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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毒源之毒(1)

旦乐堪堪露出一点笑容,便一下子凝固在那儿了。

原来,凝固了的笑容,有时会比哭还要难看!

旦乐低下头来,惊骇地看着自己胸前的一个洞,一个并不很大的洞,但洞中正有殷红的鲜血汩汩而出!

在这样的部位,即使是再小的孔洞,也许同样是致命的!

旦乐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般用左手捂住了胸前的伤口。血,便从他的指缝间漫出,漫出。

伤,是真真实实的伤——可自己为什么会受伤?旦乐没有看到对方有暗器射出,而牧野静风的剑离自己尚有两尺之距!

他的力量正随着汩汩而出的鲜血一起慢慢流逝……

牧野静风冷冷地看着他。此时的牧野静风便如同一尊不倒的石像!虽然他也是全身血污!

旦乐有些吃力地道:“为什么……会这样?”

牧野静风冷冷地道:“你不是自认为你只学了平天六术中的一术,便可以胜我吗?现在我便以暗器手法取了你的性命!”

“暗器?难道世间还有我根本看不见身影的暗器?”旦乐觉得难以置信。

牧野静风仿佛知道他的心事,道:“杀你的只是一招‘无中生有’!”

旦乐有些茫然地轻声道:“无中……生有?”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了,一缕鲜血慢慢地从他嘴角流下!

旦乐忽然古怪地笑了,他含糊不清地道:“此时……他……他们应该……应该来了吧?”

身子一晃,一头从铁管上栽了下去!

牧野静风已不再如以前那般胸无城府了,他见对方一头栽下,立即掠空而出,如一抹淡烟般跃至旦乐的身边,剑尖抵在旦乐的咽喉上!

牧野静风沉声道:“我要看看你的真面目是怎么样的?”

他知道旦乐此时年约五旬,不可能会这么苍老,而屈不平只是他假扮的形象,却不知真正的旦乐会是如何一个样子?

语毕,剑芒一闪,如微风拂面般扫过旦乐的脸皮。

没想到旦乐的的脸上并没有人皮面具!这大大出乎牧野静风的意料之外!

旦乐竟又慢慢地睁开眼来,以细不可闻的声音道:“我……便是……我!……”

就此死去!死亡之前,仍是一句自负至极的话!

一个将玩弄他人的性命视若游戏一般的人就此死去!

牧野静风静静地看着这张苍老的脸孔,深深地沉思着。

渐渐地,他的脸上有了觉悟之色。他终于明白旦乐为何如此苍老了!

因为,他生活中的一切,都是阴暗的一面。一个与尸体或行尸走肉般的人打交道的人;一个以杀人为自己的追求之人;一个曾对自己恩师下毒手的人!——他,自然会苍老得特别快!

牧野静风缓缓地收回了剑!

这时,他才感觉到自己身上的伤痛十分厉害,一种疲倦感向他袭了过来,让他有一种欲睡之感。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他失血太多了!牧野静风俯下身来,在旦乐的身上摸索了一阵,很快,他找到了一本书卷,取出一看,果然是“平天六术”中的其中一部武学经典!

牧野静风匆匆一翻,看出这是载录轻身功夫的武学经典,书的边缘已被磨损了不少,可见旦乐在这本武学经典上浸淫了数十年!

牧野静风将武学经典纳入怀中,站起身来。就在这时,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神色一变,取过石室墙边的一根烛火,立即飞快地向来时的方向疾驰而去!

七八里的长长通道,他几乎是一口气跑完的,因为担心烛火灭了,他未施展轻功。

打开棺盖,他听到了外面犹有打斗之声!

牧野静风心中大喜,急忙翻身而出,棺盖在他身后“砰”的盖上了,然后又是“咔”的一声响。

借着烛火,牧野静风看到了房内尚有两个人在缠斗!

他们的身上已遍布了累累伤痕!整个人全是包裹于血污之中,根本不成人形!

牧野静风大声道:“住手!快住手!”

就在他喊出这句话时,只听“卟”的一声轻响,身形略为矮小的那人已将一把弯弯的刀深深地刺进了对手的腹部!

几乎便在同时,高个子的右拳已重重地击在了他的脑袋上,牧野静风听到了一种清脆的碎裂声,令人心惊!

他一下子呆立当场!

然后便是两个身躯倒下的声音!

牧野静风终于清醒过来了,他赶紧举着烛火,在遍地的死人中寻找,他希望能找到一个幸存者!

当他看到一个墙角处有一只手轻轻地动了一下时,心中不由一喜,忙上前将那人扶起,一探鼻息,尚有一口气在!

牧野静风又是捏人中,又是揉胸口,好一阵折腾,那人终于低低地“啊”了一声,却未睁开眼来。

牧野静风信心倍增,忙与之单掌对抵,将体内真力源源贯入!心中一迭声地道:“你可千万不能死,千万不能死,你若是死了,我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就在这时,只听得外面传来了“咣咣”地巨响声,声音大得吓人,连地面也轻轻颤动了!

