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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刀剑伊人(1)

终于她回过神来,握着牧野静风的手,道:“穆大哥,为什么方才我竟探不到你脉搏?我……被吓坏了,还以为……还以为只能与你在九泉下相伴了!”

说了这些话,她本是苍白的脸上竟有了一片红晕!

牧野静风笑了笑,显得颇为吃力,他低弱地道:“夕苦他……”

敏儿立即道:“他死了,真正地死了,奇怪的是他在临死时说了两个字,他说‘化蝶……’化蝶又是什么意思?是否我听错了?”

牧野静风喃喃地道:“化蝶……化蝶……”脸上忽然有了古怪之色。

连他自己对自己仍是活着也感到有些意外,身在空中时,他自己被无形之物重重轰击,其力道惊世骇俗,而且避无可避!

牧野静风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已被他一剑穿心的夕苦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还能以这种诡异至极的方式向他发出足以致命的一击!

当他听了“化蝶”二字,已有些明白过来,夕苦能够悟透“平天六术”中有关内功心法的武学经典,并自创捷径,达到“人道天成”之境,可见夕苦的天分极高,以他在内功心法上的修为,普天之下,无几人能及,而他所谓的“化蝶”,想必是他悟出的一种惊世骇俗的武功心法,其中大约便是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利用自己的鲜血、精元乃至玄奇的不可捉摸的魂魄,化为兵器,全力搏杀!

这一招以“化蝶”为名,是再合适不过了。

因为蝶由蛹蜕变而成,而蛹一旦成蝶,其生命便已步入最后的阶段!

蝶自然是美丽而辉煌的,同时这种辉煌又是极短暂的,便如夕苦最后一招般!

此时此刻,是武学超越了生命,还是生命武学的方式达到了一种涅槃?已很难区分……

如果仅仅是从武学的角度看,夕苦无疑是一个极其出色的人,世间又有几人可以以生命为代价,只为发出最后辉煌的惊天一式。

而这一式,会不会“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牧野静风之所以没有死于“化蝶”一式之下,是因为在此之前,夕苦已伤得太重,而牧野静风身具“混沌无元”的内功心法,体内真力可以在极短的一瞬间,迅速奔走汇聚,当他受到攻击时,即便未及反应,体内真力已本能地汇聚并与对方抗衡——这不是其他人所能够做到的!

这一点,在关键时刻,挽救了牧野静风的性命。

而夕苦的最后一击所攻击的方向可以说是无所不至,因为这一招的内涵本就远远地超越了普通的武学范畴,达到了一种“意志”的高度,牧野静风终是抵不过这惊天的一击,假死过去!

倘若不是身怀“逆天大法”这样诡异玄奥的武功,可以纳天地间浊气为己用,牧野静风之“假死”必成为真正的死亡,永远也无法醒过来了。

回忆起方才所受的骇人一击,牧野静风仍心有余悸,他吃力地支起上身,盘腿坐于地上,以“逆天大法”化天地之浊气为己用,默默地为自己疗伤!

敏儿知他此时定又在运用“逆天大法”,心中不由便有了不喜之感,她总觉得这“逆天大法”是不吉之兆,充满了邪异的意味,她很想劝牧野静风放弃这种魔道武学,但同时她也明白此时她所说的话,牧野静风是很难接受的。

他的魔道功力越高,待到天亮时分,他受的伤岂不是越重?

敏儿担忧地望着牧野静风。

时间慢慢地滑过去,滑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牧野静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双目缓睁。

眼中又有惊人光芒!

他的目光扫向远处的夕苦的尸体,脸上闪过了古怪之色。

敏儿心念一闪,缓缓地道:“没想到他的武功如此高,终是难免一死,也许,决定世间成败生死的并不在于武功的高低!”

牧野静风目光一闪,沉声道:“这句话,是说给我听的吗?”

敏儿淡淡一笑,有些无奈地道:“人道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而现在却是说者有意,听者无心——因为你根本不会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对不对?”

牧野静风沉默了片刻,道:“我不是夕苦,所以夕苦所经历的事,未必就一定是我将要经历的,我希望你能辅佐我,完成不世之大业,从而傲视芸芸众生,而不希望你总是处处与我作对,败我兴致!”

敏儿心中一沉,暗自叹息一声,却不再说话。

牧野静风忽然神色略变,一跃而起,闪电般掠出,转眼间他已消失在“真吾厅”之外!

敏儿知道他去做什么,所以也知道他一定会折回来的。

果然,没过多久,牧野静风已再次出现在“真吾厅”门前,脸色铁青,目泛冷光,他咬牙道:“退路果然被封了,范书,我必杀你!”

敏儿却是神色平静,她道:“难道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出路了?”

牧野静风恨恨地道:“没有,我在地下山庄呆的时间颇长,更暗中留意这儿的一切,我知道除了水井及这‘真吾厅’之外,地下山庄再无其他途径可以与地面相通。”

他的伤太重,而调息的时间又颇短,这一番急掠奔走,使他的脸色颇为难看,而他的眼中又有疯狂忿恨的光芒,这让敏儿觉得异常的陌生!

