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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绝谷群豪(2)

敏儿继续道:“我猜测这具尸体一定是易过容之后,再设法吊至离谷底较近的距离放下,这样一来,死者落地后,才能保持得比较完整,也只有如此方能骗过我们!”

众人心中暗自叹服她的洞察力。

戴可终于略略地松了一口气,他忍不住道:“姑娘,对方这么做的目的何在?”

敏儿道:“也许他想借此打击我们的信心。”

众人都觉得这种分析颇为在理,此事对大伙儿的确有不小的打击,如果不是敏儿及时识破,只怕此时众人仍是人心惶惶,应变对敌能力会有所下降!

对手这一招可谓是极富心计,因为谁也不会考虑到死人也有真假。

敏儿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又道:“如果揭出此人的真面目,想必可以由此发现某些线索。”

司如水一听赶紧蹲下身来,在死者脸上摸索着,他是行医之人,对死者自然毫无畏惧的感觉,倒是水红袖,轻轻惊叫一声,别过脸去。

众人的目光都紧张地集中于死者的脸上,少顷,司如水轻声道:“果然是戴了人皮面具!”

说话间,他已慢慢地揭开了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

戴可失声道:“陆大成!”

不用说,所谓的“陆大成”一定是青城派中人!

戴可的脸色变得极其苍白,他喃喃地道:“果然出事了,果然出事了……”

众人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都有些同情地望着他,很可能崖上的五十人已无一生存,这对于一派之主来说,着实是个不小的打击!

戴可先是恍恍惚惚地,忽然一下子醒过神来,将陆大成的身上仔细地察看了一遍,最后在其胸口处找到了致命的伤口。

事实上,陆大成的全身上下除了摔出的伤口处,尖锐性伤口只有这么一处!

伤口即不像刀伤,也不像剑伤、枪伤,伤口并不大,而且伤口外的创口是呈圆形的。

敏儿看罢,沉吟道:“没有任何兵器会留下这种伤口!”

众人已知她绝顶聪明,当下都静听她的下文。

果然,敏儿继续道:“任何兵器致人之命时,必须由两个过程组成,那便是将兵器插入及将兵器拔出,所以被兵器所伤,其伤口的肌肉应该是向外翻卷的,至少,不应该是如这人的伤口一样向里边凹陷。”

她抿了抿唇,接道:“所以,此人一定是被暗器,而且是被类似于菩提子这一类的圆粒暗器所杀!”

但能用暗器杀人的人太多了,这又能说明什么?

敏儿又道:“使用暗器者所用暗器及暗器手法都会有所不同,今天这儿有诸多前辈在此,若能找出没入体内的暗器,也许可以看出凶手是谁——或者看出是什么门派的人!”

她转过身来,对着戴可道:“戴掌门,你意下如何?”

死者是青城派的人,自然需要征询戴可的意见。

戴可道:“想必陆兄弟九泉有知,也应该能原谅我们的不得已之举,只有查出凶手是什么人,才能对对方有一定的了解,否则只能处处被动,更不用说为陆兄弟报仇了!”

敏儿点了点头,转对司如水道:“司先生医术高明,对人体内的结构自然是最清楚不过了,还要劳烦司先生。”

司如水知道如今不是推让之时,当即手腕一翻,手中已多了一把银光闪闪的小巧钢刀!至多不过四寸长,其刀刃却是锋利至极!而刀身则薄如纸绢,似乎可以透视而过!

一切都静了下来,只剩下锋利的刀刃划开肌肤的声音。

少顷,司如水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站起身来,他的手掌上已多了一枚暗器。

正是一枚铁菩提!

看似简单的动作,司如水的额头上竟已见汗!

众人看着这枚带着血渍的铁菩提,都无法由这一枚极常见的菩提子上看出什么来。

一直沉默不语的牧野静风忽道:“司先生,这枚暗器在死者的什么部位找到的?”

司如水道:“心脏上。”

牧野静风道:“在心脏的什么部位?”

牧野笛听到这儿,冷哼一声,道:“这很重要吗?”

似乎所有人当中,他对牧野静风的敌意最深!

牧野静风很恭敬也很认真地回答道:“的确很重要!”

司如水这时已再仔细地查看了一遍,道:“是在心脏的上半部位!”

牧野静风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又用手指着自己的胸口,道:“外伤口是在这个位置,而心脏上半部分是在这一部位,对不对?”

司如水看着他的比划,肯定地点了点头。

牧野静风大声地道:“不知诸位有没有注意到,陆兄的外伤比暗器最终停止的部位要低一些?”

经过他的一番比划,谁都能清楚地看清这一点。

牧野笛不屑地道:“那又如何?”

