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正邪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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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死亡杀手(1)

范书与如霜的婚礼在第二天终于补办完整了。

惟一让如霜觉得遗憾的是她的脸上有伤,所以她没能从镜中看到一个幸福而美丽的新娘。

范书甚至不让她照镜子。

如霜有些遗憾地对水红袖道:“以后等我脸上的伤好了,我要好好地照一照镜子,而且要像今天这样打扮。”

水红袖道:“好呀,那时我亲手为你装扮!”

但她知道如霜永远也无法在镜中看到一个美丽的自我了。

这是范书偷偷告诉她的,据郎中说如霜脸上的伤口会留下永远的伤痕,永远丑陋的伤痕!

说完这些话,范书又道:“但在我心中,你如霜姐她永远是美丽的,我会一辈子真诚地待她!”

他说这句话时,水红袖偷偷地观察了他的眼神。因为她听说如果谁说了谎,他的眼神就会暴露出来。

她看到范书的眼神是真诚的。

所以她有些放心了,又有些感动,同时亦有些遗憾……

范书悄悄下令撤去了或砸毁了所有的铜镜,水红袖明白范书的一片苦心。

如霜一直到了不需要再用药的时候才察觉出事情有些不对劲——她本是一个冷静而敏锐的女孩,但幸福让她的感觉不再如以前那般敏锐了。

有时候,幸福就像酒,那种看似不烈,后劲却很大的酒。

她几乎找遍了霸天城也找不到一块镜子——但无须用镜子,单单用手指去触摸,也能从坑坑洼洼的印痕中感觉到什么!

如霜突然一下子清醒过来了,就像一个喝醉了的人猛地被泼上了一盆冷水般!

心冷如水!

其实范书对她很好,好到无可挑剔,但她仍是有心冷之感,她在想:“这样一张坑坑洼洼的脸容,该是多么的丑陋!而范大哥却要时时面对这样的一张丑陋脸庞,并且还要去爱有这样一张脸容的女人,这对他来说,岂不是一种残酷?”

心冷之后,她开始恨自己!

然后,她便开始恨巫姒!

她忽然想:“也许,我应该离开范大哥!”

虽然只是想想而已,但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便流泪了,一种难言的辛酸占据着她的心灵。

范书进屋时,看到了一个泪流满面的如霜。心中很是惊慌,他拥住了如霜,道:“你怎么了?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吗?”

如霜道:“你放开我。”

范书放开了,惊诧地望着她。

如霜的眼泪流得更欢了,她哽咽道:“你……为什么要放开我?”

范书不解地道:“是你让我放开的呀。”

如霜心中道:“我这是怎么了?”她忽然道:“我是不是很丑?”

范书道:“不丑。”

如霜盯着他:“你为什么要骗我?我已是满脸伤疤,又怎会不丑?你怎么会喜欢一个满脸伤疤的女人?”

范书叹了一口气,道:“傻瓜,你说,如果我变得一脸伤疤了,你还会不会爱我?”

如霜静静地看着他,然后笑了,笑了之后,又嘤嘤而泣。这一次,她是因幸福而哭泣。

从小她便是孤儿,后来她师父收养了她,然后便是严酷的训练,训练之后是为师父杀人……她从来没有感受过真情,所以她冷如冰山!

如今,冰山终于被真情化开了。

如霜心想:“从此我不再因这样的事而劳烦范大哥了,我要做一个真正的贤妻良母!”

从一个江湖女子到贤妻良母的转变并不容易,但如霜却做得很好!没过多久,她竟学会了炖七种汤!

也许霸天城中最无聊的人就是水红袖了。

以前她与如霜是形影不离的,所以才有了冰水双艳的称号,可现在她去找如霜时,她不是在炖炀,就是在缝小孩的衣裳——如霜曾说过她要为范大哥生好多可爱的小孩。

水红袖实在无法相信眼前或系着围裙,或手持针线的女人会是以前冷傲如冰的如霜!

当如霜问她衣裳针线如何,汤的咸淡如何时,她除了逃之夭夭外,还能干什么?

而范书已是日理万机。

在这段时间里,范书采取了一系列重大措施,虽然水红袖对这些措施的具体内容不十分清楚,但她能够切身感受到霸天城的变化。

如果说以前的霸天城像一只庞大的驴,那么现在它已像一只精悍的狼了!

范书的举动包括一事:杀了两名郎中。据说理由是这两个郎中将名贵之药材暗中以其他药材替下,中饱私囊,而城中不少士卒之疾病却因此而久治不愈!

水红袖却在想:“也许范大哥是恨他们治不好如霜姐的伤势,才杀了他们的?”

至于城中其他人,水红袖本不是霸天城中人,自然一个不识。

这样的日子太安闲了,安闲得让人不知该把自己的手脚往哪儿摆放才好。

有一天,她的心思突然开窍了:“我为何一定要呆在霸天城?”

