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靖,我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个模样斯文,身着黑衫的男人。兰雪宁应该直到魂飞魄散的那一刻也没有想到,这个曾经跟自己并肩作战数年的同伴,居然会这样在背后捅自己一刀,还捅得这么彻底。
深深地叹了口气,这一刻,我的情绪很复杂,这么些年了,能让黑叉栽跟头的人并不多,更不用说,还是这样大的一个跟头。如果骆泽的这些判断里有一半是真的,那么站在周靖以及柳晨风身后的这个存在,比黑叉还要难对付的多。
而从现在的来看,那位存在的目的和我们是一样的,都是对付黑叉,这是好事。可如果黑叉真的被我们斗败了之后,那......就是坏事了。
我走神的这一小会儿里,清游还在说着周靖的情况,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听着了什么,直到清游说完停下看着我,我才忽的回过神来,愣愣地看着他们。
清游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我看了半晌,直到我浑身都有些发毛,他才收回目光,什么也没说地起身,走了出去。骆泽亦是紧跟着起了身,同样用颇有深意的眼神看了我几眼,那种意味深长,看得我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寒颤。
俩人走了,乌鸦精姑娘也走了,她走到门口的时候,笑眯眯地冲我挥手告别,我想笑一笑回应她,可嘴角抽了两下,依旧没能笑出来。
强子起身把门关了上,他的兴奋劲儿已经退去了不少,匆匆拿过桌子上已经凉了的宵夜,他就那么站在我床边,大口大口的扒拉开了。
屋子里,又只有我,强子和老妖三个了。
我这时很想问,清游和骆泽俩刚才干嘛用那种眼神看我,但话到了嘴边,一股从来没有过的怪异感觉,从我心底油然而生。搓了搓胳膊上已经渐渐落下的鸡皮疙瘩,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这个疑问咽了下去。
我靠在枕头上,又闭了眼。身体里已经没有一丝灵力了,这种空虚感及饥渴感让我很不舒服,现在的我有些像行走在沙漠里,水袋空了的旅人,绿洲似乎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带着伤的疲惫身体里,每个细胞都在抗议着。
它们催着我,该冥想了。
强子吃完了饭,进浴室洗澡了,他虽然也受了伤,但他向来强大的责任心却是让他主动替代了护工,守在了我们身边。
毕竟,老妖的妖仙身份,曝光不得,我们谁也不敢确定,他会不会就这样在昏迷之中,忽然地变回妖身。经过昨天夜里的事情,指怕这整个中原地区的科研院,都已经隐秘的行动起来,寻找着一只半人高的,浑身是肌肉的灰老鼠。
并且,还是一只将“变种猫”KO掉的灰老鼠。
想到着,我忍不住又是一声叹,因为这样一件事儿,在中原地区玩着大隐隐于市的妖仙们,要危险了。
......
没等到强子从洗手间出来,我便已经进入了冥想状态。
经过几个月的练习,汇聚灵力的口诀我已经念的很顺溜了,不过短短几遍,一缕缕泛着淡淡莹白的灵力,便顺着我的毛孔及五心,源源不断地流进了我的身体之中。
因为于老太太的水潭说法,这一次,我留了些心。在不影响冥想的情况里,我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这些大眼看上去,与平日在我体内没有任何差别的灵力。它们从进入我的毛孔,再到顺着血肉与魂魄到达我身体的每一处,到最后渐渐汇聚成团,浓郁度并没有任何的变化。
但,这并不代表我什么都没有发现。
在细细感应了一番那汇聚于各处的灵力之后,我基本可以肯定,相较上一次灵力全空时候,这一次汇聚起来的灵力,似乎在浓郁度以及纯度上,要更高一些。
一边默念着口诀,我一边试着将已经开始汇聚成小溪流的灵力调动起来,往左,往右,往上,往下......以此来判断着,这灵力的浓郁度到现在为止,还有多大的上升空间。
感受着灵力汇聚过半,我将聚灵口诀转成归元心咒,修复着身上的伤。这个过程,一直持续到我再次睁开眼。
天已经大亮。
这间特护病房只有两张病床,强子跟我挤了一张,此刻,入耳的除了强子均匀的呼吸之外,还有老妖那几乎将整个病房都震得跟着可劲儿颤抖的呼噜声。
我脑子恢复转动的一瞬间里,惊喜扭头——一只硕壮的大灰老鼠,正四仰八叉躺在我隔壁病床上,他闭着眼,张着尖尖的嘴,嘴两侧黑长的胡子因为打呼噜,而跟着一颤一颤,被子有一半落在地上,勉强挂在床上的部分,堪堪盖住了他的下半身。
这画面看得我愣了一愣,心底的欣喜瞬间蔓延开来。
昏迷的人可不会打呼噜,老妖这定是醒了!
