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因为宫里闹鬼的传言多了起来,也开始出现了受害者,所以,身为刑部尚书的我参与这个计划。而且我父亲是开国功臣,所以皇上对我还是比较信任的。可是,那些事情颠覆了我的常识,我无法想象……”
他重重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后来,我隔了一个月才去找你。在我……杀死了第一个紫眼婴儿之后。我开始理解巫女的心情了。可是,我还是去找你了。只是因为……只有在你面前,我才能找回真实的自己。”
“是这样啊。”琉璃一直看着埋入了她的影子碎片的泥土,说道: “你那时很痛苦吧?你和太子是好朋友,却又在背后屠杀他的兄弟。每时每刻,你的灵魂都无法安宁吧。你还是对我抱有期待,你想结束这一切。”
“我只是想找到一条正确的路,一条可以让战乱平息的和平之路。可是,那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我当时救了太子,却等于杀害了千千万万的人。我亲手缔造了这个局面。我明明那么希望天下可以安定太平,那么希望贯彻自己的理想。可是,唯独在太子面前,我无法再当一个刽子手,在你面前也是一样。”
如果当初他杀死了太子,他就是拯救了世界,但同时也是出卖了好友的叛徒。
“我从来没有在你面前杀死过任何人。即使在你担任巫女后的那两年里,我一次也没有在你面前杀害那些婴儿。那两年,是我人生中最幸福,但也是最痛苦的两年。只是因为和你在一起,我才可以撑下去。因为你和我背负着同样的孤独,同样的痛苦,以及同样的罪恶……”
他低下头,深深凝视着琉璃的脸,说道: “太子……他也爱着你。他是为了见到你,才那么多次到尚书府来的。这一点,我看得出来。那一次狩猎,他知道你会随行,就非常高兴。”
琉璃沉默了。前世的她,也隐约察觉到了这一点。她苦笑道: “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孙伯绍看着晴朗明亮的天空,喃喃道: “是啊,都不重要了。无论对错,接下来的,就是我们必须去做的事情。千年以前,我们就该做的事情。”
琉璃把脸凑近了孙伯绍。二人深深地对视着。
“今生还能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少卿。”琉璃的眼中噙满泪水。
“我也是一样。”
他们被命运作弄,深陷这样的恐怖境地,但是,却在前世的羁绊下,始终牵系着缘分。
到了下午一点,泥土里终于有了动静!
一根大约有易拉罐那么粗的黑色长茎,从地下冒了出来。
“还在继续长……”孙伯绍面露喜色。这就是他们活下去的希望!
与此同时,孙正延正胆战心惊地躲藏在一块岩石后面,不时紧张地环顾四周。
在他的脑海里,看到那个鬼正在岛上各处搜寻自己。手上拿着的血眼卷轴已经烫得难以忍受了,孙正延还是不敢松手。卷轴已经把他的掌心烫得起泡了。
“别……别找到我……”
孙正延在内心不断祈祷着,这时,他忽然手上感到一阵剧烈的灼热。他低下头一看,几乎要惊叫起来。
血眼卷轴居然自己燃烧了起来!
孙正延连忙扑灭火焰,可是火舌一下就把血眼卷轴舔光了,连一丁点儿灰烬也没有留下。
血眼卷轴的咒力,终于崩溃了吗?方凯的死,也是因为卷轴烧毁了吗?
得去找孙伯绍求助!孙正延回忆着孙伯绍和琉璃逃走的方向,心惊胆战地向前走去……
下午三点。孙正延终于找到了孙伯绍和琉璃,黎鸿命也已经早一步找到了他们。
四个人都发现了一件非常匪夷所思的事情。
这个岛……似乎变得比原来大得多了!
原本步行绕着岛走一圈,也不用一个小时。可现在,孙正延用了两个多小时,才走到岛的边缘。只是因为这个岛上到处都是岩石,几乎找不到参照物,才没有立刻察觉。
“可是,”孙正延不解地问,“为什么要把这个岛变大?这样我们不是更容易躲藏吗?”