牧野静风道:“这便说明,暗器是自下而上射入死者体内的,一般的暗器手法很难做到这一点。”

他所分析的不无道理,但牧野笛却并不轻易放过牧野静风,他道:“那么你能否从这种不一般的暗器手法中看出杀人的凶手是谁?”

牧野静风的脸上忽然有了一种奇怪的表情,他道:“我所知道的有三个人可以使出这种暗器手法。”

顿了一顿,他缓缓地接道:“其中的二个人就是我与我爹。可我与我爹今天都在此处,所以我们都不存在可能性。”

剩下的只有一人,照此推测,此人不就一定是凶手?

司如水忍不住地问道:“那剩下的那人是谁?”

牧野静风道:“他已经死了。”

虽然没有正面回答司如水的问题,但既然他已死了,陆大成自然不可能是他杀的。

漠西双残中的白广正忽道:“你们三人为什么都会这种暗器手法?已死的人又是谁?”

牧野静风十分平静地道:“我所说的人就是烟雨门门主,也就是我师祖让我追杀之人当中的一个!”

牧野笛的神色变了变,道:“你已杀了他?”

牧野静风道:“最终他并不是死在我手上!但我亲眼目睹了他的死亡。爹,我已与你说过,师祖让我找的六个人中除去其中一个早在十几年前就死了之外,其他人也都遭到了报应。”

牧野笛冷声道:“我不是你爹。”顿了一顿,又补充道:“我是牧野静风的爹!”

他仍是不肯承认牧野静风是真的。

牧野静风苦笑了一下。

庞予道:“照你的说法,能使出这种暗器手法的人都不可能在崖顶出来,那么青城派的朋友被害之事又如何解释?”

牧野静风道:“烟雨门门主的武功是来自一本由他窃取来的武学经典,而这本武学经典在烟雨门门主死后,肯定已落在他人手中。那么,其他人也可按此武学经典练成与他相同的暗器手法。”

说到这儿,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了水红袖一眼。

但见水红袖的脸色有些苍白,神情甚是不安。

她是烟雨门门主——也就是冬丑——的弟子,对其师的武功自然是了解的,她知道师父的暗器手法极为高明,更奇怪的是他师父传给她及如霜的武功都是剑法而不是暗器手法,对于这一点她一直不明白其中的原因。而今由牧野静风的话中她却已听出了其中的端倪。冬丑之所以不把暗器手法传给她与如霜,是怕她们在江湖中用了他那卓绝非凡的暗器手法后,被牧野笛、牧野静风他们发现!

冬丑的武学来历不够光明正大,可水红袖毕竟是他的弟子,牧野静风的话无疑会使她很不是滋味!

同时,她想到那本武学经典此时已在如霜手中,如霜又怎么会来青城山做出这等事来?如果说以前如霜与她一起为冬丑做了不少阴暗之事,那么自从嫁给范书成为霸天城主夫人之后,她整个人便如脱胎换骨一般,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地杀死青城派弟子?

何况以她一个人的力量,又怎么能对付青城派的五十人?如今她可是有了四个月的身孕啊!

那么,会不会是有人窃走了那部武学经典?

可是要想在霸天城数千双眼睛下窃走城主夫人的东西,可谓难比登天,何况她知道如霜极富心计,他人要想窃取她的东西,着实不易!

水红袖的神情变幻,都被牧野静风看在眼里,牧野静风由此猜出她至少知道冬丑死后那本武学经典的去处,只是在这种场合中不宜开口相问。

漠西双残中的白广正冷声道:“说了半天,不过是一些不着边际的猜测而已。”

牧野静风自知此时处境尴尬,无论他的话是对是错,他人对他都会持怀疑的态度,若不是有蒙悦的“三日之约”,只怕又要刀剑相向了。

若是无法离开绝谷,丢了性命倒也罢了,可他在江湖中人的印象只怕永远也没有机会挽回了,因为谁也不会知道绝谷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甚至,到时极可能会把所有的过错全压在他牧野静风一个人身上!

若是如此,岂不是彻底辜负了师祖的殷殷期望?

不!不能最终落得连自己父亲也痛恨自己的地步!

自进入不应山至今已有十数年,在这十数年中,牧野静风曾无数次设想过父子相见时的情景,所有想象的情景都不尽相同,但又都是温馨感人的。

谁会料到真正的第一次相见,便是拔剑相向?

牧野静风心情沉重如负千斤巨石,他慢慢地踱着步,不知不觉已离开了众人,进入一小片野枣林中。

忽听得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未等他回头,便闻一声:“穆大哥!”

却是水红袖。

水红袖走近他,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微垂着头,与她平日的模样大不相同,牧野静风有些奇怪,正待相问,水红袖却已开口了,她道:“穆大哥,你是不是能断定杀了青城派弟子的人,一定是按你所说的具有那种暗器手法之人?”