她为这个念头而雀跃不已,很不明白为何这么久的时间过去了,直到今天才想到这一点。

其实时间过得也不算太长,离如霜与范书成亲之日不过二十多天而已。

当如霜听了她的想法之后,只稍加劝阻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她知道自己是说服不了水红袖的,水红袖已在江湖中飘泊惯了,而这儿却没有什么可以系住她的心。

水红袖便这般离开了霸天城,范书曾提出要让人做她的随从,却被她拒绝了。

离开霸天城时,她忽然想:“不知穆大哥他现在怎么样了?”

这念头一起,她不由自问:“为何我首先便会想到他呢?”

她自我解释道:“因为穆大哥是我离开霸天城后惟一一个还算得有点联系之人了。”

对于这样的解释,她自己都不满意,觉得有些牵强。

然后,她的脸突然一下子红了。

女孩子突然莫名地脸红,往往便是她开始有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心动之时……

牧野静风一离开霸天城,心中便有些后悔。

因为他想起范书的刀法,他的刀法怎么突然之间变得与城伯的刀法那般相像?

牧野静风一番思索之后,想起了师祖六名逆徒得到的是载于书上的武功心法,范书会不会已获得了城伯的武功心法?

很有这种可能!

由此,牧野静风又想到了冬丑,冬丑也应得到了其中一部分,是关于暗器手法的那一部分。那么,冬丑的那部分如今又在何处?冬丑的尸体在霸天城内,其武功心法会不会也落在了范书手中?

牧野静风觉得自己本应该把这些事情全弄个明白再离开霸天城的。

但很快他又想到了师祖当初集万家武学融合成这六部武学经典,其目的是为了光大武学,而不是采取敝帚自珍之策!

也就是说师祖的武学取自天下,其终极目标也是应当重归于天下。只不过六名逆徒之歹念破坏了师祖的计划。

若是六部武学经典在冬丑诸人手中,那自是应该收回,因为在他们之手,这些武学便等于是成了为恶之帮凶。

那么,如果在范书手中呢?

现在,范书并未做下多少恶事,而且他曾对牧野静风说过要改造霸天城,若范书仅仅是行事手段太工于心计一点,那么武学经典在他手中,也不是什么坏事。何况现在这一切只是牧野静风很不成熟的猜测而已。

左思右想,牧野静风拿定主意:“如果范书以后为非作歹,而且用的又恰好是师祖的武功,那么自己一定要设法将他除之,并收回武学经典!”

主意拿定,心中倒坦然了些。

他终是搁不下屈家之事,于是一离开霸天城,便急着赶向倚弦庄。

倚弦庄静悄悄的。

牧野静风因为已得屈不平传授诸种奇门怪阵,所以对庄内布下的阵法已不再顾忌。

当他步入自己当时疗伤所住的屋子,抬头一看时,一下子怔立于当场!

屈小雨——也许是屈敏——正背向他坐在那儿!

大概是被脚步声所惊动,屈小雨或屈敏转过身来了。

牧野静风看到了一张熟悉且美到极致的脸容!脸上也是一脸的惊愕!

然后,美丽绝伦的女孩一下子站起了身,向牧野静风这边跑来!

牧野静风看到了她眼中的晶莹泪珠!

女孩在牧野静风面前站定了,却不说话,只是默默流泪!

牧野静风轻轻地道:“你是屈敏?”

他如此问,是因为对方的沉默。

那女孩点了点头。

牧野静风呆呆地望着她,一时脑中一片空白!千万种思绪交织在一起,使他变得如屈敏一般沉默了。

屈敏很激动地比划着什么——也许这样的手势她的家人能看懂,可牧野静风一点也不明白。

屈敏很是着急,忽然,她一把牵住牧野静风的手,向里边拉。

不知为何,牧野静风突然想起在那间黑暗的屋子里,有一个白衣人握住他的手时的情景——两次都是一样柔若无骨的感觉!

牧野静风暗自责备自己,思忖道:“那人显然是他人假扮而成的,自己怎么能将屈姑娘与之相提并论?”

这时,屈敏已把他拉到了桌子边上,取出笔墨,然后铺开纸张,在纸上飞快地写着字。

牧野静风的目光随着她的笔而动。

“我爹,我妹妹在哪里?”

牧野静风道:“我不知道。”

“他们会不会出事呢?”

牧野静风道:“暂时还不清楚。”

屈敏看了他一眼,这让牧野静风心中有一种惭愧之感。屈敏继续写道:“你为什么不与他们在一起?是不是伤好了之后便离开这儿了?那今天你为何又回来了?庄里的老家人呢?”

问题铺天盖地一般涌向牧野静风。

牧野静风叹了一口气,道:“好吧,你且听我把事情的经过详详细细地说与你听。”

……

等牧野静风把事情的经过细说一遍之后,屈敏的泪已将桌上的纸打湿了一大片。

于是她写下的字都有些模糊了:“我没有进入死谷。”

“我没有被任何人挟制。”

“我要为爹报仇,救出我妹妹!”

