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被他这话气的一哆嗦,啪的一身拍在桌上,厉声呵斥,“云莫离,你还是不是我儿子,你以为你这般顺着云千寻,他便会心中感激你?他若是知道当年你眼睁睁看着他娘死在你面前,你觉得他还会如此待你?”
云莫离脸色一白,眼中闪过狂风暴雨,阴历的瞪着太后。
站在窗外的沈夜身形一抖,好看的眉微微皱起,一时之间只觉是自己听错了,他母妃的死同皇兄怎会有关系?
“皇上,当年逼迫惠妃饮鸩酒一事只有我们母子三人知晓,你这些年没有对云千寻吐露真相,证明你还是心疼母后的,既然这般,皇上就应该多为咱们母子三人想想,云千寻的兵权不得不夺,以前本宫抓不着他的弱点,无从下手,现在看来那姓木的女人就是他的软肋,皇上可从她那里下手……”
“你住嘴,”云莫离再也顾不得礼数,大声喝道。
他双手微微抖着,眼中充满了悲哀,这就是他的母后,他岂会不知她心中所想,她们想要谋权篡位唯一的障碍便是云千寻,只要他从阿寻那里夺了兵权,也就是他退位之时了。
云莫离突然觉得很累,很累,孤家寡人,孤家寡人,看来他真的是寡人一个,母亲不是母亲,兄弟不是兄弟,夫妻不是夫妻,唯一一个全全心他的阿寻,他却又辜负于他,这皇位,不要也罢。
“你若要告诉阿寻,便说罢,这些年我被这个秘密折磨的寝食难安,总是愧对阿寻,愧对惠妃,你告诉了他,正好也了了我的一桩心事,这皇位是时候还给阿寻了。”云莫离微阖眼眸,寂寥的话回荡在空荡荡的凤鸣宫内。
沈夜并不相信太后口中的言语,此时听云莫离亲口说出,他只觉浑身冰冷,他早就料到太后与害死他母妃之事脱不了干系,却没料到云莫离竟然早已知晓,眼睁睁看着他这些年来苦苦寻找证据,却一声不吭。
沈夜浑身散发的冷意越发的浓郁,已经听不清里面太后对云莫离的呵斥斥责,这冷涩寂寥的冬日也比不上他心里漫无荒野的冰冷。
不知何时,天上又飘起了雪花,大雪洋洋洒洒似是要将这天地都裹成白色的,沈夜一身玄色衣袍自正门外进了来,漆黑的半脸面具散发着彻骨的冷意。
老远便看见木梚初裹着素白的大氅站在廊子下,沈夜不由停住脚步,狭长的泛着冷然的光芒静静注视着她。
木梚初看着他,敏感的察觉到了沈夜身上不同于往日的神情,他素日里虽也清冷,但不从这般让人只看着他便从心底里感到发冷。
木梚初忙撩起裙摆疾步走出长廊,来到院中站在他面前,悄悄伸手抓着他的大手,轻声道,“沈夜……”
风雪中,这样温和的一句呼唤,这样柔和的眼光,还有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让沈夜周身弥漫着的冷意怒火渐渐消散,即便他什么都没有了,眼前的这个人还是会陪在他身旁的。
压了心底的那股烦躁冷然,沈夜的大手握紧她的小手,嘴角微勾,抚上她的小脸,“怎么了,脸色这么苍白,不舒服?”说着就要搭上她的手腕。
木梚初摇头,“回屋吧,我让人给你准备洗澡水,你这两日太累了,好好休息一下吧。”她本想跟他说一下那日宫中之事,却见他面色不愉,也就搁置了。
沈夜不再言语,牵着她的手紧了紧,两人相携着往暖阁的方向行去。
他的背影萧条冷寂,她的背影孤单清瘦,风雪中,他牵着她的手,不管这尘世有多么的冰冷,总归她与他并肩同行。
自那日起,沈夜便突然闲了下来,除了每日里往书房去呆半天,便只是陪着木梚初,不曾再进宫。
转眼便是年关,这一日府里格外的忙,秦管家一早过来请安,顺便道,“王爷王妃今儿个按理说要到宫中饮宴,那这年夜饭,王爷是同皇上一起用还是回府?”
沈夜系着衣带的手明显一掷,木梚初就站在一旁,他的动作她自是看在眼中。
沈夜接过木梚初手中的衣袍淡淡道,“今个儿不入宫了,就在府里,哪也不去。”
秦管家皱眉,这大年三十入宫请安是多年来的规矩,怎么就突然变了?
“王爷……”
木梚初忙摆手示意他不要再问,伸手替沈夜整理着衣衫。
沈夜低眸看她,“今儿个我为你下厨做道菜如何?”
