汹涌的水,将洞窟移平,水里漂浮着各种植物,动物尸体,还有一些黑色的虫子在水中浮浮沉沉,柳澜艰难的扯出一抹笑,果然是瀑布的水啊。
浮浮沉沉,像是被子里被热水冲泡的茶叶,身不由已的翻滚在杯子之中,柳澜抱着昏迷的司空寒,随波逐流,然而冰冷的水渐渐将他们的体温掠夺,疲惫的感觉一层一层向她袭来,柳澜终于也闭上了眼睛,任由激越的流水将他们携出千里之外。
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身体像被拆过又重新装起来的一般疼痛不已,一阵阵刺激着各个关节,柳澜嗯了一声,睁开了眼睛。第一反应便是伸手去摸身后的司空寒,然而身后一空,柳澜顿时一惊,急忙爬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是在一个浅滩之上,身下是无数败叶,枯草,鹅卵石一颗一颗大大的垒在身下。
无数的芦苇在远处飘荡,像是一个个窈窕的女子在风中招摇,水声轻轻潺潺,一改方才的暴虐,显得极为舒缓。
柳澜看见不远处躺着司空寒,心里顿时一定,急忙跑了过去,他脸朝下躺着,后脑有一处伤,异常明显,伤口已经被水泡成了白色。
柳澜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她急忙将司空寒翻转过来,大力拍打着他的脸颊,一边喊道:“司空寒,司空寒,你给我醒过来。”
打到手掌都麻木了,司空寒终于极其微弱的哼了一声,然后他感觉到脸颊上一点点的微烫,每一滴仿佛低落在心头,将心灼得微微一痛。
他睁开眼睛,看见柳澜泪水模糊的一双眼,越发晶莹,越发大,越发令他动心。
“没事了,别哭。”司空寒微微一笑,伸手擦干了柳澜眼角的泪,转移她的注意力问道:“清越呢?”
柳澜这才想起,刚才好像没有见到清越,不由焦急起来,她将司空寒拖到岸边,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口,简单的处理过后,才道:“他是妖,和我们不同,一定不会有事的。”话音刚落,听见一个冰冷的声音说道:“哼!妖就活该一个人吗?”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怒意和醋意。
柳澜却不管不顾的扑了过去,“清越,你没事就太好了。”她扑得急了,清越脚下一软,大骂:“你这个笨侍女。”两个人已经双双的落入了水中。
“没见过比你更笨的了。”清越厉声指责,却不愿意起身,双手犹豫了一会儿,环上了柳澜的背。司空寒看见,微微一笑,又躺了下去,看着天空,却心绪复杂。
柳澜哭了个够,爬起来,看着清越走过来的方向问道:“你是被漂到上游了吗?”
清越点了点头,“走了快一个时辰才找到你们。”他的声音里终于不再那么冰冷,而是充满了一丝窃喜。
柳澜却只会喃喃的说道:“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
三个人又再度排成一排躺在地上。
柳澜问:“清越,鬼域到底有多大啊?”
清越想都没想就说道:“没有人知道,这地方谁也没来过。”
柳澜叹了口气,这样子,怎么找橙黄两塔啊?如果找个十年八年,那可怎么办才好。
司空寒听见柳澜那轻得好像一阵风似的叹息,说道:“澜儿,随缘自在,这可是你说的,何况,一路下来,我感觉,不像是我们找塔,倒像是塔在找我们。”
柳澜闻言一笑,终于笑了出来,“还真是这么回事,那这一次,塔要怎么找我们呢?这里四野茫茫,可不像是有塔的地方。”
司空寒坐起来,四处看了看,然后问道:“你看着,有什么感觉?”
柳澜想了想,说道:“我想顺流而下。”
司空寒一笑,“这不就有方向了。”
柳澜看着司空寒,惊问道:“你就这么相信我?万一我们再也回不来了怎么办?”
司空寒淡淡一笑,“我早已说过,能和你同年同月同日死,夫复何求?”
