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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有情之剑(2)

苦苦的企盼得以实现,水红袖却恍如梦中!或者说她担心这只是一个梦而已,梦醒时分,便会烟消云散!

当她注意到牧野静风对她的出现似乎并不十分在意时,本是火热的心一下子凉了不少,只知怔怔地望着牧野静风。

这时,只听得司如水对牧野静风道:“穆少侠,今次有诸多前辈在此,你有什么难言之隐何不道来?”

恐怕唯有笃厚忠良的司如水才会在这种时候还称牧野静风为少侠了。

在司如水看来,牧野静风义释卓无名卓英雄,独闯死谷,都是大勇大义之举,当得“少侠”二字,至于青城山巅挑战武帝祖诰之事,必定是另有隐情,非牧野静风之所愿,所以他仍是称牧野静风为“穆少侠”。

站在司如水身边的中年人轻声问司如水道:“他便是牧野静风?”

司如水道:“正是。”

中年人道:“可为何我觉得不像?”

司如水道:“这并非他的本来面目,他已粗略地易过容……”

说到这儿,他突然轻轻地“啊”了一声,吃惊地道:“这位大哥,为何穆少侠与你……如此相像?”

司如水这么一说,几乎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中年人身上,包括牧野静风在内!

在场的人中,有不少人见过牧野静风的真正面目,听得司如水的话后,细细一看,发现司如水所言不假,当即都在心中暗自猜测牧野静风与此人有何渊源。

中年人淡淡一笑,道:“在下乃牧野笛,牧野静风便是在下犬子!”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牧野静风被黑衣人施以手脚后,只是在夜晚性情大变,却并未丧失记忆,故乍闻此言,亦是大震,目不瞬转地望着牧野笛,刹那之间转念无数!

苦心大师双手合什,口念佛号,道:“原来是牧野施主,当年老衲与牧野施主曾有一面之缘,那时牧野施主尚是年少,没想到今日已是相见不相识了!”

牧野笛深深一揖,道:“晚辈没有点破自己的身份,是担心有他人冒充犬子,特来试探虚实。如今此人见我之后,竟不与我相见,自然不会是真正的牧野静风!”

平地忽起三尺浪,众人相顾失色!牧野笛此说虽然离奇,却不离谱。的确,天下哪有子女见到父母而不上前相见之理?

如果此人并不是真正的牧野静风,那么真正的牧野静风又在何处?

最吃惊的莫过于水红袖与敏儿!如果眼前的牧野静风有诈,那……想到这一点,她们顿时心乱如麻,脑中念头大乱,根本理不清一个头绪!

牧野静风吃惊地道:“我怎么会不是真正的牧野静风?”

牧野笛脸色一寒,道:“若你真是风儿,又怎会干出这些伤天害理之事?你说,你进入江湖,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作恶多端?我儿一入江湖,便为江湖消灭死谷势力出生入死,你与他之间何尝有一点相像?”

不少人顿时有如醍醐灌顶,心中皆思忖道:“无怪乎先前听闻牧野静风少年英雄,一人独闯死谷,为歼灭死谷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又怎么会突然变得大邪大恶?原来是有人假冒牧野静风之名!”

“如果此人并非真正的牧野静风,那么真正的牧野静风很可能已在二个多月前独闯死谷时遭了不测!”众人皆如此猜测着。

牧野静风十几年未见父亲牧野笛,今夜意外地遇上,虽然他的灵魂已变得奸邪恶毒,但只要是人,就会有一些亲情,他本是以为父子相聚定会喜出望外,没想到事实竟是如此!

失望之余,心中忽生恨意!

当即,他道:“师祖在我踏足江湖前嘱咐我要找到他的六位逆徒,设法一一除之,我已做到,若我不是牧野静风,又怎会知晓此事?”

牧野笛道:“你说是奉师祖之命下山除去六位逆徒,而所作所为却与此毫无关系,试问谁能信你?”

本是厮杀激烈的局面突然变成了他们父子争辩的场所,这多多少少有点意外,也有点滑稽。

牧野静风已有些不耐,他道:“爹,我的确是牧野静风!师祖让我杀的六个人其中一个早已死了,另外五人最终也未逃一死,如今我所要做的就是欲以自己的武功一统江湖,中兴武学,让武学不至于渐渐毁灭于庸人手中!爹,现在我已明白师祖所想的根本行不通,他想要以几部武学经典来拯救江湖,拯救武林,这可能吗?所谓武者,只有在不断的厮杀中才能真正获得长足的进步!只有用鲜血才能浇艳武学这棵参天大树!”

他的目光中有了一种疯狂的光芒:“爹,今日你我父子相见,正是共图大业的大好时机!他日整个武林在我们脚下时,一切在我们股掌之间,师祖之愿不是一样可以实现吗?”

牧野笛一声冷笑:“你越说露出的马脚越多!若是你已杀了师祖要找的五个人,那么你能拿出他们窃取的几部武学经典吗?你口口声声说你是我的儿子,那么我的骨笛安在?”

提起“骨笛”,几位前辈高手都记起了二十年前江湖中的确出现过一位手持骨笛的少年,而且武功不凡!只是他便如一颗流星般,仅在江湖中闪耀了极短的时间,便销声匿迹了,没想到二十年后他会重现江湖!

牧野静风一呆。

因为他身上的确没有骨笛,也没有“平天六术”的武学经典!他本已得到卓无名的一份“平天剑术”,以及从旦乐——亦即假作屈不平的人——那儿得到了另一本武学经典,但此时此刻,他的身上却是一无所有!

