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尖叫,在清晨阳光透过窗子照在我脸的这一刻,响彻了整个六楼。
“我了个擦,咋的了!?”
还在睡梦中的强子一个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瞪着朦胧的大眼,脑袋晃了几晃之后,稍有些茫然的目光亦是放在了我的脚边......拓跋雪漫似乎已经很习惯这个布娃娃做的身体了,在安昕和楚玥桐俩人的轮番尖叫之后,她依然把我的两只脚尖当做支点,在其上头蹦来跳去,乐此不疲。
“喏......”我打着哈欠,选择了先回答强子的问题:“没咋的,这小鬼蹦跶的忒欢,吓着她们俩了......”
安昕和楚玥桐俩站在门口,能动的三只手紧紧地拉在一起,两双倒映了晨光的眼眸里,满是惊恐,特别是在听完我回答强子的这句之后,更是一副大白天里见了鬼的标准表情,再次失声尖叫:“小鬼!?”
我的耳朵一阵嗡鸣。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我跟强子甚至连洗漱都没有,就被两个受刺激之后发了飙的女人揪坐在床头,认真交待了这小鬼的来历。不过,因为跟那老杂毛搏命的过程实在是有太多的运气成分成里头,为了不让她们担心,也不再刺激拓跋雪漫,我跟强子十分默契地跳过了许多惊险剧情,直接说了这个结果。
“所以,这布娃娃是被一个小鬼附了身?”
“不是......呃,也算是。”
“这小鬼还是从石家庄跟来的,准备找你们俩报仇的?”
“呃......是,不过她现在应该不报了吧。”
“确定么?还有,苏然,你不是说身上的被下了蛊,真的没事?”
“没事,清游哥说那就相当于是一个GPRS定位器。”
“这样么?”
“嗯。”
“那太好了!”
“啊?”
说着说着,安昕和楚玥桐在一次对视之后,脸上的恐惧之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跟强子完全理解不了的兴奋!
这是怎么个情况?我愣了愣。
“苏然,你们真的这个小鬼确定没有威胁么?”安昕嘴角挂了一抹狡黠的笑容,这一刻,她看着拓跋雪漫附身的布娃娃,眼睛笑成了极为好看的一条弧线。
然而,我的心底却是一颤,以我对她的熟悉,每每露出这样表情的时候,她一定是在打着什么折腾人的主意......
“应该是没有危险。”可是,我还是得实话实说,“现在有个厉害的家伙盯上她了,我们得保护她的安全,如果她不存心作死的话,就没危险。”
“什么叫作死?”拓跋雪漫控制着布偶,以金鸡独立的姿势立在我的脚趾尖上,歪头脑袋问。
她的年龄决定了很多概念和词汇,都需要有人帮着解释才行,比如现在这个词。
“就是我们负责保护你,你老老实实的呆在我们的保护圈里,别乱出去送人头,懂么?”强子又打了哈欠,从床上起来,一边往洗手间走,一边跟拓跋雪漫讲着她现在需要做的:“不那么复杂的说就是,你从今天开始,就呆在我们身边儿别离远就行......嗯,我们指的是我,和他。”
强子指了指我,接着递给拓跋雪漫一个询问的眼神之后,不待其回答,便进了洗手间里开始洗脸刷牙。
“哦,我懂。”拓跋雪漫迟钝的点了点头,笑眯眯地看着我说:“我懂的,昨天晚上你们睡觉的时候,有个老爷爷跟我讲了好久好久的道理,你们是好人,现在把我留在这里是为了不让我受伤,死掉,放心吧,我都懂的。”
拓跋雪漫拍拍自己的小胸脯,在我略有些发愣的目光里,转身跳回了长桌边上坐了下来,两条小腿露在桌外,轻轻地晃啊晃。
然而,我却被她嘴里吐出来的“老爷爷”三个字,给震了一震,我了个去,不会是我师父那老头子昨天晚上跑出来教导这小鬼了?
“哪个老爷爷?”我压着心底的各种情绪,温声问道:“在这间屋子里么?你看着他了么?”
“啊?”拓跋雪漫小嘴微张,随即在我的期待里头摇了摇头,“没有呀,我没看到他,不过我能听到他的声音,嗯,那是一个很好很好的老爷爷,跟我说话可温柔了,不过比我爷爷是要唠叨一点,如果不是我那会儿太累了,他可能真要跟我说到天亮呢。”
“......”
