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阵阵,二人都感到寒意。见花园中有人进来闲逛,也装作赏冬景闲溜。二人边走边统一了看法:先派人进警察局,摸清武器存放位置;再引敌视线,智取军火;最后智夺军火。具体方案由关幽燕见机而定。刘春友负责山上与山下的联系。二人商量好了,信步由花园拐向南门。进了南门,见有一家熟食店,刘春友拉着关大哥走了进去。
“大哥!大姐不是让买点熟食顺便带回去吗?”刘春友说着,把手伸进棉袍左大襟,“掌柜的!给切一斤猪头肉,四个膀蹄,再来一斤肥肠。”
“来了……”店小二立刻答应着动手切肉。
“不忙,先给来四两,再切半斤杂碎,我们哥俩先暖暖身子。”关幽燕见刘春友要了那么多熟食,又要掏钱。知道一个游击队的护卫,哪有钱?就是有也是陈大队长给他应急用的公款。便伸手掏自己的棉袍兜,可是摸了半天,里边只有几个陈迎梅放进的铜板。这下可傻眼了。他大眼皮一瞭,见一个大汉坐在对面的桌子旁,前边的碗扣在桌子上,一根筷子拿在手里,另一根筷子横放在碗底儿上,正在笑看自己。关幽燕灵机一动,要了这些酒菜。
“别,别!”刘春友见大哥要坐下喝酒,伸手想拦,却被关幽燕拉到桌旁,按坐在大汉边。
“护城河水绕城流,一家人吃饭不用愁。”关幽燕低声说着摘下礼帽,反放在桌上,看着大汉弯了弯腰。
“绕城河水清又清,咱弟兄相会是同宗。”大汉拉着关幽燕,也坐在自己身边,顺手拿起礼帽,亲自给他带上,“掌柜的,上菜!”
关幽燕看着大汉,感激地一笑。
刚才二人的对话,旁人听了没什么,可刘春友听了却心里一动:好你关大哥,到这来求援来了。便将自己的座位移向侧面,用左手三个手指轻轻敲了两下桌子。大汉点头一笑。
原来,“在家里”家规中有:出门在外,见自家弟兄有困难,要尽力相助。刚才大汉见他二人的相貌和神情,又见大眼皮好像人们传说中的人,知他一定有难处。便用暗号来联系。关幽燕见了暗号,心中一喜,便到跟前用暗语和暗号表明了自己的难处,大汉便爽快地用暗语说:“你放心,有我哪!”这刘春友一看,人家都是大哥,便不敢并肩而坐,也用暗号表明自己的辈分是老三。
菜上好了,弟兄三人边吃边唠家常。这时店老板高高兴兴的,右手托着一盘有名的沟帮子烧鸡,放在桌上,“各位弟兄,老弟陪两位大哥喝两盅。”说着拿起一双筷子,筷头冲自己放在桌边,并拿起酒壶给三人都斟上酒。
三人哈哈大笑,原来这店老板也是“在家里”的人,他见这三人都表明了身份,那么亲热。自己再也忍不住,也表明了自己在“在家里”中是二哥,用自己的拿手好菜,来孝敬二位大哥。三人也就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吃喝说笑间,知道那大汉姓郑名奎,因为他豪爽性子急,人送外号急流星,是南门外大哥。久闻西门外大哥的威名,想去西门外找关幽燕,有重要事儿商量。店老板叫程万达,人称厨子万达,是城内二哥,因城内“在家里”已销声匿迹,所以一直开饭店谋生。
关幽燕见“在家里”弟兄这样讲义气,便说明自己便是关幽燕关大。
郑、程二人一听,果然是大名鼎鼎的关大哥,立刻高高兴兴地行“在家里”的拜见老大哥之礼。急得关幽燕忙起身制止。郑大如同见了救星一样,又要说找关大哥的目的,关幽燕忙扫视一下屋内,用眼神制止不让他说下去。
关幽燕见了这两位弟兄,与刘春友商量的事儿已经有了眉目,见时间已不早,便说道:“各位弟兄,难得今天一聚,这帐先给我记上,明天请到我家,我要好好招待各位。”
“哪里话,这顿饭我付了,程兄弟开店也不容易。”郑奎说着就要掏钱。
“这叫什么话?二位哥哥和三弟在我店里吃饭,是我的光彩。怎么又记帐,又拿钱?是瞧不起我还是看我不顺眼啊?”厨子万达急得脸红脖子粗。
“好了,好了!这顿就打扰程老弟了。”关幽燕知道:“在家里”弟兄孝敬老大的饭老大要是不吃,那是丢人现眼了。便不好再说什么,便答应了程万达。“不过,明天可得准时到家啊!”说着,站起来要走。
“大哥等等!”厨子万达拦住了关幽燕,“小二,把熟食给客官包好拿来!”