“你愿不愿意帮我?”

牧野静风看了看她,郑重地点了点头。

屈敏拿起笔来正待再写,忽又改变了主意,用力地握着牧野静风的手,摇了摇,然后退后一步,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谁都能明白这是在表示着深深的谢意。

牧野静风看着她,然后他的目光突然一跳,有些漫不经心地道:“屈姑娘,你头上的玉钗呢?”

屈敏写道:“我在外出的途中,不留神让人偷走了包裹,等到要到客栈掌柜那儿付房资时才发现,正焦虑之际,有人提醒我可以用头上的玉钗抵些银两。”

“此人是谁?”牧野静风追问道。

屈敏写道:“是客栈中的一个伙计。”

牧野静风在极短的时间里转念无数,他咬了咬嘴唇,然后道:“也许此伙计便是偷你包裹之人,然后他又让你以玉钗抵押,最后他从掌柜的手中得到了玉钗。而这根玉钗,恰恰是他人设下骗局的关键所在。”

顿了一顿,他道:“所以,找到此伙计,也许是找出幕后之人的关键所在!”

屈敏用力地点了点头,显得有些激动。

牧野静风看了她一眼,然后道:“所以,我希望你能将那家客栈的位置、名称,以及店内伙计的模样描述一遍,我要找到这个伙计,然后顺藤摸瓜,也许就可以让真相大白!”

屈敏在纸上写道:“由倚弦庄向南行三里,再折向西,行约十七里,有一集镇,镇东有一‘引月客栈’,那伙计面目清瘦,头发稀少,右腮有一颗痣。”

牧野静风道:“好,但愿我能找到这个伙计!”

屈敏写道:“现在便去吗?”

牧野静风道:“事不宜迟,你且在家中等着,二十里路程,我去去便能回来。”

屈敏写道:“穆大哥,多加小心,盼你平安归来。”

牧野静风看着这几个字,心情有些复杂地看着屈敏,缓缓地道:“我不会有事的。”

屈敏一直送他到倚弦庄门前,然后又站在庄门前目送了牧野静风很远一程,直到牧野静风一再挥手示意让她回去,她才转身回到庄内。

便如一个温柔多情的妻子一般。

牧野静风见屈敏返回庄内之后,又继续前行了半里多路,在一个拐弯之处,他突然一闪,已闪至一个倚弦庄无法看到的角度!

稍待片刻,牧野静风竟从一条没有路的荒芜之“路”向倚弦庄折回!

借着杂草乱花丛木的掩护,牧野静风如同一道有形无质的淡烟般向倚弦庄靠近!

倏地,他突然停了下来,因为他隐约听到了鸟翼振翅之声!

抬头一看,一只信鸽从倚弦庄飞起,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后,向西南方向飞去!

牧野静风笑了,不知为何紧接着又叹息一声!

屈敏在静静地坐着,她那好看的眉毛微微皱着,像是有满腹心事。

此时牧野静风离开倚弦庄已有一个时辰。

二十里的路程,对有牧野静风这般身手的人来说,根本不在话下。

外面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进来的果然是牧野静风,他的额头上微微有细汗,显然是赶得太急的缘故。

屈敏惊喜地迎上前来,关切地将牧野静风仔细地打量了一遍。

牧野静风兴奋地道:“我已找到了那个伙计?”

屈敏眼中有亮光闪动,她静静地听着。

牧野静风道:“那伙计一见我问起玉钗之事,便有些慌了,于是就露出了马脚……”

屈敏走到旁边,在纸上写道:“然后呢?”

牧野静风道:“我设法将他扣在一个秘密的地方,对他严加盘问,没想到这家伙嘴硬得无论如何也不肯说。”

屈敏写道:“他现在还活着吗?”

牧野静风很惊讶地道:“你怎么会如此问?”

屈敏的笔在纸上略一停顿,然后写道:“我担心你一怒之下会杀了他。”

牧野静风道:“怎会如此?我还把弄清此事的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呢。”

屈敏写道:“他目前在什么地方?”

牧野静风一笑,道:“以后我会带你去见他。”

说到这儿,他显得有些好奇地道:“没想到你的记性这么好,不但记住了客栈的名字,还能记住那伙计的模样!”

屈敏的脸突然红了。

他哈哈一笑,道:“这么紧赶一阵,真有些饿了。自从你走后,我吃的是你妹妹所做之菜,与你相比,简直有天壤之别,实在不敢恭维!”

屈敏写道:“既然穆大哥如此喜欢我烧的菜,那我这便去替你烧,如何?”

牧野静风高兴地道:“甚好,甚好!”

于是,屈敏便出去了。

牧野静风在桌前坐下,慢慢地翻阅着方才屈敏写过的东西,逐字逐句地看。

翻着翻着,他的脸上突然有了一种极为奇怪的表情!

那是一种类似于一不小心吞下一只苍蝇时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