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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暧昧是一条毒蛇(1)

今晚九点之前,钱正奎一直在陪做电梯生意的老战友陈安东。九点一刻,在“紫林轩”门口,钱正奎与正达老总杜鹏程一同在包间商量公司事宜。在说话的间隙,他给刘叶震了下铃。刘叶很快便回了电话,知道他在“紫林轩”,马上开车过来见他。

自从上次在岳湖吃过那次饭,两人迄今已有十几天未见面。那天是刘叶生日,她特意穿上一身玫红的裙装,两人的心情都很好,说好吃过饭找一地方温存的,但正当他美滋滋去前台结账的时候,却看到了丁小枫,然后又看见了半低着头在拾掇什么的丁小柏。

钱正奎只觉脑袋轰的一声,往回退已来不及了,因为他已远远地跟小枫接上了目光,而后他就看到小枫又回身跟丁小柏嘀咕了句什么,钱正奎心想坏了,肯定是向丁小柏通报情况了。就在钱正奎不知所措的时候,就见小枫一把搂过丁小柏往门外走去……好半天,钱正奎都没有回过神来。

是丁小柏大度?丁小柏与大度根本是不沾边的。那么另一个原因就是丁小枫放了自己一马,她没有把真相告诉丁小柏,而是在忙乱中拉着丁小柏迅速离开。

惊魂未定的钱正奎那天便与刘叶约好,为防万一,两人近段时间暂且不要见面,刘叶点头答应。在大是大非面前,刘叶虽然年轻,但从不节外生枝,这也是钱正奎喜欢她的原因之一。这样一晃便过了十几天,家中没起什么风波,钱正奎不得不在心里感激丁小枫,她能做到这一步实属不易,毕竟是姐妹,即便没抓到自己的现行,但那天他明摆着是撒了谎。

刘叶同钱正奎好上的时候不过二十三四岁,那时候她任正达公司的公关部经理,杜鹏程派她去公关时任市开发区主任的钱正奎,刘叶是学中文的,知识面很广,博学多才,钱正奎在官场上历练多年,可以说是阅人无数,他平时是把自己包着的,包括在家里,在丁小柏面前,他从未真正地把心打开,但在这个女孩子面前,他慢慢地把自己打开了,当然,也不是毫无原则地打开,总之有一部分是打开了,当然,性是后来才有的,也是水到渠成的事。钱正奎觉得,他跟刘叶的关系并不龌龊。

当然,一个大项目归了正达;当然,这跟刘叶的努力是分不开的。正达借此一跃成为海州的地产老大。刘叶为正达公司可谓出了大力,得到了一笔丰厚的奖金。钱正奎受聘于正达后,为避嫌,刘叶就辞职了,后来就在她住的芳卉小区开了一家美容院。

刘叶来到后,杜鹏程便识趣地出去了。杜鹏程刚一离开,刘叶就钻进了钱正奎的怀中,她用细长的手指摩挲着他,钱正奎能感觉得到,刘叶的手指上满是欲望……

也就是在那一刻,钱正奎在心里下了一个决定:他还得晚一会到家。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在紫林轩的门口,他正春心荡漾地随着刘叶往车位上走的时候,却看到丁小枫正楚楚动人地站在一棵树下。钱正奎顿时傻住了,怎么会三番五次地被小姨子撞见?还好,小枫背过了身,这已足够给他这位做姐夫的留足面子了。上车后,钱正奎简短地向刘叶说明了情况,便要她以最快的速度把他送到家,争取把风险降到最低——没准丁小枫已拿起了手机,向丁小柏告密了。

事实表明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家中一切正常。等他从洗澡间出来,却听到座机响了。钱正奎竖起耳朵,听筒里传来丁小枫的声音,果真是来告密了,钱正奎冷汗差点冒出来。

确实没什么事,姐妹俩很快便挂了。

“切,这孩子。”丁小柏自言自语道,“大晚上的来电话。”

“你这人可真难伺候,不理你吧,不高兴,理你吧,又纳闷。这几天小枫过来的少,兴许是想你了。”钱正奎说着便抖掉身上的浴袍,把个略微发福的裸体呈现在老婆面前。丁小柏“啊呀”一声,随手从床头柜里抽出条内裤扔向他:“快穿上。”

钱正奎嘻嘻一笑道,“穿上咋办事呀?”