牧野静风一怔,不由想起旦乐临死前所说之话:“他们应该来了吧?”

“他们”是谁?

外面的声音是不是“他们”冲将进来的声音?

正思忖间,一阵急促错杂的脚步声响起,一听便可知来者至少有二十人!

牧野静风一时手足无措,慌乱间,自身真力忘了催运,只听得“哇”地一声,那人的心脉一下子失去了保护的屏障,再也支撑不住,喷出一大口热血后身子一挺,竟已毙命!

猝不及防之下,牧野静风让他喷了一身!

就在这时,门“吱呀”的一声四分五裂,十几个手执火把的人冲了进来,分立于两侧!

一直昏昏黄黄的屋内顿时一片通明!这让牧野静风一时很不适应。

从这些人的衣着打扮来看,他们应该是属于同一门派的,而且身分都不高。

随后进来的人则显然不是一个门派的。他们共有七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满脸虬须的老人,虽然年纪在六旬之上,却威严雄伟至极!他一进门,面对满地的尸体,身子猛地一震!

然后,他的目光便落在了牧野静风身上!

事实上此时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落在了牧野静风身上!因为他是这房中惟一一个活人!

雄伟老者的目光突然一跳,仿佛被火烙着了一般!

牧野静风发现他的目光已落在了死在自己怀中的人身上!

老者的双目渐渐充血,须发皆张,如同一只愤怒的老兽!

他慢慢地向牧野静风逼进,一字一字地道:“是你杀了我的儿子?”声冷如冰!

牧野静风心中一沉,忙站起身来,道:“你的儿子?不,这儿的人都不是我杀的!”

倏地响起一声妇人的哭叫声:“忆儿、术儿,你们死得好惨!”

只见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妇人一下子跪坐于地,在她的身边,有两具年轻人的尸体,妇人捶胸顿足,痛哭不已!

这时,又有一个年轻女子的嘤嘤哭声响起,但见一个颇为清秀的女子伏在靠墙边的一具尸体上,泣不成声,那具尸体已断了一只手,胸口处深深地插着一只铁锥!

牧野静风心开始一个劲地往下沉!他已明白这些人的来历了!这些人一定是死者的亲人!虽然自己并无过错,可在如此场合之中,只怕是百口莫辩了!

虬须老者冷声道:“为何这儿只有你一个人活了下来?”

这一时如何说得清楚?牧野静风一愣,赶紧指着铁棺道:“方才我一直在那儿……不对,一直在与铁棺相连的地下石室中,我出来时,所有的人都已经战死,而……而令郎尚有一口气,我本想救他,却没能救成!”

连他自己对这一番说词都感到不满意,虽然讲的皆是事实,但听起来却是那般的牵强!

虬须老者沉声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吗?我要用你的人头祭我儿子的亡灵!”

反手一摸,一把宽大无比的刀已赫然在手!

却听得一个低沉的声音道:“慢!城主爱儿心切人人皆知,但我等还是先把事情查清了再作定夺不迟,若他真的是凶手,谅也逃不脱这间房中!”

牧野静风一看,却是一个中年儒士,面相清朗,让人一见不由便生亲切之感。

又有人道:“司先生言之有理,莫城主请少安勿躁。”

虬须老者“哼”了一声,对分立两侧的人一挥手,道:“去查查铁棺里到底有什么!”

立即有二个人依言上前,将棺盖抬开。牧野静风心道:“当他们发现通道时,想必会有些相信我的话了。”

那两人探头看了一阵,回转身来,道:“禀告城主,棺内空无一物!”

虬须老者道:“我要知道有没有通道与之相连?”

那两人毫不犹豫地道:“没有。”

一听此言,牧野静风几乎跳了起来!他结结巴巴地道:“不可能……不可能,那么大的一个洞口,你们怎么会看不见?”

虬须老者冷声道:“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

牧野静风大叫道:“棺内的确有一个洞口!此乃千真万确之事!我……我可以拿人头来担保!”

虬须老者冷冷地道:“好吧,你自己去看盾,老夫就不信你还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玩出什么花样来!”

牧野静风赶紧走到棺边,探头一看,整个人便一下子僵立于那儿了!

他的神情就像被谁重重砍了一刀!

棺底平平整整,根本没有任何洞口!包括仅容一只老鼠通过的洞口也没有!

有那么一瞬间,牧野静风觉得自己的思想已飞离了自己的躯体,脑中空洞洞的一片,而妇人的嚎陶声,年轻女子的抽泣声都一下子退到了极其遥远的地方,变得飘飘渺渺。

他忽然醒过神来,猛地抽出剑,在棺内一阵乱戳!他断定这一定是旦乐设下的最后一计,让牧野静风出来之后,棺底的洞口便会自动封上!

问题是他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开启洞口的机括!也许,机括根本不在上边!

