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么?”柳晨风听着起身飘窗边站定,也不知道是真没听懂我话里的意思还是装的,黑糊糊一片的头穿过玻璃往外望了望,再扭回来的时候,惨白到发青的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神情,“确实不错呃,苏然,咱一起去跑吧?”
“......”哥们,你眼瞎么?
我不知道该对变成这副模样的柳晨风说什么,但对上他期待的眼神,我还是指指自己被吊起来的双脚,无语道:“你都是说了你是来探病的,有拉脚伤患者大半夜出门夜跑的么?而且我还是昨天受的伤!”
“哦,也对。”
他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飘离了窗边回到刚才坐的地方静静飘着,若有所思。
他今天怎么这么不对劲儿?
我忍不住想着,虽说之前我就已经习惯了柳晨风的老年痴呆及精神分裂,也想过有一天他会摆脱掉这两种别人强行附加在他身上的“病”,但说真的,我想了那么多却都没有想到有一天他这两种病,真的好了之后,会变成这副模样。
不对,他现在有没有真的好,我也还不能确定。
“那苏然,我走了,明天我再来看你啊。”
没等我想明白这些,柳晨风却是嘴里沉沉地说了句,转身飘出了门。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就当他的背影消失在病房门中的那一刻,我似乎看出来了点落寞的意思,然而这种情绪,之前是绝对没有出现在他身上过的......
这两天里,柳晨风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是出于对柳晨风的忌惮还是需要时间来缓神,直到柳晨风的阴气已经完全消失在我的灵觉感应里,骆泽才缓缓放松身体靠在身后竖起的枕头上,同我们说着自己的感觉。
“你们感没感觉到柳晨风的状态有点不对?”
“嗯。”
我跟清游对视了一眼,一同点头。
“何止是不对,简直是不对到家了!老夫在他跟前站了这么久,他居然没有看到......”
老妖依旧气得浑身发抖。
我看着他这副模样,不知道怎么的就联想到了之前在清游办公室里的那次,当时柳晨风也是没有看老妖一眼,哪怕是老妖在他跟前气得又蹦又跳,他也是一点儿眼神都没分给他。
呃,不止是他,那次柳晨风的老年痴呆和精神分裂还都是重度,除了我之外,他似乎注意不到别人。
想罢,我不知怎么的就借着这事儿做对比,开口安慰了老妖一句。
“其实这次已经不错了,最少他看着你了,还理你了,比......”
“苏然,你说啥?”老妖顿时眸子里绿光大盛。
“没啥。”
我望着他已经举起的拐杖,脖子一缩,果断转移目光跟话题。
“对了骆队,你发没发现,柳晨风刚才过来除了能记得昨天发生的事情外,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提到赵茵茵。”
“嗯。”骆泽瞥了一眼走到我们俩床中间的老妖,无奈地摇了摇头,顺道给了老妖个台阶下,“行了老妖,坐那去吧,他眼里头能有你都不错了,你想想你见他的这几回,除了苏然之外,他理过谁?”
“......”
事实证明,骆泽这安慰比我刚才有用的多,老妖眼珠子转了几转,最后愤愤地瞪了我一眼,拄着拐杖慢悠悠地坐回长桌上,面色依然阴沉。
看来柳晨风无视对他的刺激不小。
其实这中间的原因说出来也比较好理解,柳晨风个头虽说不到一米八,但他看不到老妖的最大问题在于他是鬼,平时脚是飘离地面的,就我认识他这么久以来,他双脚离地面最近的时候,也有十多厘米。
老妖个头也就一米五,一米六,具体多少碍于他的自尊不好细说。
试想,一个飘起来眼睛离地面高度将近两米的鬼,在不刻意低头的情况下,怎么能看得到几乎贴到自己跟前,头顶只到自己胸口站着的人呢?
当然,柳晨风坐着的时候对老妖的视而不见,也是他自己的不对,话说回来,我感觉最主要的问题还是出在他的老年痴呆症跟精神分裂这两种病上。
用胳膊肘撑起身子,我扭头看看陷入沉思的骆泽和清游,也开始继续琢磨我刚才所提到的俩问题。
“你们觉不觉得,这次柳晨风过来之后,思维像是很混乱?”