“谁跟你办事?”见钱正奎凑上来,丁小柏往后撤了撤身子,指指他裆部,问道:“洗了么?”钱正奎答洗了,丁小柏又说,“你是不是光打了浴液,是不是又偷工减料了?”钱正奎说不光打了浴液,还打了香熏皂。

自从进入更年期,丁小柏就添了一毛病:洁癖。每天一遍澡是必需的,不光自己洗,钱正奎也得洗,要不就不让上床睡觉。晚上钱正奎进家门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洗澡间。还不是一般的洗,先用药皂涂一遍,再拿香熏皂洗,最后再涂满沐浴液搓出一身泡沫。用钱正奎的话说就是“早晚得把那家伙洗脱皮了”。

事毕,钱正奎趁下床打扫战场的空,跑卫生间发了个信息:宝贝对不起。

像是盗用了某首歌的歌词,但确实是钱正奎的真实心声写照。片刻,回信来了:懂你,睡吧。

虽然只是简单四个字,却让钱正奎的心头一热。低头望望纸篓里刚刚被自己扔掉的一团团粘腻的手纸,钱正奎忽然感到自己很恶心。

储红兵这段时间忙得脚底朝天,他来电话说那新地方已签了合同。听到这个消息,小枫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忧虑,她小心地问,“启动资金三百万,该咋弄?”红兵说号召了几个老乡入股筹了百十万,江城的房子可贷五十万,手底下的积蓄连同鹏展这段时间的收入也有七八十万……说到这里,小枫插了一句,“可鹏展的租金不是还得交的吗?”虽然小枫不大过问生意上的事,大体也知道一些,鹏展的租金是按季付,一季度四十万,储红兵说能凑七八十万,明摆着是第二季度的租金还没付。

“拖一下嘛。”储红兵说。

“拖?”小枫从小就是好孩子,觉得拖欠人家房租跟欠债不还没什么两样,担忧道,“能行啊?这不是耍赖么?”

储红兵“切”了一声:“你这人,什么叫耍赖?鹏展大厦是四季春政府的,公家的事好说话,再说了,鹏展物业的林总跟我是哥们儿。”

小枫又想起了什么,问道:“可还有百十万的缺口么?”

“是呀。”储红兵“嘿嘿”笑道,“这不正想求助于夫人么。”

小枫嗔道:“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又不会印钞票。”

原来,储红兵要她求助于丁小柏,实际上也就是求助于钱正奎,让他给帮忙协调点儿资金。他说,他做官做到处级,肯定与一些企业老总熟。小枫想想说,“那你直接找他就好了,何必通过我再绕个弯子?”

“你这人明知故问,我跟他说话不是犯怵吗?”

储红兵这样说话是有缘由的,当初,他俩的婚姻丁小柏两口子是持反对意见的。但是话又说回来,谁让丁小柏是她姐呢,谁让丁小柏比丁小枫大了整整十三岁呢?丁小柏当然要选一个根正苗红前途无量的年轻人来做自己的妹夫。那时钱正奎仍在部队,丁小柏就趁去探亲的机会为妹妹物色了一个副连长,也是江城人。探亲归来她拿着副连长的照片兴冲冲地要丁小枫看,没想到在她去部队探亲的这段日子里,妹妹就和同街的储家小子打得火热了。

丁小柏转而做小枫的工作:“你长长心劲好不好,你到底看上那储家小子什么啦?不就会开个车吗,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有什么前途?吹!赶紧!”

丁小柏从小就像个小母亲似的管着小枫,小枫不好跟她顶嘴,就只杵着不吱声。丁小柏拿妹妹没法,但她有办法对付储红兵。那段时间,丁小柏专门留在娘家堵储红兵,看到储红兵来约丁小枫,她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还时不时地放些风凉话出来。等人家把婚结了,储红兵都成了准妹夫了,丁小柏这个做大姨姐的却还是依旧刻薄。

储红兵心里当然窝着火。好在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丁小柏就随转业回来的钱正奎调到海州去了。储红兵单位破产后,惴着二十万就进了京。

现在,小枫还是挖苦了储红兵一句:“你呀,小肚鸡肠的,算什么男人呐?”

红兵说:“其实呢,也不是对他们有多大成见,只是……不知怎的,就是不愿意开口。可这回遇到坎了,不求又不行。江城房子还得贷款,过段时间怎么着我也得回去一趟,到那时候我再同老钱当面谈谈。不过,你还是跟丁小柏先说一下,如果老钱这边实在没戏,我好早做准备想别的办法啊。都办到这个分上了,可别功亏一篑呀。”大概是又怕吓着小枫,随后便又给她细细地算了下账:“三层楼二千平,年租金三百万,一楼是底商,按现在的行情,好了能租二百万,占了整个租金的三分之二;二楼三楼统统开发成商住两用房……也就是说这个地方一年稳赚一百万,连同鹏展这边加起来,全年就能有一百四五十万的收入。虽说先期投入不小,可你别忘了这种生意每个月都是有进账的,保守说三年回本,还有七年的赚头啊,到那时咱可就成了千万富翁啊。”

小枫被他说得也心潮澎湃,答应道:“好,那我先试试吧。”

放下电话,丁小枫就来到了姐姐家里。

“什么,找老钱找钱?笑话,红兵不是挺能的吗?自己去找好了,还用得着老钱!”客厅里,丁小柏拧着眉头道。

这情形,小枫早就料到了,姐姐有话从来是不会好好说的。小枫知道她的脾性,就将了一军:“好,你不管就算了,何必说话这么难听,我们凑来凑去,反正就差百十万,没办法就让他去借高利贷好了。”她说罢起身佯装要走,却被丁小柏一把拉住:“高利贷?好啊,我看现在不光储红兵,连你也能起来了。行啊,你借去,你以为高利贷是那么好玩的呀?不怕弄个家破人亡你就借去!”说罢便松了手,把脸扭向一边。