“这还不简单吗?”孙伯绍盯着长得越来越大的植物黑茎,说道: “董事长,七个恶鬼已经全部被找到了,可是,过了好几个月,我们身上的诅咒才开始一一应验。在此之前,我们只是不断看到幻象,这是为了在精神上折磨我们。太子不会立刻杀死我们的,他故意扩大这个岛,就是让我们不会那么快被找到,他要让我们的精神在这种折磨中崩溃,最后再把我们推入地狱的深渊。”
这时,一声凄厉的惨叫突然从黑茎上发了出来!
一个大肉团,从茎的表面蠕动出来,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看起来确实很恶心。紧接着,那些肉团开始形成了一张张狰狞可怖的人脸。
“终于培育成功了。”琉璃看着不断长出人头的植物,说道: “伯绍,看到那个女人的头颅了吗?把它割下来,我要用那颗人头来制作亚空间药水。”
鬼水岛再度被黑暗笼罩了。
孙伯绍四人围坐在岛的边缘地带,等候着太子的到来。要杀死他们,太子绝对会亲自动手的。
他们的中间是那株人面植物,肉球不断从茎部蠕动生长出来,变化为新的面孔。它们不断发出凄厉恐怖的惨叫,那种声音就可以让人发疯。
有这个声音,别说鬼,就是人,也该被引诱过来了。
孙伯绍神色紧张地看着人面植物。胜败就在今晚了。
“伯绍,”黎鸿命说道,“你完全恢复前世的记忆了,对吧?那么,对于前世的所作所为,你怀有罪恶感吗?”
孙伯绍看着那株植物,摇了摇头。
“我不能后悔自己做的事情。这对那些被我杀掉的婴儿,或者这个世界的每一个人,都是不公平的。”
晚上十一点。太子还是没有现身。
大家虽然饥肠辘辘,甚至不时有倦意,可是没有人敢放松警惕。
这时,在凶冥空间,那个厉鬼的房间里,太子依旧凝视着阿静,一动也不动。润丽依旧在昏迷中,润暗也还是被钉在墙上。
阿静也沉默地看着太子。
他是黄妃娘娘的孙子,是自己犯下的罪孽的直接受害者。千年以来,他一直活在这个凶冥空间里,却比那些死去的鬼魂更不自由。他只是一个活死人。
他有多恨自己呢?恨到要让自己坠入地狱,承受永恒的痛苦,灵魂永远被折磨吧?太子不会让她安息的,绝对不会。
“还不来吗?”孙伯绍又看了看表,已经快到午夜零点了。
时间拖得越长,每个人的神经就绷得越紧。太子是故意这样折磨他们吗?
“不对……”琉璃忽然感到很不安。
太子真的没有来吗?她感觉也许没有这么简单。
环顾四周,看起来非常宁静。可是……太子……他一定已经来了!只是,此时他在哪里?
润暗背对着太子。他无法看清楚太子的面孔,却时刻能感受到太子带给他的恐惧感。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像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咙里一样。
这时,他无意中向润丽倒下的地方看去。他突然看见了,最令他恐惧的东西。
润丽倒下的地方,离墙壁很近。房间里虽然很暗,可润暗还是依稀看清了。
在墙壁上面……有一道清晰的爪痕!
回忆开始浮现,父母日记里提到的恐怖爪痕……
“那道爪痕,要进入我们的房间!”
父母死去时的景象再度在润暗的脑海中闪现,这时,记忆深处猛然蹦出一个极为恐怖的念头。
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没有注意到?
他早就应该发现的……当年,父母的尸体都是身体被爪痕割为三段!可是,为什么会是三段?
润暗把三道爪痕和三段身体混淆了,居然一直没有发现那个不自然的地方。
如果真的是三道爪痕的话,父母的身体应该是被切为四段才对啊!
