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似乎都被隐藏在这峰峦重叠的大山之中。
润暗和阿静走着艰难的山路,按照闻紫魅笔记上画出的地图,寻找那个地方。
那幅地图画得并不很清楚,但是标示得很准确。这一带是未开发的山区,远离城市,树木看起来都有很大的树龄,几乎都是苍天擎柱一般的巨树。
越是深入山区,那种压抑的气息就越明显。
“真的可以找到,那个叫陆晓冥的人吗?”润暗内心怀着巨大的疑惑。
然而,这是目前唯一的希望了。可以避开凶冥空间诅咒的希望。
与此同时,在高宁市。
“荒唐透顶!”明华睿指着眼前表情严肃的孙伯绍说,“孙先生,我敬重你是伊先生的朋友,才来见你一面,可你居然和我谈什么前世今生的诅咒,你不觉得太荒唐了吗?”
“哦?”一旁的琉璃意味深长地说,“你不是灵异网站的记者吗?居然不相信前世今生?”
“那……那是两码事!”
明华睿大学毕业后,就开始在“冥府之门”网站工作。虽然她接触了不少莫名诡异的事件,但是她对于鬼神之说始终很难完全相信。
和她的反应完全相反,黎鸿命完全相信了。
“也就是说,前世的我是一个将军,在那个落英阁里,屠杀了无数被诅咒的婴儿?然后,那个太子会来找我们七个人索命?”
身为医生的方凯,在方滨秋出事后,已经心如死灰,他听着大家的讨论,完全没有反应。
“现在的问题是,”黎鸿命提出了一个疑问,“那个桓真皇子的转世在哪里呢?”
孙伯绍摇头道: “不知道呢。不过,我可以确定,目前在这里的六个人,都是七个恶鬼的转世。”说到这里,他看了看坐在沙发上脸色苍白的董事长——杀害自己亲生骨肉的暴君的转世。
孙正延终于明白了,他当初为什么如此恐惧任森博的紫色眼睛,那是他前世犯下的罪孽的印迹。他很害怕,从灵魂深处感到害怕。那正是太子的眼睛,每一个被杀害的皇子的眼睛。
这里是孙正延在高宁市买下的一幢房子。他知道,自己或许无法活着离开这里了。
前一天,他立下了遗嘱,他的律师已经返回国外。遗嘱的内容是,他死后,所有财产全部由润暗和阿静继承。他原本以为,这样自己就可以坦然地在死后面对灵秀了。
可是,他死后,真的还可以见到灵秀吗?灵秀还能原谅自己吗?
“总之,我不相信!”明华睿猛地甩着头说,“今后你们也别再来找我了,我就当今天没来见过你们!”说完,她夺门而出。也没有人去阻拦她。
“生死不由人,她既然不信,那就没办法了。”孙伯绍叹息着摇头。
琉璃是接受自己的前世最自然的一个人了。连她自己也都感到很意外,事实上,她怀疑自己复苏了一部分作为巫女应绯衣的记忆。
她自然也是太子仇恨的对象,这是毫无疑问的。尽管前世的自己,是为了遵从母亲的遗命,可她杀害了那么多无辜的婴儿,也是事实。而且,自己也是杀害太子的帮凶。太子是没有理由原谅自己的,绝对没有。
“那么……”孙正延终于抬起了头,看着面前的孙伯绍、琉璃、方凯和黎鸿命。
“你们……都能够接受吗?我们在前世犯下的罪恶?”
除了方凯,另外三个人都点了点头。孙正延看向方凯,他始终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梁太医……”不知道怎么的,他本来是打算叫“方医生”的,可话到了嘴边,居然变成了“梁太医”!
听到这三个字,方凯猛地一个激灵,他的头迅即抬了起来,当他看向孙正延时,居然情不自禁地说道: “皇上……”
孙伯绍和琉璃都是一惊。这种情形,和他们二人先前的情况何其相似!那么,这意味着什么?
太子的冤魂,历经千年才找到他们的转世。他们真的没救了吗?
在前世,是血眼卷轴保护了七个人免遭鬼魂索命。如今,这卷轴只有一份,却有五个人。
孙伯绍也只有将卷轴分割,五个人各执一份了。根据他对前世的记忆,这样做应该是可行的。
但是,死报灵历经千年之久,还会和当初一样吗?谁也没有把握。
更何况,被凶冥空间诅咒的人,又如何能够逃出生天?所以,他们的希望就全部寄托在去寻找陆晓冥的润暗和阿静的身上。
周围的树木不再那么茂密了,面前出现了一条宽敞的路径。路径上没有杂草,可见这是一条常有人通行的道路。
有一队人从润暗和阿静的面前走过。那些人全部穿着白色长袍,身体严严实实地裹住了,脸上全部都戴着一张面具。那个面具实在太过诡异了。面具上画着一只大大的、血红的眼睛。
他们中有人注意到了润暗和阿静。领头的人停下了,其他人也朝这边望过来。
“你们是来旅游的人吗?”领头的戴面具的人问道。
润暗索性向前迈了一步,说道: “我们是来见贵宗的陆宗主的。我叫伊润暗,这位小姐是任森博先生的女儿,名叫任静。”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了一阵骚动。这些戴面具的人立刻把二人团团围住。
领头的人缓缓走近润暗。因为戴着面具,润暗看不到对方的容貌,但是,他能感觉到对方的敌意。
“离开这里。不要再让我们看见你们!”
