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的风带上了一些冷意,刚出房门,木梚初便打了个冷颤,沈夜抓过她冰凉的小手放在手里捂了捂,皱眉,“怎么这般的凉,这几日让秦管家先在屋里生上火炉,等再过些时日,咱们就搬去暖阁住。”
木梚初闻言眼巴巴的看他,“真的?”
沈夜失笑,轻点了下她的小鼻,“怎么,这两日冻着了?”
木梚初可怜兮兮,小手往他的大手里钻了钻,“长安比金陵可是冷多了。”
沈夜看她无辜的样子,接过紫檀手里的浅紫色羽纱面斗篷给她披了上去,木梚初小脑袋往里缩了缩,引来沈夜一阵轻笑。
两人相携出了院子,往前院走去,一路上两人随意闲话着,穿过蜿蜒曲折的长廊,行过草木稀疏的花园,到了王府的正厅。
厅内已经站满了王府的下人,见到两人,齐齐跪了下去,“见过王爷,见过王妃。”
众人这一跪,坐在一侧黄花梨木椅上的施落衣尤其显眼,沈夜淡淡扫了她一眼,然后牵着木梚初穿过众人入了正厅坐在了主位之上。
秦管家摆手让众人起身,
施落衣淡笑着起身躬身行了一礼,“二皇子,几年不见,别来无恙。”
沈夜淡淡颔首,“一别经年,施小姐过的可还好?”
“多谢二皇子挂念,落衣一切安好。”
木梚初只静静看着,并不插言,他二人的对话看起来是幼时便相识,但话语之间却客气疏离,并不像是多年未见的好友。
沈夜点头,然后看向秦管家,尚未开口,从厅外走进蓝色袍子的年轻男子,向着沈夜行了一礼,道,“见过王爷,宫里的赏赐送来了,王爷看看如何安排。”
梁毅上前,“王爷,我这就着人把后花园处的库房整理一下。”
“等一下,”不等梁毅转身,沈夜开口,“这些事情你就不用管了,以后由温玉协助王妃管理便好。”
那蓝袍男子抬眸看了一眼沈夜,又看了看明显有些怔楞的梁毅,然后微微垂首,“是,王爷。”
梁毅脸色有些难看的退到一旁,眼中有着不甘也有些不解。
沈夜自是明白他想些什么,冷眼扫过站在厅中的一干人等,缓缓开口,“本王这些年不常在王府,但这门口的匾额上写的依然是静安王府,那么你们就牢牢记住,本王才是这个府里的主人。”
沈夜的语速和缓,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冷厉,府里的人虽然不常见沈夜,但静安王爷在军中的事迹却多有耳闻,不由都垂眸盯着地面,眼中带着忐忑。
沈夜握住木梚初放在膝上的手,缓缓起身,“这是本王的王妃木氏,你们心中也许会想她未经皇上指婚,便不是名正言顺,那本王告诉你们,昨儿个我已经请皇上在玉蝶上添上了她的名字……”
木梚初闻言有些诧异的看向沈夜,沈夜并不看她,只是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木梚初微微垂眸,嘴角微勾,她并不在乎这些所谓的名正言顺,如果在乎,在金陵之时她便会要求他给她一个名分了,在她心里,当日的大婚便是他对她最大的承诺,不过,今日他的这片心还是着实让她感动。
“王妃是静安王府的当家主母,府里一切事情全由王妃做主,本王也不会多加干涉,但是今个儿本王在此撂下一句话,本王的眼里容不得沙子,若再有欺上瞒下,私自做主的事情,本王决不轻饶。”
沈夜的这最后一句明显是说给梁毅听得,梁毅自然也是听明白了,脸一下子变得苍白,施落衣一直微笑着的脸上也略显尴尬,她没料到云千寻会如此直白。
底下的一众仆人这才开始重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王妃,互相对视了一眼,齐齐跪倒在地,“奴婢(才)们谨遵王妃调遣。”
木梚初知道沈夜这是在给她立威,是以淡淡一笑,落落大方的开口,“本王妃毕竟初来乍到,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还望大家多多体谅,”又转身对着温玉微微弯身,“也希望温管家能够多多包涵。”
温玉忙施礼,“王妃太客气了,小人一定竭尽全力辅助王妃。”
众仆人下了去,厅内一下子安静了,施落衣起身行了一礼,“王爷,我来王府暂住之事乃是皇上临时决定,当时王爷正在垣县,这些不相干的小事便没有惊动王爷,还望王爷见谅。”
沈夜端起桌上的茶水请轻辍了一口,一派淡静从容的样子,仿佛并没有开口的打算,一时间,厅里一片寂静,施落衣的脸上越发的有些挂不住。
木梚初心中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这是在逼她宣誓主权呢,只好温和一笑,“施小姐不必在意,王爷这人有时说话过于直白,还望施小姐莫要往心里去,你只管在王府里住下,有什么缺的就打发人过来找我,我让温管家替你置办。”
施落衣不复先前的从容,有些僵硬的扯扯嘴角,“……那落衣在此就先谢谢王妃了。”
等施落衣告辞出了去,厅内只剩两人之时,沈夜抬眸看她,轻轻开口,“她为何住在这里,我尚未弄清楚,这要等我见了皇兄才能知道。”
木梚初了然的点头,“嗯,我明白。”
沈夜又道,“我之前以为一切都可以在我的掌控之中,我可以很好的将你保护起来,经过这件事之后,我才发现,世上无常的事情太多,总有许多事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
木梚初并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偏头看他,“嗯?”
沈夜抚抚她的小脸,失笑,“这世上的达官贵人,莫不是三妻四妾,你就从来未从怀疑过什么?”
木梚初挑眉,将手撑在桌上托着香腮看他,“嗯,也许吧,很多人看到自家相公的府里冒出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大抵是会多想的。”
“但是你也知道,我这人其实很讨厌麻烦,我挖空心思去猜测她是谁,去证明她是谁,还不如直接的问你一句,这样一来岂不是简单的多。”
沈夜眼中溢满柔情,大手摩挲着她精巧的下巴,指腹间的厚茧让她有些****。
“还信我?”
当日,在木家她的小院里,他问她,就这般信他?”
她说,无论何时,只要他还要她,她就一定不会离开。
只不过那时的他只是沈夜。
木梚初见他眼中的神色突然之间变得复杂,也是猜到了他心中的缠缠绕绕,好似自从云千寻的事情后,她并未直白的给他一个答案,原来他心中对于这件事情竟是如此放不开。
木梚初明眸直直看他,“沈夜,我承认,当初知道你隐瞒身份这件事时,我很伤心,很难过……”
“但是,”木梚初微顿,温婉的笑,“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因为你不只是云千寻,你还是沈夜,对于云千寻我有过惧怕,有过惶恐,但是所有的恐惧忧虑却比不上我对沈夜的依赖与……”
“……爱恋。”木梚初眼中闪过一抹娇羞,却没有躲开他越发缱绻的视线。
“也许以前有过挣扎,但是现在,沈夜与云千寻只是一个人,是我木梚初的相公,是要与我共携白首的人,所以,不管我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你说过,对我绝不欺瞒,所以,我,只信你说的。”
我,只信你说的。
浅笑嫣然的小脸,没有说着对他如何如何的爱恋,只是一句全然的信任,仿佛在沉寂已久的荒野上开出千树万树的花,温和淡然的话语,曲曲绕绕钻进他的心里,一股温暖缓缓散开,溢满了整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