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华正在去西南航空大队的路上,别看他们家乡只是山村,可是善于做生意的二叔却早就为他联系好了李宗仁手下的航空主任关志谦。当时的中国人才凋敝,桂系遇上了这种从国外留学回来的军校生,那是求才若渴的。
关志谦在来信中向明华表达了殷切的期望,李宗仁的桂系军队虽然在杂牌军中数一数二,但财力却比不上******的中央军,就连张学良的东北军航空队也不能比。柳州机场只有不到十架的战斗机和侦察机,运输机一架都没有。这样的环境是难以得到那些学成归来的高才生的青睐的,能招揽到贺明华这样的人才,当然是喜出望外。
明华回家告别了父母,带着小东趁着夜色,悄悄地离开了贺家村,之所以悄悄地离开是为了避开那些强行招他为婿的土匪。明华这时心里只想着抗战,不想过早谈及个人的人生大事,笑话,国家都到了什么危急关头,还想着传宗接代吗?国破家亡,也就只能是亡国奴,生十七八个孩子又有什么意义,还不是做奴隶?他相信柳红英也会跟他一样的想法。
为了不引起更多的注意,贺家人没有大张旗鼓地为他送行,只安排了一个小东作为他的随身仆人,可是他们刚刚离开了山村不到十里路,明华就猛地勒住了马缰绳,“怎么啦?少爷,有什么不对劲吗?”小东望着黑魆魆的山野,有些惊恐地问道。
明华没有回答,而是对着四周的黑暗,冷笑一声:“各位兄弟既然赶来了,是我送行,还是阻拦我啊?我可没有带那么多的银子,就是有钱也要给政府送去买武器,买飞机,用来对付日本人。”啥——这黑暗中还埋伏着人吗?小东可是丝毫没有察觉。
“哈哈,果然是不同凡响。好小子,既然被你发现了,那我们就见一见吧。来人,把火把都给我点上!”一声大喝,就从四处的山石后面亮起来很多的松油火把,将这一方天地照耀的如同白昼。
小东吓得险些从马背上滑到地上去了,好家伙,这些不都是那些土匪吗?看他们个个荷枪实弹,拎着砍刀,手持长矛,横眉竖目,恨不得将少爷生吞活剥下去,自己这算是倒霉了,陪着少爷一块遭殃。大好年华就要这么凋谢了,唉,还没有享受过美好的人生呢。
他毕竟从未经历过战争,从未见到血腥的场面,见这场面,也知道没有流血,恐怕不会善终,那天的事,他是很清楚的,是老爷坚决不肯接纳土匪的女儿做儿媳,这才引来了灾祸。他不敢说老爷做的不对,谁也不会接受杀人越货的土匪的闺女,但这是惹恼了那些魔王啊。
一个蒙着青布包头的汉子跳到明华的马前,龇着牙咧嘴一笑:“姑爷这是要上哪去呢?你也是快成家的人了,难道对自己的未过门的媳妇就这么狠心吗?”一看他的方正大脸,再看到他手里的齐眉棍,小东心都凉了,这不是五当家吗?冤家路窄啊。
“五叔啊,是你,辛苦你来为我送行了,我和英姐有过约定,不到抗战胜利,我们不会结婚的,你这是要阻拦我吗?你知道我这人是不喜欢被人强迫做事的。”明华在马上抱拳说道:“请让开,我这是要参军去,我想你不会连这点要求都不能满足我吧?”
“行,我不阻拦你参军,好男儿就该浴血沙场。但是我们大当家的说了,得等你和我们小姐完婚才行,没准我们小姐会跟着你一块参军呢。若不然,你将来看上哪个娘们,把我们小姐抛弃了,我们山寨可丢不起这人。”
明华笑了,“呵呵,带着夫人一块参军,这可是够新鲜的哦,那成什么样子?我也丢不起这人。英姐和我有约定,我们都会参军报国。战场上刀枪无眼,我不想和英姐现在成婚,那可能会耽误你们小姐一辈子的。请你谅解。”
五当家的摇着他的大脑袋说道:“我答应有个屁用啊,我们大当家说的话,谁敢违抗?这里夜风很大,山林里还是很冷的,不如我们到了山寨再说好吗?你想说什么,尽管和大当家的说,大当家的允许了,你想去哪里都成,和我说没有用。”
明华把脸一沉:“那我要是不答应呢?你们欺男霸女,难道成婚配对还要捆绑吗?”
五当家的龇牙一笑:“你清楚就好,就看你是喝敬酒还是喝罚酒了,我知道你身手不错,可是好汉架不住人多啊。今天你要是不答应,没办法,我只好将你捆回去了。”
“啪啪啪——”一连三枪,明华火了,连开三枪,将土匪手里的火把打断了三根,吓得那些土匪全都如临大敌,将手中的各种武器对准了主仆二人。
五当家就在明华的面前,都没有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而且挥枪就打,都不带瞄准的,三枪听起来就像是一枪。就是山寨里最好的枪手也不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如此精准的。这要是对着他的脑袋开枪,五当家就当场脑浆迸裂,死于非命了。不愧是军校毕业的高材生。
五当家的当场脸色就变了,“看来你小子是真的不识抬举啊,别看你枪法过人,身手厉害,但你们就两个人,对付得了我们这么多吗?我说姑爷,我们是好意,你何必要鱼死网破呢?真要把你捆回山寨,英儿那丫头估计得和我没完。”
那些土匪忌惮明华的枪法,远远地不敢靠近,五当家下令动手,却没有几个人敢上来。谁都知道大小姐的脾气,明华不是普通人,那是大当家的乘龙快婿,得罪了他,将来没有好果子吃。他们在犹豫着,却也不敢放了明华。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一匹火红色的战马飞快地跑来,马上的骑士在周围火把的映照下,更是英姿飒爽,就像一团火红的火焰向他们飞过来。
“育——”一声清脆的高叫,那匹健壮的红马在他们的面前人立起来,显示出骑手高超的技术。众人都看清了,这是一身猎装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柳红英。
只见她柳眉倒竖,用马鞭指着五当家的说道:“五叔,你为老不尊,和小辈过不去吗?明华是我未来的丈夫,你们还想要绳捆索绑的,这是要我难看吗?”
