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泽听了我前两个问题,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淡淡地看着我,但我这第三个问题一说出来,特别是说到“清游道人”这个道号时,他的表情却是变了变,虽说只是很快的一瞬间,却也被一直观察着他表情的我,给捕捉到了。
他果然认识清游,这么想来,他可能也认识赵茵茵和胡南珍,只是他们这几个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我却还是猜不到。
“咳。”
对于我的这三个问题,骆泽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咳了一声,似是整理好了思路,开始回答我的问题。
“好,你的第一个问题,刘向阳,张忠国,我确实认识他们俩,这没什么好奇的,毕竟郑州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大,我在郑州呆了二十多年,所以在郑州的每个圈子里,总有那么一两个人是我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关系认识的,而刘向阳和张忠国这俩人,也不例外。只是可能不同于你所想,我能认识他们,是因为调查一些事情的需要,并非是因为他们明面上的身份,或者行业关系。”
“第二个问题,我是昨天才知道张忠国失踪的,因为最近正好有些事情需要找他确认,但找了他几天,却一直没有他的消息,我连着两天去他家里问,但他家人,甚至连他们家附近的邻居,都说这将近一个星期没有见到过他人,并且电话也打不通,哪里都找不到他,到昨天为止,已经够了四十八小时,所以我才做出他失踪的这个判断。”
“第三个问题,清游,我确实认识,但至于关系,我觉得还是不说为好,以免你知后,想得太多。”
他看似不在意地说着,在外套兜里掏出了一盒红旗渠,从中拿出来了三根,朝李小青,我,还有强子递了过来,只是李小青接过之后,到我跟强子跟前时,我俩同时摇了摇头,没有从他手中接过,但他也没有在意,塞回盒子里了一根,便拿出打火机,自顾自地点上抽了一口,吐出来一片白烟后,在烟雾缭绕间,继续看着我,问道。
“还有什么要问的么?没有的话,我们就开始说正事。”
我其实还想再问几个问题的,只是此时李小青和强子都在旁边,无论是问关于陈文博的死,赵茵茵的目的,还是问胡南珍,都不是什么好时机。或许是见我没有再说话,骆泽又重重地抽了口烟,自顾自地开了口,低沉地声音中带着些磁性,听上去让人感觉很舒服,可他说出来的这些内容,却让我心里头怎么也舒服不起来。
“今天这事,不出意外的话,到了晚上天一黑,刘向阳的尸体可能就会尸变,尸变的时间最晚也就是夜里十二点左 ,嗯,与其抬回所里费劲儿陪着他瞎折腾,倒不如把他留在这里,另外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什么事儿,能让他下这么大决心,活着办不到,把自己整成‘不得好死’了,再去办。”
“不得好死?”
李小青皱着眉头重复道,并且带着疑惑的眼光瞅向那又被重新盖好,开始抬回陵园里的刘向阳尸体,这会儿再看去,他那白布上的黑色痕迹,看上去相当刺眼。
“可不是么!”骆泽指了指即将消失在我们视线里的刘向阳,并没有马上开口,只见他食指弹了弹烟灰,嘴角轻斜地一笑,怎么看这笑容和刚才的反问,都像是带了些讽刺意味,在他第三口白烟吐出来时,才看向我们低声问着:“你们可知道,刘向阳刚才为啥会七窍流血么?”
听他这一问,李小青和强子连想都没想,便果断地摇摇头,我倒是还思考了一会儿,却也没有想明白,毕竟我也不知道他说的是哪方面,想来到现在为止,我抓鬼也有小半年,游魂厉鬼虽然都遇了上百个,可粽子还真是没遇上过,如果今天晚上刘向阳真的如骆泽所说尸变了,我倒也挺想来看看,这粽子究竟是怎么个模样,是不是真的像林正英电影里那般,跟个傻子似的,浑身僵硬伸着胳膊跳来跳去,又不吃人,见着了还光咬。
当然,最主要的,我倒还是想看看,骆泽他这么安排,是不是打算晚上自己出手,毕竟对于他的实力,我还是很好奇。
他刚才的那个问题问完半天,我也没吭声,见状他也不再等我,瞅着我们仨继续开口说道:“那刘向阳的脸上的青黑色,并非是正常人死亡后的模样,如果他死了两三天,倒也有可能是这种情况,但从尸体僵硬程度上来看,他的死亡时间,就如我刚才所说,不会超过五个小时,所以,他在自杀前,应该是喝了水银,并且看上去量还不少。”
“水银!?”
