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水沉默许久,才缓声道:“原因么……公子是想问我为何要杀你?还是为何要害这么多性命?”
楚轻冷笑:“你觉得哪个不用说?”
刘水低下头,瞧着提着的酒壶,又兀自倒了一杯,一口饮尽:“为什么要杀你?为父报仇!想必你也猜到了,至于后者……我不想死。所以,只能用这种办法了。”
“你不想死?你可想过,那些无辜的人,他们也不想死!”楚轻眸光锐利寒凉,瞧着刘水,锐利的仿佛要把他整个人都冰冻刺穿。
刘水不知想到了什么,垂着眼轻笑了声:“……与我何干?”
楚轻猛地上前一步:“说你是畜生都是便宜你了!”这么多人的性命,在他眼里,只是一句简简单单的“与他无关”吗?
刘水笑了:“那公子你呢?我这可都是跟你血的,借刀杀人,兵不刃血。”
楚轻皱眉:“……”
刘水:“公子忘记了,你是怎么利用刘国舅,除掉了我的父亲吗?”
楚轻:“你不是不喜欢他吗?”
“可他到底是我的父亲。公子对我有知遇之恩,你帮我坐上家主之位,我感激公子,可与此同时,公子杀了我的父亲,我为父报仇,这并不矛盾吧。本来我想,公子死了之后,我肯定会给你好好扫墓祭拜的,也不枉公子的提携之恩,只可惜……没想到公子竟然会是个女子。”刘水慢慢抬起头,一双黑眸沉沉的,像是趴在暗处的一条毒蛇:“我是输了,可公子也别想找到任何证据。”
没有证据,即使她现在能把他关在牢里,可早晚,她还是要把他给放了的。
楚轻眯着眼:“是吗?”
刘水瞧着她轻轻的笑:“我知道你很聪明,可是,你就不怕我把你的把柄给说出去?”
楚轻冷漠的瞧着他:“把柄?你指的是什么?”
刘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喝了下去:“我找人专门调查过,余家的那位远方亲戚,名唤余小楚的早就死了,那么,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或者说,你跟清水镇的跛子张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楚轻听到这,瞳仁陡然一缩,紧盯着刘水,缓缓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刘水这次干脆把酒壶里的酒一口饮尽:“是吗?那为何你非要千辛万苦的帮跛子张报仇?从忠叔、赵魁梧出事,我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后来再是我父亲出事,一连串的事情……太过巧合了,而这一切,就刚刚好从你从我口中知道当初跛子张出事是因为忠叔而起,你觉得,我就不会查吗?”
楚轻的脸色很不好看,暗牢里昏昏暗暗的,只有墙壁上的几盏煤油灯发出微弱的光,映得她的脸看起来更加如同白玉一般。
刘水把空了的酒壶扔到了一边,抬起头,大概是有些酒意上头,他的脸红红的,一双眼睛紧盯着楚轻的脸:“你怎么不说话?”
楚轻:“你想让我说什么?说我跟他有关系,还是想我告诉你什么?”
刘水笑笑:“你什么都不用说,我都知道……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他慢慢挨着墙壁滑作下来,隔着一段距离瞧着楚轻,“……大概,也算是我报答了你当初的恩情。”
楚轻眉头反而拢得更紧了:“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放过你?就算你说出去又如何?有人会信?我是绝不可能放过你的,我会找到证据,证明你所犯下的罪孽,将你绳之于法!”
刘水仰起头,朝着她露出一个笑:“……成啊,我等着。”
楚轻不再与他多言,转身利落的就走。
刘水望着她的背影,久久没回过神,才低下头,瞧着不远处的杯盏与酒壶,慢慢捡了回来,放在一旁,突然无声的笑了起来。
楚轻回去之后,一夜噩梦,她像是又回到了半年前师父死的时候。
浑身都是伤的站在她面前:“救我……救我……”
楚轻猛地吓醒了,额头上都是冷汗,她抹了一把,坐起身,才发现外面大亮,显然已经日上三竿。
她揉了揉有些胀的头,却并没有宿醉的疼痛。
显然是昨夜那枚醒酒丸起了作用。
楚轻勉强起身,等下还要同妙语一起离开,耽搁不得。
只是她坐起身就想起来刘水昨夜说的话,她倒是没想到,自己一步步为营,却在不经意的时候,还是泄露了底牌,如果刘水告诉了刘国舅……她头疼得揉了揉眉心,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除掉刘水。可她不想双手沾满血腥,这样的话,与刘国舅他们有什么区别?她要正大光明的将刘水绳之于法,至于刘水说的……她眯了眯眼,如果他真的敢说,只要自己咬紧了牙关就是不认,他又能奈她怎样?
