讽刺的言语,秦皇眸中闪过一丝怒。
朕是皇上,阮佩兰是朕的女人,朕如何对她,是朕的事情,还轮不到尔等指手画脚!
当然,这样的话,也就是说说而已,贵妃的性命还握在凤青翎手上,若她这会儿撂摊子不干了,他那太医院的人不一定接得下手。
秦皇忍。
然后,他听见凤青翎继续,却是对秦曜阳道:“曜阳,我这最后三针了,你替我守好。”
秦曜阳点头,郑重道:“放心。”
……
凤青翎闭眼,休整了七八息后,她忽的睁开眼睛。
双眸再明亮几分,将手中银针小心插.入贵妃小腹上某穴位,然后再拿起另外的两根银针,同样是小心翼翼插.入。
她的动作很慢,指尖轻轻的拨弄着银针头部,一点点试探着进入。
旁边秦曜阳也是紧张极了,他似全神贯注看着凤青翎的手,事实上,他的一丝注意力却始终在秦皇身上。
对于这个男人,他不放心。
秦皇也紧张极了,天知道他多想上前,走到床边看着贵妃,可他又怕影响凤青翎和秦曜阳。
那两个人非但不放心他,甚至在贵妃一事上,对他抱有敌意。
“恩……痛……”轻微的低吟声从昏迷了许久的贵妃口中逸出。
虚弱的,令人怜惜。
秦曜阳猛的抬眸,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凤青翎。
“正常的。”凤青翎道,“娘娘虽在昏迷中,可身体的疼痛已超过她能承受的范围,所以,她会叫痛。”
“还有多久?”秦曜阳轻声问。
“看胎儿什么时候能出来,不过应该快了。”凤青翎道。
她的指尖轻轻捻动着银针。
“待会儿会出很多血,你们不要急。”凤青翎继续,“这次一定要流干净,否则以后清理起来很麻烦,娘娘这身体,经得起一次,经不起第二次。”
秦曜阳忙着点头,他的目光朝秦皇看过一眼,见秦皇眸色复杂,却同样点了点头。
“还有便是,娘娘经过这次后,怕以后就不能怀孕了。”凤青翎顿了一下,声音中没了先前的愤怒,取而代之的是死海般的沉寂,“那些以防她怀孕的药物,以后也可以停了,所谓是药三分毒。”
她这话是对秦皇说的,她知道秦皇听得懂。
她也留了几分余地,没有直接说秦皇给贵妃下毒,而是用药这个词取代了毒。
秦皇没有应声,贵妃遭此大劫,他已什么想法也无,只想她余生安好。
……
房间里,时光在三个人的沉默中流过。
空气里除了浓厚的血腥,便只有贵妃若有若无的痛苦呻吟。
三个人心头皆不好受。
半柱香后,只听贵妃连续两声“啊”,痛苦到撕心裂肺的声音,紧接着,凤青翎感受最明显。
从被单里直透出来的热气和血腥。
“要出来了。”她说。
凤青翎朝贵妃下半.身移动了少许,揭开薄被。
秦曜阳转过头回避,即便他的角度什么都看不见,可对于母亲,他依旧要给予充分的尊重。
血液如潮水,一拨一拨从贵妃体内涌出。
凤青翎毫不避讳的埋头,在血泊中寻找着什么。
秦皇不知贵妃实际情况如何,可空气中越来越浓厚的血腥味,让他的心肝肺那样疼痛。
血腥味每浓厚一分,他就觉得贵妃远离他一分。
半响,秦皇终于忍不住:“你在找什么?什么时候才能止血?”
凤青翎没理他,只继续埋头找,每每抓住一些实质的东西,就摆在旁边的。
这样的动作持续了一炷香时间,凤青翎终于长吁了一口气。
她在找什么?她在找胎儿、胎盘,以及从子宫中剥离出来的碎片。
如今终于拼拼凑凑的差不多了,她用沾满鲜血的手飞快把插在贵妃小腹上的三根针取下。
“好可惜,胎儿已成型,已能看到手脚。”
凤青翎说着,第一次回头,朝秦皇看过一眼,然后继续收针,却是对秦曜阳道:“曜阳,你要把所有内力归拢到娘娘丹田后,你才能收手,然后点止血的穴位。”
秦曜阳点头表示知晓。
旁边秦皇上前,他的步履焦急而蹒跚,脸上有掩饰不住的痛苦之色。
这个躺在血泊中,脸白如纸,气若游丝的女人,真的是平日里对着外人高冷,对着他各种骄纵的阮佩兰吗?
20多年的时光,她躲过那样多的明枪暗箭,如今却倒在他这个枕边人的算计下……
“佩兰……”
秦皇情不自禁喊一声,他单膝跪下,一只手握住贵妃同样满是血迹的手。
没有人应他。
贵妃在胎儿完全流出后,早已再次陷入沉沉昏迷。
“贵妃她没事了?”秦皇只得侧头,看着凤青翎。
“身上少了三分之一的血,说没事是假的。”凤青翎继续收针。
她的目光看着半跪在床边的秦皇,这个老皇帝,在他对贵妃做了那么多无情无义的事情后,他现在即便再痛苦,凤青翎也不会有半分恻隐。
“皇上,说实话,您挡在这里,有点挡着我和曜阳给娘娘止血。”凤青翎道。
给秦皇找不痛快,她心里很爽快。
秦皇忙往旁边让了让。
凤青翎将贵妃身上所有银针取下后,一把丢进盘子,然后走到桌子旁,将手洗干净后,再拿了几片人参,替换掉贵妃舌头下面原本那几片。
这时,秦曜阳也已收好内力,快速给贵妃点了止血的穴位。
血液流动的势头稍稍缓了下来。
这时,秦皇想起一事:“男孩还是女孩?”
“喔,我刚没注意。”凤青翎道,她的目光瞟过床尾,那里有一摊血肉模糊的东西,“就在皇上右手边,皇上若想知道,可翻看一下。”
秦皇侧头,目光看过那一摊东西,叹一口气:“裕王妃,你为何非要用最恶毒想法揣度朕?”
他问男女,只是想给这个胎儿追封一个谥号。
“因为,我是大夫。”凤青翎道,“大夫能看见许多其他人看不见的东西。”
……
再紧接着,凤青翎将早已送到锦绣宫的医箱拿进来,给贵妃喂了好几种先前就已配制好的药,有固本培元的,也有止血的。
宫人们忙碌着将贵妃身体擦拭干净,再把床上所有东西换下。
秦皇站在旁边,他几乎是呆滞的,目光落在贵妃身上。
宫人们吃惊于秦曜阳怎会在此,却谁也不敢问。
馨嬷嬷叫人备了热水在侧房,再拿了干净的衣服给凤青翎。
“曜阳,今日后,你的身世怕是瞒不住了。”泡在热水里的凤青翎道。
“我知。”秦曜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