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命绿珠将琴取来,依澜起身走近,细细观赏一番后,不由叹道:“娘娘的这架琴好精致。”
“是我娘的遗物。”未央笑了笑,说道。
依澜盯着古琴,眼睛里绽放出夺目的光芒,轻声问道:“我能借用一下吗?”
“姑姑请!”未央点点头道。
依澜优雅落座,心里既紧张又欢喜。眼前的古琴名叫流云,是已故著名制琴师叶云凡的最后一件作品。据传,是他梦到了自己的妻子,心有感应,便连夜动手,不眠不休,两月乃成。弹奏了一曲《凤求凰》之后,便撒手人寰。
此后,流云离奇消失。有很多爱琴之人各处打探,都没有消息。原来,竟是在她的手中。
深深吸了一口气,依澜慢慢抬起玉手,如葱根的手指抚在琴弦上,轻拨琴弦,《声声慢》的琴音如流水般倾泻出来,屋里的人都听得如痴如醉。
一曲终了,“请娘娘点评。”依澜微点头,谢礼之后道。
“依澜的琴音行云流水,丝丝入扣,令人神往,只是……”顿了下,未央才道:“似乎你心中有犹豫烦恼之事,听你的琴音仿佛有淡淡的哀伤和情意,隐而不发。”
“娘娘果然是知琴识琴之人,能从琴音而听心曲。奴婢刚才已经尽量将自己心中所想隐藏起来,不流露在指尖,没想到还是被娘娘给发现了。”
兰心笑道:“我早就说你们两个能够通过琴音成为知己好友,我没有说错吧。”
依澜从琴架后面走出来,走到未央的面前,微微欠身道:“奴婢能够斗胆请娘娘抚奏一曲,奴婢能够学习学习。”
未央弯身扶起她,“依澜,兰心刚才不是说了,我们两个人是知己好友,哪有知己好友之间拜来拜去的。”
“主仆之间的礼仪在任何时候都不可费。”这是她在宫中生活多年,时刻警醒自己的一条。虽然太后对她很好,但是她从来也不敢放肆。
未央轻柔道:“你在别的地方,我不管。但是只要在我的永乐宫中,就不要总是这么繁文缛节。你要是真敬我,即使不拜我,我也高兴,你要是心里不敬重我,就是三跪九叩,也没有什么意思。”
“对啊,依澜姑姑,怡妃嫂嫂说得才是正理。”兰心接过话题道。
未央站起身,走到琴架后面,即兴弹奏了一曲《长门怨》,曲调哀婉,令人动容。依澜和兰心,绿珠一时间都似陷在了情景里面,出不来。
良久之后,才听到三个人重重的叹息。
“我本来是想要弹一曲欢快一点的曲子,以庆祝我们的相识,却扫了你们的信,抱歉。”未央微蹙眉说道。
兰心安慰道:“嫂嫂,六哥一定很快就让你出去的。再说了,你不出去也好,省得见到某些人心里添堵。”
“某些人?”未央疑道。
绿珠赶忙给兰心使使眼色,笑着对未央道:“娘娘说了这么久的话,渴了吧,我去重新端茶上来。”说着,赶紧下去了。
绿珠的反常,未央都看在眼里,心里更是疑窦丛生。
“兰心,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她目光炯炯地看向兰心。
依澜笑着掩饰道:“兰心公主说的不就是皇贵妃娘娘吗?怡妃娘娘以为是谁?”卫国将安和郡主送进宫的事情,宫中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唯独她。上次,太后之所以让她到祺祥宫中小聚,就是为了让她能看到安和,却李云昊提前破坏了。
没想到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太后处心积虑,功亏一篑。兰心却因为嘴快,令她起了疑心。
以她对未央的判断,未央不了解清楚,肯定不会罢休。
兰心也知道自己闯了祸,便想找个理由赶紧离开,免得未央抓着她问个明白。
“嫂嫂,时辰不早了,我去看看六哥在干些什么。”自己对着未央说完,又转向依澜,“依澜,太后那里也不能缺了人伺候,你还是赶快回去看看吧。”
依澜自然会意,站了起来,“怡妃娘娘,奴婢先退下了,改日再找娘娘请教。”说完,拿过自己的琴就想离开。
“你们两个人都站住。”未央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
在她看来,依澜的城府要深些,不太好攻破,但是兰心就不好说了。
“兰心,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未央走到兰心的面前,看着她问道。
“没有啊,我哪有什么事情瞒着你。”兰心心虚地忙摆摆手。
