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攸海担心刘太后咬死了要让华伦拿出证据,可时隔这么多年,又上哪里才能拿到证据?这简直比登天还要困难。
果然,崔嬷嬷听完仵作的话,在一旁幽幽开了口:“这位华公子是受过宫刑没错,可你怎么就能证明是我家娘娘做的?我家娘娘可是二十六年前清清白白进的宫,怎么可能跟你有牵扯?你莫要红口白牙胡说。”
陆桓垂着眼,他从屏风撤下来之后,就一直没有开口说话,那些所有多余的话,仿佛都像是被掐在了喉咙里,他慢慢抬起头,他跪在那里,放在手臂被姚宗平紧紧握住了,给了他莫大的勇气。
否则,即使是时隔多年,他仿佛还能记得当年受刑时的情景。
那种痛苦绝望,那种所有的一切抱负,即将化为乌有的感觉,太过绝望了……
是以他才像是一个丧家之犬一样,当年那么义无反顾的跑了。
甚至不敢露出一面,若非后来知道姚宗平为他奔波,两年都在寻找他,甚至不惜得罪了人,被弄到了那么偏远的镇子当了一个小小的县令,他也不会心怀愧疚之下,跑到了远河镇。
如果不是那场大火,也许……他就真的不知道在那个角落里,就那么死了。
浴火重生,也许……是真的。
虽然毁了脸,伤了脚,可他当时却像是解脱了,更何况,当时还救了姚宗平。
如今,他终于重新揭开了当年的疤痕,仰起头,勇敢的看着凤撵后,那么如今他根本无法惩治的人,可他却觉得浑身都是力量。
陆桓看不到刘太后,他一双清澈的眸子死死盯着明黄色的帷幕,仿佛能望入里面,直直对上那个心狠手辣的女子:“红口白牙?如若……草民有证据呢?”
陆桓这话一出,众人倒吸了一口气,不是吧?
二十七年还有证据?人证?
可这远远不够啊,毕竟,人证对方完全可以反驳是这华伦才子作假的。
温攸海也担心这个,只是却也忍不住期待对方能说出什么有力的证据,毕竟,他懂那种抱负无法施展,所有的希望一朝被摧毁的感觉,“你……有何证据?”
陆桓的视线并未收回,就那么望着刘太后,缓缓道:“草民也是最近才知道,当年刘玉溪强迫草民之后,竟是怀了身孕,甚至在草民逃离远走京城的时候,诞下了一子,甚至……”
“闭嘴闭嘴!他是胡说的!还不快把这个胡言乱语的贼人给关起来?”崔嬷嬷突然像是疯了一样开始想要朝着刑场冲过去。
却是被人给拦了下来。
刘太后一直没说话,这种场面,她不论说与不说,都是不对。
更会显得她心虚。
只是凤撵后的刘太后,保养得宜的手指攥紧了,甚至不知何时指甲崩断了,有血渗出来她都没有察觉到,只是那么死死地盯着帷幕后的那个人,远远的看不清楚,她眼底有疯狂的猩红沾染,不甘心、愤怒、恨意、爱意,纠缠在一起,让她一张脸扭曲的可怖。
她找了他这么多年,他一直躲着不肯见,原来他在等这个机会,等待把她彻底拉下马的机会!
她这么爱他,甚至不惜当年冒着欺君的罪名也要诞下麟儿!
结果他竟然用这个作为证据!
华伦!华伦!
你好狠啊……
刘太后不理解,明明她这么爱慕他,她到底哪里比不上那个女人,为什么她们是一起出现的,为什么偏偏当年他眼里只看得到那个贱人?
明明知道那个贱人即将入宫,他也看不上她一眼?
众人却是不知道刘太后此刻的心思,他们看到的只是凤撵后的波澜不惊,可相较于陆桓的话,却是惊涛骇浪!
诞下一子?我的天啊,这、这要是真的……
这先皇当年这到底是招了一个什么人入宫?
对方到底是怎么躲得过入宫前的审查的?
不过想想也是,当年刘家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家族,当年刘府的嫡女可是先皇的心头好,本来只是嫡女入宫的,后来突然就变成了两女,京城双姝一起入宫的时候,可是传闻了一段佳话,都说先皇坐享齐人之福。
可这……如果是真的,这先皇……
他们抖了抖,总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件百年来皇室最大的一件丑闻啊。
只是震惊之下,却是又热血沸腾了。
姚宗平显然也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一出,随即也忍不住坐直了身体:“此话当真?那麟儿何在?”