在闻紫魅的笔记里提到,如果对方不愿意带他们去见陆晓冥,可以说出任森博的名字。可是,现在的情况却和笔记中记录的不同。
润暗知道,自己不可能回去。生存的唯一希望就在眼前,他怎么可以离开?不见到陆晓冥,他绝对不会离开。
“烦请你帮我们通报陆宗主,我们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见她!”目前没有别的办法,润暗只有低头。
那个戴面具的人,不带任何感情地说: “你们离开!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让开,润暗。”
阿静走到润暗前面,对那个戴面具的人说: “鬼眼宗的教徒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无礼。”接着,她伸出了右手。
那个戴面具的男人立刻警觉起来,然而,他随即愣住了。
阿静的右手手心上,有一个绿色的小药片。
“你认得这药吧?鬼眼宗的人不可能不知道。让宗主来见我吧。”
润暗十分讶异,阿静拿着的药片是怎么回事?
“抱歉,润暗,这件事我一直瞒着你。我制作的所有药剂,无论是变色龙药水,还是亚空间药水,它们的材料全部是受到凶冥空间影响生长出来的植物。”
润暗此时惊讶的程度,比之戴面具的男人更甚。
“阿静,你到底……”
“父亲很早就发现了,我和凶冥空间有着无法割断的牵连,我和那扇黑色的门有着深重的联结。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我只是想和你一起活下去,只是为了这个!”说到这里,阿静的眼中盈满了晶莹的泪水,“你……愿意相信我吗?”
戴面具的男人接过那片药仔细看了看。
“不错,不会错的!二位,失礼了,请跟我们走,我们这就带你们去见宗主!”
这座山是鬼眼宗的总坛所在。这个宗派因为有许多社会名流的支持,一直得以维持至今。
阿静正要跟着戴面具的男人走,润暗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为什么要问那种多余的问题呢。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阿静。你愿意在什么时候、对我说多少都可以。在任何时候,我都相信你告诉我的一切。”
阿静不禁莞尔一笑。
“润暗,你一直都对我这么信任啊……”
明华睿机械地敲击着计算机键盘。
孙伯绍的话一直在她的脑海中盘旋,久久无法消逝。她知道他说的都是真话。他不可能知道自己的梦境。
在她的梦里,她的确是一名皇妃,而生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孩。最重要的是……负责为她诊脉的太医,的确和方凯长得很像。
不可能理由有那么多巧合。那么,她会死吗?真的会死吗?
忽然,一阵风猛地从窗口刮进来,桌子上的文件落了一地。
明华睿朝四周看去,却发现……办公室里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大家都去哪里了?她看了看表,是到午休时间了。
她放下手上的工作,打算出去吃饭。
可是,办公室的门,却被那阵诡异的风又一吹,猛地关上了!
明华睿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就在门关上的一刹那……她清清楚楚地看见了……有一双紫色的眼睛,在门的后面看着她!
那是一双怎样怨毒和凶恶的眼睛啊!
明华睿瘫倒在地上,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只能发出一些意义不明的呜咽声。
这间小小的办公室,突然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牢笼。明华睿的脑海中突然浮现起前世的一个个景象。
“太子?”明华睿在这一瞬间,恢复了所有前世的记忆。她曾经是皇帝的妃子,在落英阁内扼杀了许多被诅咒的婴儿。
“不……不要杀我……”明华睿的身体不断地退后,向房间的角落挪去。
这时,一阵更猛烈的风刮了进来!
明华睿被风吹得瑟瑟发抖,她抬手抓住窗台,勉强支撑着自己站起来,打算把窗户关上。
当她站在窗前,手刚伸出去的时候,一阵更强劲的风直朝她的面颊割来!她一时间睁不开眼睛。
就在她的眼睛半睁半闭之时,她忽然看到在空中隐约有一个身影正向这里冲来!
那是一个穿着古代人的衣服,有着一双紫色眼睛的人!
明华睿还没有看清那个面孔,那个浮动在风中的身影已经冲到了她的面前!