只见店小二忙从里边将用油纸包好的一大包熟食,递到老板手里。
“大哥!这点东西你带上,给大嫂和孩子们尝尝。”
关幽燕接过纸包掂了掂,本想说句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只是向老板赞叹地点了点头:“二位明天见!”便分手了。
西门外关宅,是环境优美的交通要道,五间辽西特有的普通平房。周围绿树环绕,前是两丈多宽十来丈长的大院,四周垒有一人多高的石墙;墙外两排桃树,到春季桃花盛开,院内花香四溢;再往前是一大片菜地,夏季瓜果蔬菜满园。当然,这些都不是关家所有,是财主马家的;园中还有三间平房,是专为马家看种菜园的人居住的;房后有一行高大的杨树;再往后是一条越过大沙河入城的南大道,道北是一大片三角形空地。
这块空地,自古以来就是城乡物资交流的场所,夏秋两季,成车成驮的蔬菜、瓜果梨桃来这里卖给城内的商贩;冬春两季,山柴、木头、各种山货也都源源不断地到这里脱手。市场北,是从西门直通医巫闾山的大道;房左是石堤、房右是护城河。正因如此,当年闾山抗日救国自卫军租下这五间房,让关幽燕一家在这里落脚。关幽燕见凭自己力气租房,也不拖累别人,便住了下来。
由于这里四通八达,南来北往、城里城外、山上乡下的人,只要从西路入城,无不从此经过。加上关幽燕身份特殊,全家人豪爽好客,仗义疏财,为此,这个不起眼的关家院内院外,也就成了三教九流的汇集之所。
这天早市还没散尽,便见急流星郑奎和厨子程万达一起进了关家门。
“关大哥在家吗?”急流星郑奎不但身材高大,声音也格外宏亮。
“在,在!”关幽燕放下刚拿起编一半的筐,说道:“来了。二位真是猴子烧屁股……火急。这么早就到了。”边说笑边将二位请进屋。
“大哥相约,怎敢怠慢!”厨子程万达迈进屋里。
屋中到处是条子和各种各样的筐。炕上除几床破旧而干净整齐的被褥外,只有一个老太太卧病在炕头,除此并无家具摆设。
“怎么,你这是作坊还是住宅?”程万达见名震幽州的关大哥住宅如此简陋,深感意外。
“哈哈……我这是尿壶里泡茶……又方便又解渴。”关幽燕不以为然的笑着说。
“这,这成何体统?”急流星郑奎埋怨开了,“城西的弟兄太不讲义气了,自家的大哥,住得如此寒酸,不觉得丢人?”
“哎……老大你误会了。这是抽大烟拔豆根儿,一码是一码。”关幽燕忙解释,“家里的弟兄生活很艰苦,我一家老小六口人,身体又不好,怎能老拖累别人?更何况这里情况特殊,离闾山又近。”说着压低声音,“咱都是家里人,人家为咱流血流汗,难道光为自己,不为他们出点力?”说到这儿,又狡黠地向二人一笑,“我不说,你们看我像大哥吗?进了我的门,你看我这家,像个分堂主的家吗?”二人听了,苦笑着摇摇头,心中似有所悟。“所以,我在别人眼里,充其量是个混混,这不是在敌人眼皮底下的保护层吗?”
“啊!大哥有你的!不怪日本人通缉的火神大眼皮,至今也不知其人,原来大哥如此高明!”急流星郑奎更加敬佩,“不过可苦了大娘,大嫂和孩子们了!”
“说苦也苦,说不苦也不苦。反正我们这是花子房唱大戏……穷开心。”关幽燕不在意地说。
“哈哈……大哥真有你的!你这山村旮旯话张嘴就来,不愿都说和你在一起,死人也让你逗活了!”程万达笑得捂着肚子说。
笑了一阵,郑奎悄声问道:“关大哥难道你与联军有联系?”
“对!有联系。”关幽燕激动地说:“当今日寇横行,汉奸当道,咱穷人还有他妈拉巴子活路吗?想活,靠谁?靠咱们?不是治理国家的料!靠****他们光他妈的为地主老财有钱人。只有联字号才一心为老百姓,为穷人。他们才是咱幽州,咱中国的希望啊!”
郑、程二人心中惊叹。这位大哥胆大心细,对人推心置腹,不信这人信谁?
“好!大哥有胆识,我郑奎找你,想和城北一样,和你联合,听你的。今天你这样说了,那我就把我的弟兄交给你,今后,大哥说往东就往东,说往西就往西,你就是我们的老大哥!”急流星郑奎心直口快,认准了关大哥是可依之人。
“关大哥一片苦心为穷人,我程万达一心跟随大哥。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城内的大哥又不知去向,一盘散沙呀!”程万达痛苦地说。
其实,关幽燕与联军的关系,能不能让他们二人知道,是与刘春友二人商量后决定的,分析二人的义气和心情,知道二人不会出卖自己,就是出卖也无关紧要,没想到二人会如此相信自己。关幽燕也就更加重视二人了。
“郑大哥!咱联合是好事儿,拧成一股绳儿,比各自为政力量大,但由谁做老大哥,这得以后再说。”关幽燕又向程万达说:“二弟你不要灰心,尽管城内情况复杂,但你要尽量多联系一些弟兄,对付鬼子少不了城内。虽然你是二哥,但老大不在,老二的号召力也不能忽视。”
“好!谢谢关大哥的信任。”程万达又说:“唉!如果高大辉那老小子有关大哥的目光和胆量,何至我们群龙无首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