小枫见状“扑哧”一声乐了,俯身过来,挑起丁小柏头顶一根亮眼的白发绕在手指上,使个巧劲扽了去。

姐妹俩重新坐下说话,丁小柏说:“小枫呀,不是我说你,对这种投资的事你是太大意了,太由着红兵的性子了,上回红兵去北京办公司,我和你姐夫就替你提溜着心,还好,没办砸;可这回数目太大了,还要把房产抵押上,万一赔了,你连个安身立命的地方都没有了。”

丁小枫被说得身上一紧,道:“姐,我本以为我忧患意识强,没想到你比我还忧患呢。”

丁小柏不接茬儿,仍在自顾自话:“再说了,红兵说这个地方有多好多挣钱,你见过吗?他说赚钱就赚钱了?这是笔大投资知不知道呀?是夫妻共同的,你得去把把关的。”

小枫不以为然:“我又不懂,再说还得管小北。”

“小北我给你管了,你去北京把关,顺便把财务理理清楚。”

破天荒,真是破天荒,丁小柏能主动提出管小北,确实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当初,丁小枫辞职后就打算来海州伴读,储红兵说你姐在海州,她可是小北亲姨妈呀,完全可以在周六周日的时候照应一下的,你既然辞了职,那就一步到位直接来北京好了。在这件事上,小枫也纠结了一阵儿,有一次在丁小柏家,她还故意试探了下:“你说小北吧,都这么大了,可还跟个小孩子似的,想家,三天两头打电话,我就说嘛,姨妈就在海州,又不是没亲人,还想啥家?”

丁小柏先是奇怪地看她一眼,接着便硬生生丢来一句:“现在的孩子是越来越娇气,楠楠那会儿也没见这么闹腾。”楠楠是丁小柏的女儿,从小就是个人精,一路高歌着读到大学本科,又考了雅思,跑澳洲留学去了。

丁小柏说这话的时候,小北就在一旁,虽然没表现出什么,但小枫还是觉得小北受伤了。当天回到家里便给储红兵打电话:“我想好了,我得去海州陪小北。”

现在,听姐姐提出这几天管小北,又见姐姐确实是为她好,小枫当然是很感动,忙说,“好,姐,我明天就去北京看看,回来向你汇报。”

丁小柏又用上了她的标志性表情,把嘴巴一撇道:“这还差不多。你有好长时间没去了吧,甭告诉他你去的消息。”

“为什么?”小枫不明所以。

“你傻呀!”

小枫果真去北京搞“偷袭”了——不为别的,她只想给储红兵个意外惊喜。

小枫一觉醒来,见车已驶入北京南三环,便摸出手机给储红兵打电话:“喂,你在哪儿呀?”

“鹏展。”红兵道。

小枫笑:“傻瓜,我到北京了,过‘首地大峡谷’了,就快到站了。”

储红兵惊呆了,“你进京了?咋、咋不早说啊?”

小枫又“嘿嘿”一乐:“这不想给你个惊喜吗?”

储红兵傻了,此时的他正拉着白烂漫行驶在长安街上。前几天,白烂漫回老家了,今天刚巧回来,储红兵从北京站接她。

这会儿,储红兵真想抽自己两个大嘴巴,为啥说在公司里?从公司到车站不过二十分钟的路程,这个谎言该如何圆?

白烂漫也傻了眼,小心瞅他几眼,不敢说话。储红兵对着电话说:“好,我办完这点事就过去接你。”

小枫道:“是有客户吧?我自己打车过去好了。”

储红兵想说好好好,又一想,小枫回来他不在又该如何解释?忙说:“嗨,你在车站等着,我过去接你。”

长安街上的车像虫子在爬,磨蹭了老半天,储红兵才到军博。小枫的电话又到了:“红兵,车进站了,你到没到?”

红兵道:“刚把客户打发走,你先别急,先等等啊。”

小枫说:“我打车算了。”

储红兵忙说:“别别别,你千里迢迢来探亲,我岂有不接站之理。你等等,我马上就到。”

储红兵的车刚过新兴桥。下了桥,上辅路,贴着路边停下,下车打开后备箱,把白烂漫的大旅行箱拖下来。白烂漫呆坐在副驾上,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储红兵拽她一把:“小白,打车自己回啊。”

白烂漫懵懵懂懂地下了车,一转身的工夫,储红兵的车便汇入了车海中。

车上,小枫的电话又来了,储红兵摁开免提道:“别急别急啊,堵车,堵车。”

小枫道:“我看三环上车走得好好的呀。”

储红兵道:“就是这个六里桥出了个车祸,疏通得差不多了,你别急,要不,你先转转,不是有个天蓝尾货吗,你进去转转,兴许能淘到好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