我们三个人几乎同时反问道,如果照他这么说,刘向阳就算不再给自己扎那么一刀,也会在十分钟之内死透,毕竟水银的毒性之强,上过学过点儿化学的人应该都有个大致的概念,就算化学学的不好的,历史学得好的也行,哪怕历史学得也不好,八卦知识好的也行,举个最有名的例子,秦始皇的陵墓,到现在没被攻克,就是那墓里面灌的全是这些东西,自古以来惦记这陵墓的人真不少,但还真没有没有哪位倒斗的行家成功过,哪怕到了现代,那些考古专家们,也不敢轻易动手。
“对,水银,其实这还不是关键,关键在于,在他喝完水银之后的第一时间里,便挥刀直刺自己心脏,并且保证自己在最短的时间死透,血液不回流,并且能使水银的毒性全锁在胃与食道之间,你试想,如果刚才我不开口阻止,这尸体被带回所里解剖会怎么样?”
骆泽一边分析,一边淡定地抽着烟,似乎很满意我们三个人被他这番话震惊得合不拢嘴,我现在才明白了他刚才那句话的意思,什么叫带回所里陪着他瞎折腾,原来他的意思并不是说尸变,而是说得解剖尸检,虽然我不太清楚水银跟胃酸啥的会不会产生反应,但若真有了,想来后果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只是,为什么他会说不出意外,今天晚上刘向阳的尸体尸变,这是什么意思?
或许是看穿了我的疑惑,骆泽轻咳一声继续开口解释道:“苏然,他们俩就不说了,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有种僵尸叫黑银毒尸,这种僵尸并不多见,但每次出现,总会在瞎折腾一阵子,黑银毒尸虽说不会随便攻击活人,但能成为这种僵尸的,怨念都极重,并且还算有点脑子,其生前夙愿不达,便不会罢休。”
“刘向阳,就是硬生生地把自己搞成了这种黑银毒尸,他之前喝水银用的玻璃试管,倒是挺结实的,掉地上也没碎,我第一个到的现场,便把那试管收了起来,但当时确实也没想到这些,只是刚才看着他七窍里流出来的黑血,我才意识到,幸好还不算晚。”
照骆泽说的去想,倒也对,人中毒后,血液是会变黑,而刘向阳七窍里流出来的那些血,原本应该是要在体内凝结成血块的,只是可能刚才在抬出来的过程里,那俩抬着他的年轻刑警晃荡得比较厉害,才把其中那一部分未凝结的黑血,从七窍里晃了出来。
黑银毒尸,这个名字我并没有听说过,但后两个字是毒尸,想必应该是个厉害的角色,据我自己猜测,很可能今天晚上刘向阳尸变之后,爪子什么的会带点儿剧毒或者尸毒之类的,只是他为啥要在这种地方,以这么极端的方式自杀,他是要报复谁?
花安国么?
说实在,我现在很难想象刘向阳和花安国这俩人之间,会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恨,能让刘向阳选择这种方式去复仇。但如果刘向阳要报复的人不是花安国,那我就更不明白他为啥要跑到蟠龙陵园来,并且还是在花安国的“活人墓”前自杀。
“等会儿,咱还得回去看一圈。”
我还在纠结于这俩人之前有什么联系的时候,骆泽皱着眉头开了口,并且在他话音刚落,便把指间快要燃尽的烟头在两指间搓灭,抬手便扔进距离他约有三米多远的垃圾桶里,相当完美的三分球,只是这会儿他和李小青都已经又往陵园大门里走去,只有站在原地的我跟强子俩人,注意到了这点。
对视了一眼后,我俩赶忙追上了去,骆泽他们二人走得相当快,原本要走将近六七分钟的路,此时不过四分钟,我们四个便一路没地停地走回了花安国的墓前,甚至在半路上还超过了抬着刘向阳尸体的俩刑警。
走回花安国墓前,骆泽皱着眉头沉声朝李小青问道:“瑞士军刀带没?”
李小青赶忙点了点头,从腰间摘下钥匙串递了过去,骆泽接过后顺手打开军刀,却并没有马上动手,他仰头看了看此时太阳的角度,垂落在身侧的左手,五个指头飞快地动了一番,待指头停下后,随即重重地叹了口气,也不说话,就那么着独自走到墓碑前,把右手中的军刀,就那么直直地插进了那约几毫米的石缝之中。
“哎,这是要撬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