五当家的连忙收敛了凶神恶煞的面容,换出了一副笑脸:“英儿,你怎么会来这里?误会了,我们是来请明华姑爷上山的呢,哪里会为难他呢?谁敢对姑爷动手,我看他是不想活了,对吧,英儿?”
柳红英冷哼一声:“五叔,我和明华的事是我们自己的事,自古道强扭的瓜不甜。我们早有约定,等到将小日本赶出中国,再谈儿女之事,你现在强迫他,只会引起他的反感厌恶,我们会解决好这件事的。请你回去禀告我父亲,我答应明华去参军,如果他死在战场,我会为他披麻戴孝,继续杀敌的。”
五当家的当时就愣在当场,这是什么话,还没有过门呢,就想着替亡夫报仇?这事说的,唉,我可是两面不是人哪。他不敢惹怒柳红英,只得抱拳对明华说道:“姑爷,你误会了,大当家的也是想看看你参军的决心,你看他让我给你带来了一百块大洋,作为路费,祝你一路顺风,祝你早日凯旋,和我们小姐早成美满的一对啊。”
明华都不知该说什么呢?这也变化的太快了吧。其实大当家的早有预料,如果小姐横加阻拦,那就顺势放了明华,并给他留下一百块大洋作为路费。明华要是有了成就,飞黄腾达,无论能否成为山寨的姑爷,都是有好处的。
不然五当家的一时半会,哪里会掏的出这么多的银子。这些土匪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吃光用光,哪有那么多的富余。
柳红英看着五当家当真从马鞍上的皮袋里掏出了一百块白花花的大洋,乐的眉开眼笑:“还是我爹会办事啊。”只是明华根本不会接受:“谢谢,我带的银子够花销了,兄弟们一路辛苦了,这些就给你们买酒喝吧。”
好大方的小伙子,五当家谦让了几回,明华执意不肯,他心中高兴,对柳红英悄声耳语着:“小姐,我对他可是放心了,他既然不贪财,那么也不会贪色。自古钱色不分家,这是一个正人君子。”
柳红英还想给明华安排几个保镖,明华坚决不要,如果连几个土匪都对付不了,还怎么抗日?这方圆百里没有人敢对飞龙寨挑战,想要动山寨的姑爷,那是老虎头上打苍蝇,这是自己找死。除了飞龙寨,还有谁能够拦得住自己?
“行——你既然执意不肯,就请带上这支手枪防身吧。”柳红英从身上摘下一支铮亮的二十响驳壳枪,想要送给明华。明华摇着头说道:“这玩意我不会用,我还是用我的手枪得心应手。”他的手枪是他爹给的,从外来的军火商手里买来的比利时生产的高级货。
明华是从国外回来的,日本人学习的也是西方的文化,欧洲人不懂得如何使用这支在中国战场大显神威的手枪,这种枪在他们的手里用不好,连发时,枪口总是上跳,但中国的土匪却用的很好,横着枪身连发,就成了横扫了。战乱年间,中国需要大批的冲锋枪,但是冲锋枪造价昂贵,全自动手枪二十响就成了抢手货,射程也不错。
柳红英惊愕了半晌,不屑地撇撇嘴:“不识货!”说着,接过那支二十响驳壳枪,吆喝一声:“兄弟们,把你们手中的火把举起来,举过头顶,让贺家少爷瞧一瞧。”那些小喽啰刷地将火把聚成了一片耀眼的森林,气势壮观,就像是过节般灯火通明。
举着火把干什么,想要过篝火节吗?明华莫名其妙地看着柳红英,柳红英斜睨了他一眼,微微一笑,二话不说,抬起手来,“哒哒哒——”就是一梭子,就看到随着一片惊呼声,那些闪耀的火把断了一片,一排火把拦腰被打断了,天空也仿佛随之黯淡了许多。
“好——”那些小土匪高声叫喊,为大小姐助威。五当家不住地点头,小姐真是女中豪杰,为我们山寨正脸哪。再看明华,他整个地呆立当场,木雕泥塑了。过去在日本也见过这种手枪,还不知道这种手枪可以这样射击的。这种不好操纵的连发手枪竟然被中国人用的如此出神入化。
“怎么,你还不想要吗?”柳红英得意地扬起了手中的二十响。
“要!不要才是傻瓜哪。”明华乐的合不拢嘴,柳红英却把手枪收在了背后,“我这支送给你,我今后拿什么使唤哪,难不成你让我拿着大刀上阵杀敌?”
“呵呵,你说的是,是我糊涂了。”明华不是小气之人,赶忙将自己的手枪送到了柳红英的手中,“这个给女孩子使用更合适,今后就归你了!”这回换成柳红英乐不可支了。这是互赠定情之物啊。
等到他们走远了,五当家的瞥了一眼红英:“小姐,你是那凤凰换老母鸡啊。这算什么,蹩脚货,真是亏大了。”谁知柳红英却笑着说道:“女孩的心思你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