她的心隐隐作痛。

但她还是道:“我却相信地下山庄必定还有别的退路。”

牧野静风一怔,复而大喜,他跨进一步,紧盯着敏儿,急切地道:“是吗?快告诉我这一条出路在哪儿?”

敏儿却轻轻地摇了摇头,道:“暂时我也不知道出路在何方!”

牧野静风神色一变,狠狠地道:“你……戏耍我吗?”

敏儿惨然一笑,道:“如果我真的骗了你,你会不会杀了我?”

牧野静风身子一震,看着敏儿,他的神色一变再变,良久,方轻叹一声,道:“大约即便你骗了我,我也不会杀你。”言罢,语气一寒,道:“但我希望你最好不要骗我,我不知道自己的耐心有多少!”

敏儿心中涩涩的,但她还是道:“我并无戏耍你之言,我说这地下山庄另有退路,并非全无凭据。”

“哦?!”牧野静风睁开了眼睛。

敏儿道:“我之所以作如此判断,是依据夕苦所说的话判断的。”

牧野静风凝神沉思片刻,茫然地道:“我竟毫无印象!”

敏儿心道:你一心只欲杀了夕苦,又怎么会留意这些细微之处?

牧野静风道:“我相信你的洞察力,而且在这时候,你也没有必要欺骗我,我若是离不开地下山庄,你自然也是无法离开。”

虽然相信了敏儿的话,但这种“信任”带给敏儿的不是欣慰,反倒是苦涩了。

敏儿道:“如果两条退路真的是被范书封上的,那么我们就必须尽快离开地下山庄。”

“为什么?”牧野静风道。

“因为范书太聪明了!”敏儿的话似乎并未回答牧野静风的问题,但牧野静风却已听懂了敏儿的弦外之音。

——范书既然是个很聪明的人,他所做的事就一定有深意。

——如果范书有何诡计,即便牧野静风他们最终能脱困而出,但若是耽误时间太久,也许范书的阴谋早已开始实施了。

关键便在于范书究竟是不是这样的人,他封堵地下山庄的目的何在?

牧野静风缓缓地道:“只要的确有一条退路,我就一定能找到!”

三百多霸天城弟子散布于纵横山庄四周,隐于黑暗之中,便如针入大海般,没有任何痕迹,无声无息。

范书、荣华、叶飞飞三人则在纵横山庄一破败的屋檐下默默地站着。

因为白天的那场暴雨的作用,伫立于黑夜中,可以闻到湿漉漉的泥土的气息,以及青苔、碎瓦残碴的气息。

叶飞飞身着白衣,在夜风中飘扬拂动,而她始终不出一言,似乎若是没有人与她说话,她便可以永远地沉默下去,直至天荒地老……

虽是与她近在咫尺,范书仍是觉得叶飞飞与他似乎极为遥远——叶飞飞是一个很不易接近的女孩,单单是她那漠视一切的眼神,就足以让所有的热情变凉!

但她的“冷”与如霜的“冷”却又有不同。

如霜的“冷”便如冰一般,但冰是可以融化的。

而叶飞飞则是秋日的高远天空以及天空中飘满着的凉意。

有什么东西可以温暖秋日的天空?

有什么可以抹去秋日的凉意?

荣华终于按捺不住了,他先开口道:“城主,你说若是有一个人能活着出来,这个人会是谁?是牧野静风,还是夕苦?”

范书道:“如果真的有人能够活着出来的话,那么这个人一定是夕苦。”

叶飞飞略显纤瘦的身子轻轻一震,却未开口。

“为什么?”荣华惊讶地道。

“因为方才我们已试过各种各样的方式,仍是不能打开被封闭的通道,所以,如果夕苦与牧野静风——战胜者是牧野静风的话,他虽是胜了,仍是无法离开地下山庄,唯有当夕苦胜了的时候,他才能活着离开。”

荣华不由道:“如此说来,无论如何,牧野静风已不可能幸存了。”

范书道:“除非我们能够打开通道,可惜,事实上我们已作了最大的努力,仍是无能为力!”

他们的确已作了最大的努力,可他们所做的一切,因为范书早已毁去了开启通道的机栝而变得毫无用处!

范书显得很着急,也很沮丧,自然,这一切,不过是做给叶飞飞看的。

叶飞飞及青城派弟子便是范书在地下山庄所做之事的见证人,所以范书是绝不会让他们有什么猜疑的,他要借助他们使自己声望日隆!

当所有的努力都无济于事的时候,叶飞飞顿觉无边的悲愤向她压来,一种绝望之情占据了她的心。

但她仍不愿放弃!