未央嘴角含笑,“真的吗?你刚才不是说不出去也好,难道是出去之后会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
兰心真想将自己的舌头给咬掉算了。
“嫂嫂,我说的那个人就是商清,就是她。她不是一直都很嫉妒你和六哥之间的关系吗,所以她肯定在找机会寻你的麻烦。她现在是皇贵妃,即使皇后也给她几分颜面,所以我才那么说。嫂嫂,是我的错,我乱说话了,你不要生气。”兰心尽自己的一切努力,希望挽回自己的过错。就算李云昊不惩罚她,她也不想让未央看到安和郡主到雪国的事情。
如此明显的迹象,难道还要瞒着她不成。之前,她的确认为他圈禁她是为了商清,但是很显然,不是这个原因。她和商清早就关系清楚,李云昊没有必要这么做。如果是因为贤妃和丽嫔,那就更加没有必要,因为宰相已经倒台,贤妃和丽嫔应该早就被他给处理掉了。所以这方面的原因,更加不成立。
这时,正好绿珠和坠儿一起端着茶和点心进来。
“绿珠,我问你,宫中最近有没有发生特别的事情,或者是来了什么特别的人。”她将询问的视线转向绿珠。
兰心赶紧对着绿珠挤眉弄眼,提醒她不要乱说话。其实绿珠从见到她们三个人的时候,就隐隐感觉气氛诡异,只是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三个人看上去都不太高兴的样子。公主是愤怒,而兰心和依澜则是紧张和为难。
“兰心,你不要暗示绿珠。”未央对着兰心斥一句之后,再次问绿珠,“绿珠,你是我从卫国带过来的婢女,我不希望你对着我说假话,伤了我们之间的情分。”
绿珠浑身一颤,心里腹诽一番,哽咽道:“奴婢是怕公主难过伤心,所以才一直都没有告诉公主。安和郡主被封为了安和公主,也到了卫国。皇上属意封她为安嫔。”
未央一下子瘫软在地上,泪水瞬间涌上来,“你说什么,安和,安和来了雪国。”
绿珠赶紧将茶盘放下,上前扶起未央到桌边坐下,“公主,你要想开些,皇上三宫六院本就是平常事,每个国家都是这样的。卫国是这样,雪国也不会例外。”
未央苦笑着擦一下泪水,“你说得对。可为什么是安和,父皇为什么要将安和送过来。”
绿珠恨恨道,“肯定是韦后的意思。皇上是不会这样对公主的。”
未央凄楚一笑,“如果父皇坚持不肯,韦后又能够有什么办法。还有李云昊,他可以拒绝啊,他为什么不拒绝呢。”
依澜劝道:“怡妃娘娘,恕奴婢多句嘴。在这个后宫里,最不需要的就是感情。若怡妃娘娘过于执着和皇上之间的父妻情感,恐怕以后伤心的日子多着呢。”
“才不是。我六哥最喜欢的一定是怡妃嫂嫂。”兰心不服气地反驳道。
绿珠忍不住道:“兰心公主,你就不要再刺激我家公主了。皇上最喜欢的人怎么可能是公主,他最喜欢的人不是那个皇贵妃吗?”
兰心急急为李云昊辩解起来,“嫂嫂,你或许看错了。但是我明白六哥,六哥最喜欢的一定不是商清。他和商清之间不过是小时候的情分,绝对不是你想象的那种感情。是商清一直都在纠缠我六哥。当初还是六哥亲自将她从太子侧妃的名单中勾去的呢,不信,你可以去问六哥,我保证说的都是真话。”
她还没有喜欢过一个人,但是她能看出六哥对怡妃嫂嫂的感情,他看别人的时候,温柔的眼神从来就没有直达他的眼底。他都是在做给别人看。但是只有在面对怡妃嫂嫂的时候,他的眼中流动着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温柔,虽然不易察觉,但她却看得一清二楚。
就好比九哥对依澜的感情,他总是无时无刻不表现出来,但六哥却藏得很深。因为他是皇上,而怡妃嫂嫂是牵扯到方方面面的卫国公主。
“兰心,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未央突然说道,声音听上去异常冷静。而绿珠最怕的就是她异常的冷静,每当这个时候,就是她接近心死的时候,接近绝望的时候。
绿珠拉住未央,不知道未央会干些什么,“公主,安和郡主进宫已经是铁打的事实,公主,你要想开些。”这些是目前为止,她唯一能想到的安慰她的话。
未央推开绿珠,走近兰心,直直看着她问,“兰心,你愿意帮我吗?”
兰心轻轻握起她的手,“你想让我干什么。”
“你带我倒御坤殿去,我要见皇上,我一定要见皇上,我要亲口问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