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欣嫔宫中。
“啪”的一声脆响,十一皇子捂住脸颊。
这么多年,母妃从来对他和颜悦色,这是第一次打他。
“跪下!”
欣嫔一声厉喝,胸口并不汹涌的波涛剧烈起伏。
十一皇子直挺挺跪了下去。
他的额头没有抵至地面,只僵硬的梗着,显然是不服。
“你知不知道你错在哪里?”
“儿臣不知。”
“谁要你去杀害老十二了?”欣嫔将声音压得及低,特别是“杀害“二字,几乎微不可闻。
“他该死!他害了锦王,我要给锦王报仇!”十一皇子说话声音虽小,却正气凌然。
“报仇……”欣嫔笑,仿佛听到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带着许多不屑,“本宫问你,你要如何报仇?你以为你和锦王真是好兄弟?你以为锦王之死,就老十二一个凶手?”
“老十二不是唯一凶手,但却是最重要的导火索!”十一皇子依旧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任何,“就我现在的实力,就只能找老十二报仇!太子,我动不了;荣王和裕王,目前我同样动不了。但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把他们一个个全部除掉!”
一个个全部除掉……
欣嫔笑了,笑容几分讽刺,几分心痛,几分恨铁不成钢。
她从来不知道,她的儿子竟然也有如此大言不惭地时候!
除掉一个太子或者王爷,在老十一的心里竟是那样简单。
“你知不知道,太子在朝中经营多年,根本不是他所表现出来那般从不结党营私!他在军方的号召力,根本不是你所能想象。”
“哼!”十一皇子一声冷笑,“儿臣自然知道,他在残害锦王的时候,可暴露了不少。”
“还有荣王,你别以为他现在失去阮家的支持,就变得一无所有!他掌管的可是户部,秦国最有钱的部门!这些年,与他利益捆绑在一起的大臣不知凡几。还有裕王,宠妃之子,本身实力又那样强悍……”欣嫔一个个给他数。
“母妃!”十一皇子忽的拔高音量,“您能否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您儿子今日不如他们,难道以后也不如吗?”
他顿了一下:“您别忘了,您儿子掌管的礼部虽看起来没油水,又无法直接笼络大臣,可所有的文臣,为官的第一条必经之路,就是科考,就是我礼部掌管!这些年,承我情的大臣也不少。”
再顿了一下:“还有锦王留下的人脉,虽被太子和荣王扫了一部分,可余下那些,大半已在儿臣手上。儿臣相信,只要假以时日,儿臣未必就没有和他们一战之力。”
“所以,你想做什么?”欣嫔按着胸口,心脏的位置跳动很快。
“母妃。”十一皇子从地上站起来,他双手扶着欣嫔的手臂,将欣嫔扶到凳子上坐下,“通过锦王这件事,儿臣想明白了一点,身在皇家,若想活得更好,你必须比其他人更有心机,更有权势,更心狠手辣!”
“母妃,这些年来,您偏安一隅,住在这座皇宫里最冷清的宫殿,您甘心吗?”十一皇子问,“儿臣要做的,便是终有一天,把您送到秦国最尊贵女人的位置上。”
秦国最尊贵女人的位置,不是皇后,而是皇太后!
十一皇子的目的昭然若揭。
“那个位置……”欣嫔呓语。
那个位置,秦皇从来都对她说,不要急,也不要让老十一过早参与争斗。他会给老十一铺好路,老十一只需要好好活着,活到最后,那个位置迟早都是他的。
十一皇子见欣嫔犹豫不决,也不知她在想什么,遂很快再道:“母妃,您究竟在犹豫什么?这么多年,您不争不抢,您得到什么了?您叫我不争不抢,我又得到什么了?”
“从前,锦王还在,儿臣站在他的身后,所有皇子间的争斗都是他扛着,如今,锦王没了,当儿臣看见太子和荣王争夺锦王残余势力时的丑陋嘴脸,这才发现,很多事情,不是你想********便能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母妃,您可曾想过,他们是父皇的儿子,我也是!我和他们并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凭什么他们能争,我就不能争?!”
“母妃,我已经决定了!”十一皇子脸上全是坚定,“儿臣要争一次,赢的话,是九五之尊,就算输了,也不枉来这世上一趟!”
十一皇子说得豪气万千,末了,他问:“母妃,您愿与儿臣一起吗?”
欣嫔看着十一皇子,这么多年,她第一次看他这样有生气,第一次看他这样坚持己见……
“从我生下你那一刻起,我们就是一起的。”欣嫔笑了。
十一皇子没想到欣嫔竟会支持,在他印象中,他的母妃一向与世无争,淡雅得如同隔世的花。
“老十二的事,你确实得给你父皇说一声。”欣嫔再道。
“为何?”十一皇子不解。
“因为查案之人是秦曜阳,你以为你能瞒过他?或者让他无缘无故放过你?”欣嫔反问。
十一皇子不语,他确实没有十足的把握,可昨夜,那位在十二皇子府做内应,给十二皇子下毒的婢女已经死了,死人不会说话。
“去找你父皇,他会帮你!”欣嫔很肯定道。
十一皇子忽想起秦皇给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朕对你有期待。
“母妃,父皇说他对儿臣有期待,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十一皇子问。
“他给你说了这句话?”欣嫔疑惑。
从前,秦皇的意思一直是:不告诉老十一,年轻人心性不稳,怕他一不小心表露出来。
如今,秦皇如此直白告诉老十一对他有期待,难道,在秦皇的心里,现在的时机成熟了?
不,不是!秦皇是被老十一逼的。
秦皇怕再不告诉老十一,老十一任着性子胡来,一旦祸闯大了,后面便很难收场。
太子,荣王,裕王,哪一个不是狼?
“母妃,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十一皇子再问。
欣嫔闭着眼睛,她心里如有乱马奔过,过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道:“你父皇择定的下一任君主,不是太子,不是荣王锦王,更不是后来回国的裕王,而是你……”
……
锦绣宫中。
秦曜阳果然只蹭了顿吃就离开了。
凤青翎叫他回王府睡觉,贵妃却道:“青翎不在王府,你在哪儿睡不是睡?赶紧滚去刑部补觉!”
“母妃,您这是叫儿臣做表面功夫?”秦曜阳笑。
“一桩命案而已。”贵妃道,“虽说死者是老十二,可终究不过一桩命案,犯不着做表面功夫给谁看。”
她顿了一下,目光从凤青翎身上滑过,这几日,她们这对婆媳聊了不少,其中就包括凤青翎和秦曜阳对老十一的分析。
关于秦皇心里那个人,照贵妃的分析,到目前为止,最大的可能有三个,老八的母妃殷嫔,十一的母妃欣嫔,十三的母妃吉嫔。
既然秦曜阳和凤青翎怀疑十一,那么,毫无疑问,欣嫔的可能性最大。
这些年,欣嫔没有过多的宠爱,却也是屹立不倒。她的寝宫安在敏妃宫中,极不起眼,也极安全。
更重要的是,就敏妃在宫中的口碑人脉,她根本不敢欺负其他人。
欣嫔与她住在同一个宫殿,断不会受到来自敏妃的委屈。
“你不怀疑过你父皇对老十一的心思吗?刚好试上一试。”贵妃说。
倘秦皇最在乎的果然是老十一,他一定会紧张此案。
“是。”秦曜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