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珠将一只红色的布老虎拿了进来,见到李云昊,赶紧行个礼。李云昊一眼瞧见绿珠手中的布老虎,心中一愣,这只布老虎,她还留着。
“拿来给我!”未央高兴地伸出手,绿珠赶紧将布老虎递过去。
李云昊的眸光微敛,“你似乎很喜欢这只布老虎。”
未央仰头微笑,“是啊,是我很小的时候,一个哥哥送给我的,我都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了。”
李云昊突然捧住她的脸,未央吃了一惊,李云昊的手指拂过她的眉间,未央闭上眼睛,感觉到他的手指微凉,小心翼翼。
“很多年前,父皇带着我和母妃一起微服游玩。在大街上,我遇到一个小女孩,哭哭啼啼地找娘亲,我便将刚刚买的一支糖葫芦给她,哄她别哭了。”
未央好奇,“然后呢。”
李云昊促狭轻笑,“然后她接过糖葫芦,愣愣地看着我,便尿裤子了。”
未央扑哧一笑,“你肯定当时特别凶恶,所以小女孩吓坏了。”顿了顿,突然明白过来,瞟他一眼,“你说的那个小女孩?”
李云昊挑眉一笑,“后来我在鹿城见到你,看到你在城门楼上,一抹靓丽。后来又在大帐遇见你,怎么都想象不出来,你就是以前那个吓得尿裤子的小女孩。”
未央愣愣,随即怒道,“李云昊,我什么时候那样了,你乱讲。”
李云昊笑道:“君无戏言,这只布老虎,就是我母妃给你脱下裤子的时候,我怕你哭,给你买的。”
未央面红耳赤,“你母妃给我脱裤子的时候,你在旁边?”
他又开始用手指缠绕她的头发,将她细软的发握在手心,淡淡道:“你没有衣服换,当时又是近冬天的时候,母妃怕你着凉,就给你脱了,我还很大方地将自己的外袍退下,给你罩住的。你都忘记了?”
未央满头黑线,“你的外袍!”
李云昊点点头道,“你还真是没有良心,幸亏遇到的是我们,要是遇到个拐子,还不知道你现在在哪里呢!”
“我们还是别说这个了吧。”未央继续黑线道。小时候的事情,她已经不记得了,倒是这只布老虎,一直都没有舍得丢,也不知道原因,但就是不想。却没料到,她和他之间居然有这种奇妙的缘分。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就是该相遇的两人一定会相遇的。想到此,未央不禁咯咯的笑出声来。
李云昊看到她眼角眉梢的明亮笑意,心里微微一荡,伸手扣住他的后脑勺,低声道,“所以你得把我以前帮助你的那份情还给我。”
湿润的吻,未央没有抵抗,心里却升腾起凄凉。她很清楚他们之间隔了一个孩子,隔了一个商清,他们已经回不到最初。只不过,在离宫前,她不能在和他闹别扭。
假如他对她真正的目的有所察觉,她就别再想有机会离开这个地方了。
“你的身子也只有我能看。”他凝着她的眼神,有点深了。
未央赶紧避开他的眸光。
陆长风已经将如何找到白齐的方法告诉了她吗?如果陆长风真的能够找到白齐先生,为什么他不请求白齐出面和他一起抵抗雪国的进攻。似乎未央的身上有什么隐藏的秘密,这些秘密令他有些烦躁,但是最让他烦躁的是,未央在抗拒躲避着他。虽然她表面上没有反抗,没有和他争吵,但是她对他的冷漠,他感受在心……李云昊握了握她的手,将心里头那股烦躁强压下,又把她往怀里拉了拉,柔声道,“你刚才说的话还没有说完。”
“我知道白齐先生的藏身之处,我可以带着你去找他。”未央猛地转过身,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看向他。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是眼中却充满了生气。想到她小产之时,他抱着她,满手鲜血的时候,他便忍不住阵阵害怕。他喜欢她倔强有生机,甚至和他顶嘴吵架的模样,差点就重重一点头,答应她。
“你身体不好,还是在宫中养着,你将路线画下,我派人去找他也是一样的。”良久之后,他淡淡道。
未央心中窒闷,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假如不能够出宫,她告诉他关于白齐的信息,岂不就浪费了,以后哪里还能找到这么好的借口和交换条件。
宫中,她再也不想呆下去了。以前,她对他还有留念,既然现在已经决定斩断情丝,就不要再犹豫,以免日后想要出去,也不可能了。