柳澜一阵贴心,低下了头。
清越冷声骂道:“说你笨,你就是不承认,你这个笨侍女。”
“我说过多少遍了,我是大夫,不是侍女!”柳澜蹦了起来,牵动了超负荷运转的身体,痛得龇牙咧嘴。
三个人都伤痕累累,互相搀扶着朝下游走去,四野风静,芦苇安静的如一面白墙立在一边,柳澜嘀咕,“这哪里像是虚无山,就和我家乡一模一样嘛,当然,是没污染之前的。”
“污染?”司空寒问。
“就是被坏东西破坏了。”柳澜解释。
“坏东西?你哪儿也有这些异能者吗吗?”清越问。
“有,不过更可怕,是更可怕的东西,化学物品,让人变成魔。”柳澜又解释。
“化学物品是什么?”司空寒继续问。
柳澜暴躁了,“我也讲不明白。”
忽见清越身体忽然一僵,司空寒和柳澜转头齐齐看去,却见远处一望无际的一片湖水。
而湖水中间,竟然立着一座塔,橙色的塔身,像是初升的太阳,柔和而温暖。
柳澜开心的一笑,转头看着司空寒,“又被你猜对了。”
司空寒一笑,“我一向猜得很准。”
清越冷冷说道:“走吧,又在这里打情骂俏。”
柳澜脸颊一红,发觉自己好像真的已经习惯了司空寒在身边,她心虚的瞥了一眼司空寒,心如擂鼓,咚咚咚的让自己都觉得快要跳出来。柳澜捂住胸口,双颊却又忽然变白,不行,她不能这样,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她不要面对痛苦的离别。
柳澜迅速压抑下心头的各种情绪,司空寒察觉到柳澜的不对劲,转过头却正好看见她眼眸中的火焰生生被她压抑了下去,司空寒的心,也随之一凉。
清越看了一眼柳澜,又扫了一眼司空寒,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后面的路程,忽然变得艰难而又漫长起来,三个人之间的气氛异常的尴尬压抑,让人无端觉得窒闷。
走到日光渐渐低落下去,那橙色的塔身边如一盏明灯,在湖水中心散发着温润的光芒。
柳澜看着湖心中间的塔,说道:“得找东西做个筏子过去。”
清越却冷然道:“何必。”说完飞身跃了出去,不一会儿,远处唯一的一棵大树应声而倒,然后清越拖着一截树干走了回来,拿出大刀,三两下将树中间掏空,做成了一个小舟。
柳澜看着小舟,高兴的道:“清越,没想到你木工活儿也这么好。”
清越翻了个白眼,这是木工活吗?这是鄙人才思敏捷,动作利落好不好?清越在心里鄙视了一番柳澜,然后扶着她最先坐进了小舟里面,然后挺直了身看着司空寒,一副你爱坐不坐的表情,司空寒微微一笑,“却之不恭。”然后抬腿便做到了柳澜身后,柔声道:“澜儿你怕的话,就抓住我。”
柳澜抓着两沿,说道:“不怕。”
清越见司空寒什么时候都不忘记和柳澜套近乎,自己做船的功劳凭白又被削弱不少,顿时火冒三丈,抄过一根长长的枝干往水下一撑,小舟飚飞而出。
柳澜没坐稳,一下子倾倒,却正好落在了早有准备的司空寒怀中,司空寒淡淡一笑,“我让你抓稳。”
柳澜坐直,紧紧抓着两沿,说道:“这一次我会抓好。”
司空寒却回头看了一眼清越,用口型道:“多谢成全。”
清越的脸被气得更加白,两袖灌风的将船撑得和快艇似的,司空寒的笑越发浓烈,对柳澜柔声道:“清越的功力真好,这么折腾还这么有力气,你不表扬两句?”
柳澜闻言,回头看着清越,没心没肺的笑道:“清越,你真厉害,加油哦!”柳澜忽然未觉两个男人间的火药味,真心实意的表扬了清越一番。
清越双眉一挑,忽然道:“没力气了,司空寒看起来,精神头挺好。”
柳澜见清越眉宇间的倦怠之色,于是转头看着司空寒,小鹿般水灵灵的一双眼睛看着司空寒,他心头一软,“我来撑一会儿吧。”
清越将树枝丢给司空寒,随即坐到了柳澜身后,长腿一伸,便伸到了柳澜眼前,“侍女,帮本少爷捶腿。”
柳澜心情甚好,想他一路来也颇为卖命,于是也不计较,替清越捶了起来,清越双手枕在脑后,仰头看着司空寒,一脸得色。
司空寒的脸色顿时一变,随即又一笑,手下用力,船立刻左右摇晃起来,清越坐不稳,只得将长腿伸了回来,一脸恼怒的看着司空寒,正要发难,却见司空寒报以一笑,说道:“到了。”
柳澜回头看去,却见这一次的塔身,除了颜色不同,和上几次所见一模一样,肯定是找对了。
柳澜开心的看了看塔,却忽然皱起了眉头,“不会让我的血滴入湖水里吧?”这湖水暗潮汹涌,我得洒多少血才能解开封印啊?要是自己的血液一直触碰不到封印,那岂不是要流光所有的血?
柳澜低头看了一眼湖水,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一时半会儿却又说不出来,湖水清澈的映出塔身,无数的游鱼穿梭在塔身之中。
司空寒停住船,看了看,柳澜说的也是一个大问题。司空寒想了想,忽然瞥见远处的芦苇,说道:“我想了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