老爷爷,温柔,唠叨......这三个词用在老头子身上,我想了想之后,没再继续问下去了。同时,从昨天晚上决定把这小鬼留下来之后便微吊在心里的那口气,也彻底的放了下来,照眼下这情况来看,拓跋雪漫在背后捅我们刀子的可能性,已经基本为零了。
由于三天两头的会跟灵异事物打交道,安昕和楚玥桐俩人在盯着拓跋雪漫研究了一会儿,最初时候的惧怕心理已经消失无踪了,甚至在强子从洗手间出来在衣柜翻腾,准备拿套新衣服换上时,她们俩还以这么小的女孩子不能看男人换衣服为由,笑眯眯地将布娃娃抱回了610去。
我跟强子相视一眼,面面相觑。
......
吃了早饭,老妖寻了过来,同他一起来的,还有大前天跟着孟江南一起过来的,与我们见过几面的黑衣保镖之一——至于是哪个,我也分不清了。
“苏然。”老妖推开门,晃着进来的过程中,俩眼飞快的转了几转,便将屋子里看了个遍了:“哎,那小鬼头呢?不会趁昨天晚上跳窗子跑了吧?你们没看着她么?她那状态都还够稳定呢,这在外头一晚上,杀了人怎么办?就算没杀得了,被别的厉鬼吞了怎么办?我跟你说......”
老妖自顾自地说着,丝毫没有顾及旁边跟其一起来的黑衣保镖的感受,我跟强子眼看着那身形高大的保镖从脚步放慢到浑身僵硬,再到嘴角轻轻哆嗦......
“没跑,在隔壁玩呢。”孟江南怎么说也多给了我们几十万块钱,为了不把这保镖也吓晕到清泽医院里,我连忙打断了老妖的没完没了,而后转移话题:“你过来干啥,对了,孟老板情况咋样了?我前天走的急,也没等他情况完全稳定。”
因为这,我多多少少还有些歉意,毕竟他怎么说,都是因为我才进的手术室......尽管这事儿归根结底地说起来,我其实是躺枪的。
被我打断了话,老妖没有丝毫不悦,他挥挥手不耐的说着:“没事儿,都续了命了,只要不去作,指定死不了......不过他现在就在作,一大早的就嚷嚷在这儿住不下去了,昨天晚上才刚出的重症监护,今天早上就吵着要出院,医生怎么劝都不听,这会儿其他几个跟着来的都正在楼上收拾东西呢。”
在这儿住不下去......我想想之前坑了他的清游,再想想这次也算是坑了他的我,与这俩样的两个人住同一栋楼里,可能还得抬头不见低头见,换了谁应该都不会利于病情的恢复。
我轻咳了一声,别过头,再者,从心底里说,我还是挺支持孟江南走的,因为他住在这里不仅他有压力,我也有,我生怕自己出门一个没注意又让他看着了,这丫再犯个病什么的,那责任又是我的了。
躺枪这事儿,讲起来还是很麻烦的。
“他啥时候走啊?”我脸上还是维持着平静模样,转身跟这一起来的保镖客气道:“你们怎么走,需要我们去送么?”
“不用送,不过,我们老板说现在想再见一见你,他有些话跟你说。”这黑衣保镖说着后腿一步,把门让了出来,“请吧,我们两个小时后的飞机,老板现在在一楼,跟您道完别之后,我们就走了。”
楼上的还在收拾东西,孟江南自己却已经跑到了一楼,这是有多迫不及待离开这里啊!
我一边在心里感叹着,一边拿了件外套,同强子一起去跟这位土豪告别。
......
今天的清泽医院一楼,着实有些热闹。
一从电梯间出来,外头略显嘈杂的声音便传进了我的耳中,在清泽医院里住了一个月多,这种经历还是第一次。
一楼的缴费大厅里,少说站了二三十个保镖模样的年轻男人,黑衣,短发,高大而匀称的身材,不过与先前那几个相比,他们看上去,倒是更正常一些,最少这些个人站在大厅里头,并没有带那扎眼的墨镜。
这些保镖们在大厅靠近正门的位置站成了一个圈。不过,那稍有些喧闹的声音,并不是他们发出来的。
“咱医院里是不是有医生惹到什么人了啊?”
“不知道啊,不过这些人一大早就堵在门前了,啧啧,看着很像那种专业的保镖来着。”
“我去,咱医院里这两天没做什么太危险的手术之类的吧?”
“什么?”
“赶紧通知院长,看这架势,怕是有哪个病号的家属过来闹了,赶紧!”
“......”
围在周围的是一群刚刚上班打了卡的年轻护士,以及给自家病号送早餐的家属们,在我们几个从电梯口走到这些里三层外三层把孟江南围到中间的保镖们身前的过程里,他们已然猜出了许多种可能。
我们已经走到了这些保镖跟前,也就在此时,我们眼前的这些黑衣保镖似是得到了命令一般,忽然齐齐地分成左右两批,把中间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头,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