刘太后突然在这时终于忍不住出声了:“皇帝,你就让这些人这般污蔑哀家?”
李天啸终于开了口,慢悠悠的腔调,听不出息怒:“母后,既然是污蔑,自然有证据证明,这所谓的华伦才子,随便说说,母后何必动怒,毕竟,他说是母后的孩子就是吗?温卿家审案,朕还是放心的,更何况,想要证明是不是还不简单,提刑府衙的余提刑如今也在这里,让对方给说个办法,验证一番,不就行了?余卿家,你可有办法?”
楚轻就坐在下首的位置,从始至终,她一直都未说话,此时站起身,朝着李天啸与刘太后的方向躬了躬身,这才面对百姓道:“本官自然是有办法的,世人皆知,想要证明是否为亲生子女,有两种办法,生者,滴血验亲;死者,滴血验骨。就是不知,华伦才子所谓的这个孩子,如今是生是死?”
陆桓扬声道:“生,而且……他此刻就在台上。”
台下围观的百姓瞬间就热血沸腾了,天啊天啊,有生之年他们竟然还能围观这么一场大戏!
而戏中的主角,竟然还是当今太后!
不仅如此,如果证明是真的,岂不是说……皇上多了一个便宜弟弟?
这简直比话本上还要精彩啊,众人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甚至有人忍不住喊道:“谁啊?到底是谁啊?”
刘太后是真的急了,她发现事情很不对,皇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竟然不仅没有为她隐瞒什么,甚至这走向让她觉得都不对劲了。
不行,绝对不能让人知道谦儿是她的孩子。
只是李天啸早就想到对方坐不住了,突然在她开口之前道:“不错,朕觉得这个办法的确不错,为了还母后一个清白,华伦你且说出到底是谁?如果滴血验亲之后证明是假,朕就在这里砍了你的头。”
对方是皇帝,一锤定音,刘太后脸色煞白的陡然坐了回去。
站在凤撵外的崔嬷嬷等人,也变了脸色。
皇帝都这么说了,她们再开口,就像是心虚一般?
可……可这华伦这般信誓旦旦,怕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华伦磕了一个头:“如果证明是假,草民愿意以死谢罪。这人就在这里,正是……他!刘国舅之子刘德谦!”
他的手猛地指向了刘德谦,后者被堵住了嘴,一直没能开口,此刻唔唔唔的想说什么。
可众人都没注意到,众人完全被震傻了!
啥?国舅爷的儿子是太后的儿子?
国舅爷的儿子是华伦才子的儿子?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众人糊涂了,就听到陆桓此时继续道:“当年刘氏强迫草民之后,诞下一子,就养到了别人府上,只是后来大概是对他不要,刘氏在进宫之后,干脆不知如何说服了刘国舅,竟然让刘国舅借着当时刘夫人刚刚小产,装作并未下产,等日子差不多了,就说自己的夫人诞下一子,其实不过是把当时的刘德谦给抱了回去,这也是刘夫人为何对刘德谦并不亲近的缘由……”
众人瞠目结舌:“……”这他们想都想不出来啊,这要是真的,太后娘娘这一手玩得可真溜儿啊,让自己的哥哥给自己养儿子,这刘夫人竟然愿意?
“你胡说什么?!”刘太后终于忍不住了,帷幕后爆发出一声低吼。
华伦冷目看过去:“如果是假的,你敢当场滴血验亲吗?”
刘太后莫名沉默了下来:“……”
楚轻扬了扬嘴角,虽然滴血验亲在后世证明根本不靠谱,可如今是古代,百姓还都信,却是能借助这点来证明刘太后与刘德谦以及刘德谦与华伦的关系,这也是唯一能证明的办法了,不过,毕竟三人的确是这关系,只要目的达到了,过程……别人信了就好,也不失为一种另类的办法。
有人举起拳头突然开始喊:“我们要知道真相!滴血验亲!滴血验亲!”
众人也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开始跟着这人喊:“滴血验亲!滴血验亲!”
声音越来越大,大有不滴血就是心虚,就是真相!
余栉风默默放下了手,深藏功与名。
刘太后简直快要气吐血了,听着外面的呐喊声,急得抓心挠肺的。
就在这时,突然一道沙哑的声音在后方传了过来:“谦儿是老夫的孩子……怎么可能是太后娘娘的孩子,华伦,你莫要受了旁人的蛊惑收买,来陷害娘娘。”
众人一愣,回过头去看,就看到不知何时那里停着一辆马车,一个男子从马车里缓缓走了下来,赫然正是如今刑场上的主角刘德谦的便宜爹刘国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