牧野静风很肯定地点了点头,道:“司先生解剖尸体时我已仔细留意,已看出取他性命的暗器手法与一招‘一见倾心’的暗器手法可谓完全相同。我之所以没有在众人面前十分肯定,不是因为担心判断出错,而是担心众人会说我狂妄,自认为暗器手法无与伦比,以致更增添他们对我的敌意。”

他苦笑了一下,道:“我不会害怕有强大的敌人,但我不愿让风尘双子、苦心大师这样的武林前辈成为我的敌人。”

水红袖迎着他的目光,道:“无论如何,我都是相信穆大哥的!”

牧野静风摇了摇头,道:“不可以如此,因为这些日子每到黑夜,我便会突然变得邪恶不堪,那时的我可谓是诡计多端,阴险狠辣,你万万不可相信我。”

顿了一顿,接着沉声道:“甚至,如果在迫不得已时,你可以杀了我,以免我犯下更多的罪行!”

水红袖赶紧用手掩住他的嘴,泪水盈盈地道:“不!穆大哥,不许你这么说,我相信穆大哥一定不会伤害我,何况……何况就算是死在穆大哥的手中,我也毫无怨言!”

说到伤心处,她再也忍受不住,一下子扑入了牧野静风的怀中,把脸深深地埋在他结实的胸前,嘤嘤而泣。

牧野静风一呆,想要推开她,却被水红袖紧紧抱住,泣不成声地道:“你不是说过爱我吗?为什么会突然消失得毫无踪迹可寻,以致让我担惊受怕?现在终于见到你了,可你为何总是想避开我?难道我不能与你共患难吗?”

她抱得很紧,仿佛是一个无助的小孩,像是担心一松手,牧野静风便会再次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不会害怕受你牵累,在这世上只有你与如霜姐是真心待我的,除了你,我什么都不在乎,我愿意与你一起行侠仗义,也愿意与你一起杀人放火,即使是一起去死,我也会很开心!”

她的泪水已把牧野静风的衣襟打湿了一大片!

她所说之言听起来很幼稚,甚至是很——傻!但却深深地震撼了牧野静风的心灵!如果说他已经知道水红袖对他的一番情意,那么,今天,他更知道了这一番情意有多真,有多深!

真爱着,深爱着,还不够么?

即使盲目,又如何?

一种久违的不羁与豪迈之情又回到了牧野静风的身上。

自从死谷一战失踪两个月后再现江湖,牧野静风一直生活在一种灰色的世界里,他的心情一直沉重如石。

如今,水红袖的倾情之言终于深深地触动了他的灵魂,让他压抑着的豪情一下子释放出来!

是的,他本就是一股来自山野之风,不羁与奔放才是他的本性!江湖中的坎坷与磨炼损去了他的不少棱角,让他有些面目全非了。

如果你换一种心情看待世界,那世界便会成为另一番景象。

牧野静风忽然感觉到在水红袖与敏儿两人身上都有一种力量,但却又截然不同。水红袖便如一杯烈性的美酒,饮之会热血沸腾;而敏儿则是香美的汤,让人不至于醉得太深!

敏儿总是把一切事情办得妥妥当当,恰到好处,就如春天吹拂过的一阵清风;而水红袖则是席卷一切的烈火,只求把自己与心爱的人一起在爱火中燃烧,而不顾其他!

男人当然不能没有激情,所以男人需要水红袖这样的女人;但同时男人又不能永远陷于一种狂野之中,所以男人又需要敏儿这样的女人。

牧野静风的心中突然升起一个念头:“我应该同时拥有敏儿与水姑娘,否则无论如何都是一种缺憾!”

可这对她们岂不是有些不公平?

牧野静风将水红袖的娇躯轻轻移开,温柔地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水。

此时的水红袖温驯得就像一只小猫,两人默默地对视着。

虽是无语,却有一种款款之情在暗暗滋生。

牧野静风的目光明朗而热烈,水红袖还是第一次被他如此注视着,一种类似于微醉的晕眩感在她的全身蔓延开来,这使她娇躯酥软,几乎站立不稳,脸上也是一片桃红,红至耳根、玉颈!

形态动人至极!

终于,水红袖再也承受不了牧野静风那种似乎可以溶化她心灵的目光,嘤咛一声,倒于牧野静风的怀中,娇声道:“为什么这么看着人家?”

牧野静风微微一笑,道:“原来哭鼻子的女孩也这么美丽动人。”

水红袖又喜又嗔,耳语般道:“不许你取笑红袖!”

牧野静风正待开口,忽听得二声惨叫,立即又戛然而止!

就像一根弦突然绷断了一般!

两人齐齐色变!声音离他们相距不过七八丈!

乍闻惨叫声,两人只怔了片刻,随即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向声音传来之处掠去!瞬间即至!

牧野静风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谷中又多添了一个亡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