你我三人平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