不过这依然像是一块心病,让楚轻抑郁不快。
看来自己以后要更加小心才行。
这次的事完全给她敲响了一个警钟,提醒她以后走的每一步,都要谨小慎微,否则,今日之事,将不会是最后一次。
楚轻走出去时,听到外面又乱糟糟的声音传来,刚想去看看,就看到妙语走了进来,看到楚轻眼睛一亮:“公子你醒了?”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乱?”楚轻洗了一把脸,清醒了下。
妙语顺着她的视线往外面瞧了眼,回答道:“是刘家的人在外面闹,非要见刘水。”
楚轻的眉头皱了皱,想到昨夜自己见刘水时的画面:“刘水的家人,是谁过来闹的?”按理说,刘水被当成嫌疑犯,虽然他如今的确是刘家的家主,却不是本家的,说起来好听,却也不过是百余号人的家主,算起来也不过是个老爷。更何况,他刚刚认命,先前还是个庶子,底下不服他的大有人在,竟然有人肯为了他大闹北镇抚司?
楚轻揉了揉眉心,与妙语说了几声,直接就朝着外面走了出去。
不管来的到底是谁,先看一看再说,楚轻如今不算是北镇抚司的人,只是一个闲职,刘水的这件案子也不应该由她来办,很可能会交给钟宣。刘水这人这般谨慎,怕是很不好应付,找不找得到线索都可能是一个麻烦。
只是让楚轻没想到的是,来的人是刘水的生母,韩姨娘。
说起来她并未见过韩姨娘,倒是喝过她酿制的酒水,是由刘水拿过来的。她远远朝着吵闹的源头看去,韩姨娘长得很美,即使如今三十多岁,依然眉眼精致,瞧着就像是二十多的少妇。
只是她个头有些娇小,可手上力气却是不小,因为她是女子,锦衣卫也不敢真的上前,万一碰到伤到了,对方也有理由更加闹腾。
“你们凭什么不让我见我儿子?”韩姨娘尖细着声音喊道,她大概常年饮酒,眉眼眼角带着一抹别样的风情,瞧着很是特别。
锦衣卫耐心解释:“这是皇上吩咐下来的,不许任何人见嫌犯。”
许是对方的那个“嫌犯”又刺激到了韩姨娘,她猛地一挥手,指甲锋利的划过其中一个锦衣卫的脸,立刻留下了一道血痕。看起来很是恐怖,那锦衣卫脸色当场就黑了,差点动了手,被别的几个人拉开了。
韩姨娘咄咄逼人继续道:“你们要是今个儿不让我见到水儿,我就长住这里不走了。”
脾气好的锦衣卫也忍不住气得跳脚:“你这妇人!这里是北镇抚司,是你随便撒野的地方吗?”
韩姨娘冷笑道:“你们是北镇抚司,就能随便抓我儿子了?”
锦衣卫道:“你儿子若是没杀人,为何会被人抓到那般的证据?证据确凿,这是皇上亲自下的令,难道你还想抗旨不成?”
韩姨娘竟是直接往地上一坐:“水儿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抗旨就抗旨好了。”
锦衣卫等人气得直拍胸口,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会直接气死了:“你这妇人简直……不可理喻!”突然有锦衣卫眼尖看到了楚轻,朝着楚轻招了招手:“大人你这是要找钟百户吗?”
楚轻摆手:“不用叫我大人,叫我名字就行了。”
韩姨娘的视线突然就落在了楚轻的身上,突然就发了疯一样朝着楚轻给直接扑了过来:“就是你!天杀的,就是你把我的水儿给抓进去的是不是?你这个不男不女的怪物!”韩姨娘尖酸刻薄的话让众人一愣,回过神,连忙就去把人抓回来,不过这韩姨娘动作倒是极快,仗着身材娇小,他们又不敢真的动手,直接就朝着楚轻冲了过来。
就在韩姨娘真的要抬手往楚轻脸上招呼时,一个高大的身影陡然出来,握住了韩姨娘的手腕,猛地向外一扯,弄得韩姨娘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地上,被后面赶上来的锦衣卫给扶住了。
韩姨娘尖锐扯着喉咙:“好啊,官逼民反啊这是,胡乱抓人也就算了,竟然还敢打人,这还有没有天理了……”韩姨娘一抹眼,竟是就要哭嚎出声。
来人正是钟宣,他对着韩姨娘冷笑:“袭击朝廷管辖内锦衣卫,来人乱棍打出去,否则,直接关上十日!”他一声令下,先前被挠到的锦衣卫眼睛一亮,就直接要去抓人。
韩姨娘尖叫:“你凭什么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