身后传来了虬须老者的声音:“别再演戏了!”

牧野静风转过身来,缓缓地道:“我没有演戏,也没有杀人,而事实上我几乎被他们所杀!”

“他们杀不了你,因此反被你所杀,对不对?”说话的是被称为司先生的中年儒士。

牧野静风道:“不,他们是自相残杀而死的!”

“自相残杀?他们为什么要自相残杀?”中年儒士的声音也开始变冷了。

牧野静风道:“因为……因为他们已不是正常人了!”见众人神色一变,立觉自己此言很容易引起误会,赶紧道:“当然,他们原本是正常的,可是如今他们已受人毒害,他们的头颅已被人做了手脚,于是他们已无痛感可言,也不明是非……”

“头颅被做了手脚是什么意思?”说话者是方才大哭不止的中年妇人,当她止住哭声发问时,竟有了一种威仪,与方才那模样判若两人!

牧野静风道:“也许……也许是被人从中取出了什么东西……”

“胡说!人之头颅,动之丝毫都会殃及生命,又怎么会被取出什么东西?分明是你信口雌黄,一派胡言!”虬须老者暴吼道:“你明明就是凶手,待我取你人头!”

“砰”的一声,那把奇厚奇重的大刀已暴砍而出!

牧野静风大叫道:“前辈且莫动手!”却哪里喊得住?但他心知这些人是正派人物,自然也不愿伤了他们,于是见对方刀如暴风般卷来,也不还手,只是如同行云流水般穿掠游走!

他的轻身功夫虽好,但身上本已多处受伤,加上虬须老者刀法亦是雄浑至极,牧野静风不由渐觉应付吃力,伤口也开始越发疼痛!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但他一直苦苦支撑着,不愿用剑!

众人见他一身血污,显然是受了内伤,却犹自能在漫天刀光中穿飞如乱蝶,不由暗暗叹服,不知这年轻人究竟是何人!

虬须老者大叫道:“为何还不拔剑?且莫到了阎罗殿再叫冤屈!”

牧野静风心想若再不拔剑,若是一个闪失,被他一刀破下一只手或一只脚,岂不是天大的冤枉?

如此一想,他便道:“得罪了!”

长剑一颤,声如龙吟,一招“逍遥容与”,流畅无比!

众人顿时被这超然脱俗、飘飘若仙的剑法所深深震慑!剑芒如纷飞之雪,扬扬洒洒,让人几乎要忘却了这是可夺人性命之锋锐!

虬须老者的漫天刀影之威势顿时化为乌有!

牧野静风一招之下,便将他逼退五步!

虬须老者心中猛震,虎吼一声,抡刀再上,刀如旋风,声势骇人!

牧野静风剑势一变,一改原先的飘逸洒脱,变得诡异万端,有鬼神不可测之玄机!一时只闻剑锋划空之声如泣如啸,万点光芒直指虬须老者,虚实莫测,诡变无穷!

正是一招“魔消道长”!

虬须老者又再退了三步——事实上他已退无可退,身后便是坚实之墙壁!

牧野静风本不愿伤他,见此情景,立即虚攻一招,反身倒掠!

却听那妇人道:“身手果然不错,难怪能杀了这么多人!”

牧野静风一听此言,刚要分辩,那妇人已厉叫一声:“吃我一枪!”

锐风疾至,竟不可小觑!

牧野静风不及回头,反手一剑,已挡开一枪!借机高声道:“此事的确与在下无关……”

未等他把话说完,那妇人手中之枪已狂扎而出,枪尖闪颤如繁星,穿掠飞舞,令人目眩!没想到一个妇道人家,竟也有这样的身手!

其实她乃西门世家的主母,亦即西门极之妻,名为易黛,未为人妻之前,便在江湖中名气颇响,其枪法师承乃“枪鬼”席舟的师妹柏姬。“枪鬼”席舟乃当年枪中四大绝世高手之一,连空灵子对其亦颇为推崇,柏姬虽不及其师兄,但在枪上的造诣,仍是超凡脱俗!

所以西门极对他的这个妻子倒是颇为忌惮,家族中事,无论大小,都要与之商议。

可惜这一次她所面对的是身怀绝世武学的牧野静风!几招之后,易黛便心惊不已,她发现牧野静风的剑法似乎有包罗万象之玄机,非历数十年殚精竭虑不能悟成!

中年儒士司先生亦暗自猜测牧野静风的师承来历,却一无所获!

便在这时,牧野静风的剑已从一个绝好的角度倏进,在离对方咽喉不及三寸远的地方又突然抽身而退!

易黛一惊,心知自己已是从地狱门口走了一遭!因为方才若是牧野静风长剑再递进三寸,她根本就无招应对!

显然,牧野静风再一次手下留情了。

易黛年轻的时候性子极烈,敢作敢为,为人之豪爽仗义不让须眉,如今牧野静风已剑下留情,她又怎会再战?不由冷哼一声,默默收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