木梚初诧异的抬眸看他,“你会做饭?”
不等沈夜答话,秦管家有些惊恐的后退了一步,有些结巴道,“……那王爷,我先下去准备晚膳了……”
说着便疾步往外走去,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架势。
木梚初见秦管家的模样,小脸上露出一抹怀疑,却还是硬着头皮笑道,“好,今个儿就常常王爷的手艺。”
沈夜瞥了一眼秦管家离去的背影,淡然的回眸抚了抚木梚初的头发。
木梚初头埋在沈夜怀中,摸了摸小腹,心中默默的念道,孩子啊孩子,这是你爹爹第一次给咱们做饭,你可不能不给面子呀!
夜晚如期而至,府内灯火通明,前厅中摆了一张大大的黄花梨木的圆桌,傅林,秦管家,沈七,温玉,紫檀,奶娘,汀兰俱都在座。
木梚初命人去请了施落衣过来,毕竟过门是客,年夜饭怎能对她置之不理。
丫鬟们上了菜,秦管家,沈七还有傅林看到自个儿面前独有的那一盘绿油油的看起来很有食欲的青菜,顿时变了脸色。
木梚初仔细观察了一下面前摆着的同他们几人面前并无不同的菜,有些疑惑,轻声对坐在一旁的沈夜道,“这是你做的?”
沈夜点头,温和笑,“你尝尝。”
木梚初不明所以,施施然就要举筷。
“等一下,王妃,等一下……”沈七慌忙叫道。
木梚初疑惑看他,沈夜冷眼斜过来,沈七咽了一口唾沫不敢开口。
傅林鼓足勇气,陪着笑脸,“……主子,王妃毕竟怀着身孕,这东西要是吃坏了……”
秦管家忙不迭的点头,“就是,就是……”
沈夜环视了一下他们,慵懒开口,“你们的意思是本王做的菜不干净?”
三人忙不迭的摇头,摆手,“不是不是……”
木梚初轻轻挑眉笑,趁着几人斗嘴之时,夹了一筷子菜在嘴中,慢条斯理的嚼了嚼,啧啧称奇,赞叹出声,“王爷,原来你做菜也这般有天赋呀!”
三人倏地瞪大眼睛看她,有些不可置信。
沈夜没心思跟他们耍宝,夹起一块鸡肉到木梚初碗中,淡淡道,“用膳吧。”
秦管家,傅林,沈七互相推脱着,谁也不敢先动筷,温玉看不下去了,十分淡然的夹了一口放在嘴中,然后在三人的注视下喉头微动,咽了下去。
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难道王爷的厨艺有所改进?
犹豫再三,三人拿起筷子小心翼翼的夹起放入嘴中,嚼,然后再嚼,同时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汀兰看他三人的神情,忍不住开口道,“王爷以前做的饭很难吃?”
沈七又吃了一口菜,才面无表情的摇头,“不止难吃,还要命。”
木梚初闻言,饶有兴趣的看了一眼沈夜,沈夜将鱼肉细细的去了刺放到她碗中,看着她温和的笑。
施落衣看着这一幕脸上虽是挂着笑,却不达眼底。
傅林看沈夜心情尚好,大着胆子揭他的老底。
“有一年,我们同流数国交战,掉入了川穹的陷阱,王爷带着我们冲了出去,我与秦管家都受了重伤……”
说到这,紫檀身体一震,明眸看向傅林,傅林看到她关心的目光,咧嘴笑,紫檀白他一眼别开了眼睛。
“沈七当时要照顾我们两个,分身乏术,但是总归是要吃饭的,王爷说,那就他来做吧。”
“我们都知道王爷没做过饭,不奢望能做的好吃,所以都有心理准备,只是没料到……”
傅林一停,桌上所有人都看着他,沈七嘿嘿一笑接过话去,“没料到,他们两个受伤没什么事,却差点被王爷的饭菜给毒死……”
沈夜难得尴尬的瞪了一眼沈七,木梚初疑惑,“为什么?”
秦管家接话,“王爷把所有找到的菜放到一个锅里煮了,里面有些带有毒性的类似青菜的草药,等沈七发现的时候,我和傅林已经吃下一碗饭了,那一次把我和傅林折腾的……”
木梚初忍不住笑,屋内之人皆是笑出了声,沈夜看着她开怀的样子,也就由着他们去了。
就在这时,一个小厮跑了进来,道,“王爷,皇上来了。”
沈夜的脸一下子冷了下来,众人本还嬉笑的声音渐渐停了下来,桌上瞬时一片安静,施落衣看着沈夜的模样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抹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