“李云昊,只有我带人去找,才找得到。那个地方隐藏在大山之中,而且机关重重,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找到的。”
他淡淡的目光落在她的脸颊上。
平日里的他,都是冷静的,很少有不冷静的时候,而冷静的他,凌厉的目光似乎有穿透人内心的能力。比如此时,她就有种被看穿,自己的想法无所遁形的感觉。
绝对不能让他察觉到她下定决心离开皇宫的想法,除了一往无前,她已经找不到更好的可替代的方法。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我对皇宫这种地方充满了恐惧。小时候无拘无束的生活一直都在向我招手,我不过是想要趁这个机会出去散散心。上次和兰心出去的那次,我兴奋了好久。你政务繁忙,以前雪国的事务就够让你脱不开身了,现在又多了那么多的州郡,若是你实在脱不开身,你派人和我同去即可。”未央道。
说着,她从他的怀中挣脱出来,大大的眼睛望向勾着帐幔的金钩。
可是他却没有任何反应,她又不敢去看他的表情,以求从他的眼神中或者表情中了解到,和他心意相关的蛛丝马迹。
该怎么办,如果他不答应,她该怎么办。宫禁森严,与兰心的那次纯属侥幸,恐怕那样好的机会再也难找。想到这,她陷入了沉沉的绝望当中。
很久很久之后,他将她重新抱进怀里。
“最近的确是发生太多的事情,我能了解你的痛苦。但是你的身体还很虚弱,寻找白齐的路途辛苦,我担心你的身体吃不消。如果你真的想要亲自前去,等到你的身体好些,我和你一起去。”他炽热的呼吸打在她的脖颈上,微微发热。
他的语气很平静,说的话也很客观,在情在理,而她却无法听出他的心思。
未央苦笑,每次和他比心机,他都能将她所有的要求,刁难等等,四两拨千斤地化为无形。她最怕的就是他说和她一起去。他那么聪明,武功又好,看她又看得紧,她能逃跑的机会便低至为零。然则,要消除他对她目的的怀疑,让他跟着绝对是最好的办法了。
猛然转过身,她迎上他深邃的眼睛,“云昊,我不愿意呆在宫里,即使让我在行宫,也比在宫里强。宫里就是个吃人的地方,翠环,翠珠,月华,还有父皇,韦后,朝阳,都是死在宫里,我一想到这些,就夜不成眠。”
停了下,她轻轻地主动靠近他的怀里,咬咬嘴唇道:“你答应我好不好,外面虽然不如宫中事事方便,但我的内心是愉快的。就像我每天都喝药,可是药再好,也只能医病,又怎么能医得了心。”
她多日的冷漠疏离,一朝突然靠近,李云昊整个人不由得微微震动。伸手抱紧她,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他实在是无法拒绝。
“你不要着急,让我想想。出宫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还有你的身子,我还要着韩医女诊断清楚了才行。”
“嗯。我听你的。”未央眨了眨眼睛。他的心思缜密,话说得多了,或者反应过头了,都有可能引起他的猜疑。所以,她点到即止,不再多说话。也不知怎的,自从小产后,自己就开始嗜睡,刚才绞尽脑汁,神经紧张,这个时候放松了下来,只觉困意绵绵,不由伸手揉了揉眼睛。
她细微的动作,哪里能逃过李云昊凌厉的眼眸。
“又困了吗?我立刻让韩医女进来看看。”他轻微的声音里夹杂了难以掩饰的担忧。
她刚想说,不过是困了,睡一觉就没事了。他却已经起身,走了出去。
听涛轩寝室里挂着的珠帘,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他高大的背影走远,未央突觉自己的眼睛疼痛得要滴下泪来。
从她进宫起,她便看到秦枫和穆琛一直随在他的身边,仿佛是他不可或许的两条臂膀。但每每她和他的场合,他便将他们两个人遣退了。还有一些其他的奴才,更是被赶得远远的,包括绿珠。所以经常,他都要亲力亲为,给她倒水喝,给她传膳食,给她传医女。
他又进来,见她已经躺下,他也在她的身边躺下,低声道:“你要不还是回永乐宫,或者回御坤殿都可以。听涛轩前面有水塘,湿气太重,对你保养身子不好。以后要是落下什么病根,操心的还是我。”
未央一愣,他的那句“操心的还是我。”说得极其认真,也极其理所当然,听起来,倒是她有些无理取闹,不懂他良苦用心之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