清游单手撑着下巴,白纱布间露出的眼神闪过几丝光芒。
“嗯,不止是混乱。”骆泽点着头分析道:“苏然说过,柳晨风先前每天夜里过来找他,都是为了请他帮忙寻找赵茵茵,并且在得到确切答复之后,便不会多做什么停留,直接走人。”
“这说明了,他在今天之前过来找苏然的唯一目的,就是找赵茵茵。”
“基于这个基础上说,如果没有了这个目的,或者说这个目的已经达到,那么,柳晨风天天来寻苏然的这个行为,很可能就会主动停止。”
“眼前的情况是,嗯,我记得你(清游)跟我说过,你和苏然曾让柳晨风以附上苏然身体的方式跟赵茵茵见面,没错吧?”
“没错。”清游点头,又补充了一句,“是大前天夜里到前天凌晨。”
“好,从前天凌晨开始到现在,现在是二十六号凌晨,那么柳晨风中间应该是只找了苏然两次,也就是前天和今天,前天是个什么情况我们都在动手术,也说不清楚。”
“我没在手术......”老妖插了句嘴。
“但你也没跟他说上话,没了解到什么情况。”
骆泽做起分析之后,似乎说话特直,以至于他这话一说,老妖的眼又绿了起来。只是骆泽并没有理会他的反应,额角雪白纱布的衬托下,他此刻的眉头皱得很是明显。
“今天他过来,能提到前天你动手术的事情,说明他记得还是比较清楚,但你们记不记得,他进来的时候看着苏然问了句‘你伤好了?’。”
骆泽语气略缓,一字一句地牵引着我的思路。
“他当时用的是疑问句,但后面并没有加上‘么’,这表示在他感觉里,你的伤今天应该好了。”
“嗯。”我细细一琢磨,好像确实是这样。
“然而矛盾的是,他说完这话之后,又主动提起了前天跑去手术室里看到你在手术。从正常人的角度上来讲,谁会在亲眼看到别人动了手术之后,隔了二十四小时就跑来探病,还觉得别人应该好了。”
骆泽说着裹了白纱布的手指开始不自觉地在被面上敲着,脸上神色异常凝重。
我眉头同样皱了起来,骆泽的分析在我看来没错,最少我自己去想想不到这么多细节,柳晨风在的时候我一直都在防着他会动手,从而忽略了这些。
“再者就是,他今天来了之后,并没有提到赵茵茵,那么主要的问题就来了,他说今天是过来探病的,可谁半夜来探病呢?”
“他自己都知道自己是鬼了,还大半夜的跑来医院探别人病,并且觉得没什么不对,甚至到了走的时候,他还在琢磨着去夜跑,这就更矛盾了,他来的时候第一句话说的,可就是他连续跑了十几公里还爬了七层楼梯,运动量都这么大了,他还想着去夜跑,这说明了什么?”
“他思维混乱了。”
“他老年痴呆跟精神分裂都好了,但又得了神经病!”
我跟清游几乎同时开口回答着。
“对,他的思维混乱了,这样的变化我不认为是他老年痴呆什么的病好了,而是那天夜里,你们带着他去见了赵茵茵,回来之后,在他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应该是这样了,我琢磨着柳晨风的变化,目前也就想到了这一种可能。
“那赵茵茵呢?他不会是受了影响之后,把赵茵茵给忘记了吧?”
我说着,脑袋里闪过前天凌晨赵茵茵安安静静伏在我胸口的画面,一时间心里有些乱了,会不会就是在清游给我吃了那个过期的避尸丸之后,赵茵茵跟柳晨风俩人用我的身体发生了什么......?
“忘记应该是不可能。”骆泽似乎没有看到我脸上的神情,相反,他说着头还扭向了清游,眼神微闪地边琢磨边问:“那天夜里,柳晨风和赵茵茵见面之前,和见面之后,还有离开苏然肉身的时候,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好像......有。”
清游犹豫地看了我一下,点点头。
“什么?”
我反问中,心里顿时有了种不好的感觉。
“他们俩一见面就亲上了算不算?我们讨论的过程里,赵茵茵一直贴在苏...柳晨风怀里基本没松过手算不算?走的时候他们俩又单独相处了快半个小时,至于干了点儿啥我也不知道算不算?”
要不要说得这么直白!
我心中顿时燃起了怒火,狠狠地朝他瞪了过去,什么叫俩人独处不知道干了点儿啥......
然而清游却是在说完干笑着看了我一眼,顿了顿之后又好死不死地补充了句,“还有,柳晨风从苏然身体里出来之后,一副浑身舒畅的模样算不算?”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