“啊——”
这阵风把窗户死死地关上了。
办公室里空无一人。
眼前有一条巨大的瀑布。瀑布之下的溪流上,石子组成了一条道路。这个地方的空气很清新,听着震耳欲聋的水声,润暗和阿静的心也都提到了嗓子眼。
就要见到陆晓冥了——鬼眼宗的现任宗主。
“父亲留下的药材,都是通过鬼眼宗获得的。无论是从它们背离了化学常识,还是它们互相融合后产生的特殊效果,都可以确定,那不是人类世界的物质。”
一路上,阿静开始向润暗解释她研制的药剂的由来。
“鬼眼宗的诞生,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这些植物。即使是有化学研究还不发达的古代,萃取这些植物都可以炼制出无数神奇的药物。”
那些戴面具的人始终一言不发,听阿静谈论着他们的宗派。阿静也知道,他们不会插嘴。因为,她说的都是事实。
“那么,”润暗想了想,问道: “这个宗派的诞生,是因为想更进一步了解这些植物?”
“不完全是。就像有信奉神的人,也有信奉魔的人。对于鬼魂和灵怪,人类除了恐惧之心,也有一种崇拜之心。那个时候,拥有鬼眼的人开始通过各种渠道了解和七个恶鬼有关的事情。即使了解得不全面,但是,他们开始崇拜凶冥空间的存在了,继而就有了鬼眼宗。”
“那个绿色药片,也是用那些植物研制的?”
“差不多吧。那种药可以抑制凶冥空间对我的肉身的侵蚀,但是也会造成我体内生灵的崩溃。我的身体不断地在人类的身体和凶冥空间的门之间挣扎。”
“门?”润暗一时愕然了。因为混沌空间吞噬了路深槐,所以他已经不记得路深槐对他说过,阿静的身体是一扇门。
“是的,润暗。这件事情,我也应该告诉你了。”
阿静闭上了眼睛,深呼吸了一下,随即说出了一个令润暗难以置信的真相。
“任静……只是我其中的一个存在。我是凶冥空间的一部分,也就是历代鬼眼宗宗主应当存在的形态。我觉察到这一点之后,就成为了鬼眼宗这一代的宗主,并且有了陆晓冥这个名字!”说到这里,阿静停了下来。
“我……骗了你,润暗。我的确也被诅咒了,注定会死,但是,即使我死了,凶冥空间的门还是会再度出现。”
润暗无法置信地看着阿静,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那些戴面具的人忽然把阿静围了起来。
“对不起,润暗。我们终究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可是,至少,你要活下去……哪怕违逆死报灵,我也无所谓……”
这时,一颗黑色的小痣,出现在阿静的眉心。戴面具的人们全部跪在了阿静面前。
“其实,他们也没见过我真正的样子,在鬼眼宗里,任何人都是戴着面具相见的。”
忽然,阿静眉心那颗黑色的痣分出无数黑色的筋,覆盖住了她的整张面孔,看起来很骇人。
“我真的不是有心欺骗你的,在看到那本笔记以前,我也并不知道,原来我才是救你的关键。所以,我来到了这里,在你面前……说出一切真相。”
阿静美丽的面容,此刻变得如同厉鬼一般恐怖。
润暗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他还无法平复内心的震惊。
“那个绿色药片,我已经连续三天没有吃了。所以,我想应该差不多了。我要舍弃任静这个人类的身份,为了救你,作为‘陆晓冥’出现……”
接着,阿静的脸完全变成了黑色的,她的眼睛也瞬间化为赤红,而后,她的身体开始扭曲,双手环绕在胸前,开始盘绕全身,最后,头发也变长了。阿静的身体完全被黑色的长发覆盖住了。
戴面具的人们纷纷散开来,跪在地上叩头。
阿静的身体被埋藏在那些漆黑长发之中后,形体变得更为奇怪。那些头发开始变得坚硬,互相交融在一起,变成了一扇黑色的门!
不知道何时,山谷已经完全被黑暗笼罩了。
阿静……就是陆晓冥?同时,她也就是解开自己的诅咒的关键。
接着,那扇黑色的门开始散发出一股股黑色烟雾,犹如瘴气一般,包围了润暗。润暗还是呆呆地站着。
他那缺失的右臂,被那团黑烟包围之后,却产生了变化。
原本空荡荡的袖子,居然变得鼓了起来!接着,一只完好的手掌冒出了袖口!
可是润暗根本连看都不看,他慢慢地向那扇门走过去。
“伊润暗先生……”
那个戴面具的领头人站起身,对他说道: “宗主之前给我们寄的信里吩咐,要我们取出在那扇门后面埋藏的东西,交给和她一起来的那个人。那个人,就是你。”
润暗没有任何反应。
“宗主的话我们当然不能不听。去年她离开时就交代我们,千万不要去找她。我们也知道,宗主已经时日无多了。”
“让开。”润暗面无表情地说。
“伊先生,请把血眼卷轴拿出来,这样才能开启这扇门,拿出宗主交代的东西……”
“你给我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