范书见状,便吩咐他的属下去附近十里之内寻找各种开石之物,准备在必要的时候,设法破石而入。

当然,谁都明白即使能够以这种方式进入地下山庄,也存在着危险,万一引起地下山庄崩塌,后果将不堪设想。

范书见叶飞飞显得极其担忧,便又道:“牧野静风是一个经常创造奇迹的人,也许这一次也能给我们一个惊喜。”

叶飞飞看了看他。

范书又道:“我在地下山庄曾见牧野静风神情言行与平日迥异,显得颇为猖狂,据说在青城山那场变故中,他便已有如此表现,牧野静风的武功已是出神入化,倘若性情无常,只怕会有祸端!”

荣华忍不住插话道:“据说牧野静风是日正夜邪,不知这是不是谣言?”

“但愿不是谣言!”范书颇有深意地道:“如果是谣言,那么牧野静风便更为可怕了!”

叶飞飞仍是不发一言,但她眼中的担忧之色更深!

荣华无话找话道:“天快亮了!”

很平静的一句话,范书的身子微微一震。

范书的心中有一层不为外人所知的担忧。

但他的担忧看来是毫无必要了,因为直到天已大亮,纵横山庄仍是没有任何异常的动静。

这是一个雨后的晴天,阳光似乎格外地亮,让阳光下的一切都显得有些不真实。

荣华觉得守候了一夜,已累得将要垮了,他的心中暗自奇怪,为什么城主范书有这么好的兴致,在这秋夜中整整站了一夜?

如此煦丽的阳光下,让人很难相信昨夜的那场惊心动魄之战是真实的!

范书看了叶飞飞一眼,关切地道:“叶姑娘,此时天色已大亮,四周的人能够清楚地察看这儿发生的任何事,你昨夜伤得不轻,还是先歇息吧。”

叶飞飞却问道:“除了破开石门外,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范书道:“至少我没有想到,我在地下山庄已留意过,地下山庄的四周全是坚石,不见一片沙土。”

叶飞飞又道:“那么破门而入需要多少时间?”

范书道:“如果用行军作战攻城掠地的火药破门,要快一些,但那样可能会引起地下山庄的塌陷,如果以其他方法,七尺厚的石板至少需要夜以继日凿四天!”

叶飞飞喃喃自语地道:“四天……四天……”沉吟了片刻,毅然道:“范城主,便用四天时间凿开石板门吧!”

范书郑重地点了点头,道:“好,我让荣旗主留在此处办妥此事,我与秦姑娘他们约好必须赶回霸天城,以免秦夫人及牧野先生有什么意外!”

叶飞飞心想:此事即便你留在这儿,也并不能帮什么忙,当下便道:“也好!”

范书对荣华道:“立即着人为叶飞飞搭一座毡篷,并要有不下二十个人日夜护卫叶姑娘,出了差错,就别回霸天城!”

秦楼与牧野笛被分别安置在两辆极为宽敞舒适的马车上,每辆马车都有不少于二十个人守护着。

而颜郎中则大汗淋漓地奔走在两辆马车之间。

其实他并没有做多少事,大汗淋漓是因为他太紧张。

此时他最想见到的人便是范书,而最怕见到的人也是范书,顾虑重重之下,他如何不大汗淋漓?

这一行人已奔走了一夜,没有人敢停下片刻。

因为范书的命令便是要他们迅速赶回霸天城。

秦月夜要照应秦楼,所以乘于车上,免去了奔走之苦,她很是担心叶飞飞的安危,所以心中暗自盼望范书与叶飞飞早些离开纵横山庄,赶赴霸天城,不由从马车掠出,向后观望,但每次都是失望,直到天亮后,她终于心灰意冷,心想:恐怕到了霸天城也等不到他们两人了。

对于自己赶赴霸天城之举,她感到有些不可思议,或者说莫名其妙,在此之前,无论如何她不会想到有一天她会前往霸天城!

可回头想想,这不可思议的结果到来的过程却又是那么顺理成章。

左思右想,最后道:“无论如何,到霸天城是绝对不会有危险的,因为青城派弟子都已知道我们的去向,倘若我们有了什么不测,范书如何向江湖同道交代?何况以霸天城今日的实力与声望,去霸天城又怎么会出差错呢?”

秦楼仍是不曾醒过来,坐在马车里,只能听到车轮“骨碌”之声,以及霸天城弟子急促的脚步声。

大约是在将近午时的时候,秦月夜听得外面有人道:“城主来了……真的是城主!”

秦月夜顿时一喜。

凝神一听,隐约已可听得一阵急促如密雨般的马蹄声向这边飞快地靠近,初听时尚在一里之外,但转瞬间已在十几丈之外!

好精湛的骑术!

好快的马!

秦月夜按捺不住性子,一跃而下!

一匹白马如一道闪电般疾驰而至,在离秦月夜两丈远的地方倏止!

果然是一匹千里良驹,高腿、宽臀,浑身没有一丝杂色,颈部的鬃毛如缎子般乌黑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