我连忙推了几把在我身边沉沉睡着的强子。他迷糊糊地睁开眼,嘴唇刚一动,要说的话还没有出口,老妖极有节奏的呼噜声,又响了起来。
强子眯着的眼一下子睁圆了,他猛得坐起来,扭头看了一眼那个基本就没有睡相可言的大灰老鼠,顿时睡意全无。
老妖,就这么的从昏迷里头醒了过来,他也许是半夜醒来的,也许,是从昏迷里头缓过来之后,压根眼就没睁,直接就进入了睡眠状态。
总之,不管怎么样,他总算是醒了。
强子去喊了清游,以及在这里住院的骆泽和乌鸦精姑娘过来。我们几个站在老妖床边,清游跟骆泽低声说了几句什么,没等我听清楚,他已经伸出手放到老妖心口位置,轻轻探着摸索了一番。
这种行为......看上去怪怪的,特别还是摸在一个大灰老鼠身上。
好在,老妖作为妖作的本能虽然迟钝了些,但最少还在。清游按了少说有七八秒钟,老妖摊成大鹏展翅状的两条胳膊忽的轻轻抽动,下一瞬间,只见残影一闪而过,那的老鼠爪子便逮住了清游正要缩回的手。
那指头尖闪着的寒光,看得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好在的是,他没有伤到清游,但后者还是被他这突然的一下子,给吓得脸变了色。
“松开!”清游轻轻挣脱着。
老妖的恢复能力虽强,可这也才过了一天一夜,他浑身上下的伤口,依然还是结着血痂。清游没敢用力,而老妖的眼皮缓缓抬起来,浑浊的俩眼看清楚我们这一帮子人之后,爪子一松,整个身体又放松了下来。
“感觉如何?”骆泽走过去,神情柔和地看着他。
老妖对上骆泽的目光,扯着嘴角笑了笑就要坐起来,我跟强子很自觉地凑上去,一左一右地将他床上的俩枕头收拾好叠放在他背后,扶他坐稳。
说实话,这样伺候一只老鼠,哪怕知道他是老妖,可是那怪怪的感觉,依然是更胜刚才几分。我手扶着老妖的胳膊,他身上的灰色体毛看上去并不如何浓密,甚至可以算得上稀疏,但此刻,手间传来的刺痛感让我眉头不由得皱起。
老妖坐稳之后,我跟强子在第一时间便将手松了开,手掌轻轻揉搓着。老妖听着动静诧异地瞥着看了我们一眼,随即又看了看自己胳膊,忽的一愣,似乎到这会儿他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个老鼠身。
“还行吧。”
老妖迟钝地回了骆泽一句,说话间,他坐在床上的身体忽的一哆嗦,我们眼前的大灰老鼠,浑身上下瞬间模糊成了一片,直到两秒后,才再清晰起来。
我暗暗点了点头,相较老鼠,还是他人型的模样比较好接受。老妖靠着坐了一会儿,连续地喝了两三杯水之后,才像是缓过来劲儿了一般。
他先是问了那天晚上他昏迷之后发生的事情,清游把我们现在知道的,大概地跟他讲了一讲。接着,清游说完又主动同老妖说了兰雪宁和周靖的事情,尽管平日里老妖很少在讨论里头发表意见,但他的脑子并不笨,相反的,他能以旁人都难以比及的速度查到我们所需要的各种信息,足以说明了他各个方面的能力。
在我们这些个人和妖仙里头,老妖知道的信息算是最多的,他听完之后整个身体都懒懒地靠在枕头上,眯着眼琢磨了好一会儿,才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关于兰雪宁的死,老妖的看法与骆泽一致,因为在此之前,他便从一个老阴阳先生那里听说过一个传闻,说周靖在跟黑叉之前,似乎是跟着一个极为厉害的鬼王的,只是这个鬼王究竟是谁,那老阴阳先生并不知晓。
我们几个听完相互地对视了几眼,照这么说来,这周靖还真有可能是他上一任头头派到黑叉手底下去的。只是,据清游先前说过的,这周靖最少已经在黑叉手底下呆了十几年,到底是哪个鬼王,下棋下得这样大,得从十几年前就埋下了这颗种子呢。
而且,这样大的一个局,他要对付的,真的只是黑叉一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