现在,墙壁上又出现了一道爪痕,难道是说……
当年实施杀害父母的诅咒的,只有两道爪痕吗?当时他和润丽因为不在家才侥幸躲过一劫,第三道爪痕,原本是要杀死他们兄妹的!
终于,直到今天,这个迟到了八年的诅咒才要应验吗?
太子已经来了。琉璃此刻非常确定这一点。
但是,太子果然藏在什么地方呢?
她紧咬着嘴唇,开始思索如何找出太子。紧张的汗水,不断从她的额头滴落。
“太子……太子就在这里!”
黎鸿命忽然惊恐地叫了起来。
他的表情异常惊骇,其他三个人如同惊弓之鸟,警惕地站起来环顾四周,可是,哪里有太子的影子?
孙正延走到黎鸿命面前,问道: “黎警官,太子在哪里?”
“就在……这里啊!”
黎鸿命说完,就把自己的头拿了下来!
阿静忽然发现了一件事情!
刚才,由于太子身边环绕着太多鬼魂,加上房间里太暗,她没有发现……太子的袖子是空荡荡地垂在身体旁边的!而他的脚部,因为被长长的衣摆遮挡,所以看不真切。
难道……阿静的猜想很快得到了验证。
太子的头颅突然漂浮起来,那身衣服掉落在地上。
一直在阿静面前的,仅仅是太子的头颅!
紧接着,那颗头颅消失了。它离开了凶冥空间,出现在鬼水岛,在黎鸿命的手上!
孙正延还来不及反应,冥裂鬼刃已经刺穿了他的胸膛,并被高高地举起,狠狠地扔到孙伯绍的脚下!
没有了头的黎鸿命,左手拿着太子的头,右手拿着冥裂鬼刃!
不,他不是黎鸿命。黎鸿命和孙正延分开后,就立刻被太子杀掉了。太子割下了他的头,然后自己的头返回凶冥空间继续寻找润暗和阿静,他的身体则把黎鸿命的头装在脖子上,穿着黎鸿命的衣服,来到孙伯绍他们面前!
“快传送啊!伯绍!”
听到琉璃的一声大喊,孙伯绍才如梦初醒,立刻在地面上抹上最后一点儿亚空间药水!
“下地狱去吧!”
孙伯绍把亚空间药水抹完后,四周立刻出现一道道黑光,地面变成了一个巨大漏斗,下面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那株人面植物漂浮在这个巨大的漏斗之上,无数的人头疯狂咆哮着。孙伯绍扶着孙正延和琉璃迅速逃离。
太子挥起冥裂鬼刃,可是,忽然周围漂浮的鬼魂都被吸入了黑暗漏斗之中,鬼刃很快消失了。
太子疯狂地怒吼,拼命地挣扎,但是,他如何敌得过异空间的巨大吸力?
孙伯绍和琉璃在远处看到这个情景,都在内心祈祷着:老天啊,求求你,给我们最后的希望吧!
太子还在垂死挣扎,可是他的身体已经不可抗拒地向漏斗倾斜,周围的泥土石块也被吸入了漏斗中。吸力越来越大,即使孙伯绍和琉璃离得很远,要不是他们紧紧抓住一块巨岩,也要被吸进去了!
“啊……你给我……进去吧!别再出现在我们面前了!”
孙伯绍吼出这句话时,他又去看表,现在是23:59分!
他看着身旁奄奄一息的孙正延,他的胸口已经被鲜血染红了。
“董事长,请坚持一下!”只要这个漏斗消失,孙伯绍就能给孙正延治愈伤口了。如果孙正延活过了午夜零点,也就打破了死报灵的预言,那样,太子就会消失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太子的尖厉咆哮响彻鬼水岛,他最终无法抵抗巨大的吸力,身体彻底没入了黑暗之中。
黑色漏斗消失了,地面恢复了原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