这时,他不由又想起城伯、烟雨门门主及阴苍手中的武学经典。城伯即为朝莫,得了其中的刀法;烟雨门门主即为冬丑,得到了有关暗器的武学经典;阴苍亦即暮也,他的拳法如神,无疑当年得到的是“平天拳术”!

这三部武学经典如今又在何处?

牧野笛见他一时沉默不语,便冷冷一笑,道:“你根本拿不出这些东西,只能说明你并非我的儿子牧野静风!我儿子堂堂正正地做人,又怎会目无尊长、嗜杀如命、妄自尊大?”

牧野静风只觉心头火起,不由冷声道:“爹,你为何要把我往绝路上逼?”他的目光一寒,沉声接道:“如果你逼人太甚,可莫怪我翻脸无情!”

顿时响起一片指责喝骂声!

苦心大师诵声佛号道:“罪过罪过!老衲听说牧野少侠竟然攻击武帝,心中不信,因为老衲曾亲眼目睹牧野少侠之大仁大义。为防误伤好人,老衲便从寺中匆匆赶来,如今方知原来是有人在假冒牧野少侠之名!”

他与司如水两个人在英雄楼亲眼目睹牧野静风的不凡风采,所以对江湖传言牧野静风为恶江湖的事大为怀疑,如今自认已真相大白,倒是心安了不少。

有德高望重的苦心大师这一番话,众人都有豁然开朗的感觉,他们心想:“以前将牧野静风视若后起之秀并没有错,今日围攻此逆贼,也是合情合理,两者间并不相互矛盾!”

牧野笛对牧野静风道:“风儿自死谷一战后,已有二个月未在江湖露面,说不定已遭了你的毒手,今日我必须为我儿讨回血债!”

自牧野笛出现后,心情最复杂的除牧野静风之外,莫过于敏儿与蒙悦。他们之所以心情复杂,是因为月刀司狐的缘故,他们都知道她对牧野笛的情意,也正是这种本不应该存在的情意才造成了他们一家人十几年的离散!

当然,这一切牧野笛并无责任。

自从苦心大师出现后,蒙悦赶紧重新替下敏儿,亲自以内家真力为妻子疗伤,让他隐隐不安的是将雄浑之极的内力贯入对方体中后,司狐的情况仍不见有丝毫的好转!

在听到“牧野笛”三个字时,蒙悦感觉到司狐的身子微微一震,并微微地睁开了一直闭着的双眼,这让他心中隐隐作痛:牧野笛对她竟如此重要,以至于过去了十几年,她还不能忘怀,以至于在生命垂危之时,凭着“牧野笛”三个字,便可以激发她残存的生命力!

身为人夫的他,又该作如何想法?

当牧野静风与牧野笛越说越僵的时候,司狐吃力地向敏儿招了招手。

敏儿赶紧俯下身子。

司狐的嘴唇翕动着,但敏儿却一个字也听不清楚!

她强忍悲伤,轻声道:“娘,你的身子太弱,有什么话待伤好之后再说,好不好?”

司狐的脸上有了淡淡的哀伤笑意,她几乎不易察觉地摇了摇头,用手指了指腰间的“碎月刀”!

敏儿见此情景,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她如何不知这是母亲的最后话语?

她已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觉泪水已完全模糊了她的视线!

苦苦思念了十几年的母亲好不容易相见了,但转眼间又将成永别,这该是一种怎么样的伤悲?

忽然,她感觉到了母亲有些冰冷的手握住了她的手,然后用另一只手的手指在她的掌心轻轻地划动着。

好像是写什么字。

虽然暂时不明其意,但敏儿亦知道这必是极其重要的话,当下便默默地记下其中的笔画。

待司狐写完最后一笔后,身子一颤,又吐出一大口鲜血,身子已软软地倒在敏儿的身上,慢慢转冷。

敏儿一声悲叫,紧搂着母亲,泪如雨下!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司狐一只手那么用力地握着敏儿。她本是有千言万语要对她惟一的女儿说,但最后所有的内疚、遗憾、十几年沉积的思念与牵挂都只能融入那饱含无限情念的一握之中!而另一只手则握住了蒙悦的手。

蒙悦这位顶天立地的伟丈夫不忍再看这凄楚的一幕,缓缓地别过脸去。他在心中深深自责,自责自己空有一身武功,却连自己的妻子也救不了!

妻子的最后一握让他的心隐隐作痛,他明白这其中包含了妻子难以言表的情怀。

蒙悦在心中默默地道:“我不会怨恨你弃家而走,你便安心去吧,我会好好地照顾敏儿,我要把我们欠她的都补上!”

群豪没想到连月刀司狐这样的绝世高手也会重伤而亡,想到继英雄楼卓无名卓英雄之后,武林七圣又失一人,都有些黯然。

苦心大师与悲天神尼默默地为司狐诵念元旦寿经,以超度她的亡灵。

就在这时,牧野笛与牧野静风已交上了手!看样子牧野笛已认定此牧野静风有诈!

众人发现牧野笛所用的剑法与牧野静风所用的剑法居然是一模一样!由这一点看来,他们岂非应该是真正的父子?

按理牧野笛也应该会注意到这一点,但牧野笛大概是怒极攻心了,只知一招紧似一招地进攻,出手毫不留情!看样子竟是一心要取被他认定假冒了他儿子之人的性命!

众人心道:“也许假扮牧野静风的人设法偷学了牧野静风的武功,或是谋害了真正的牧野静风然后夺得了牧野笛所说的武学经典。”

而牧野静风初时出手尚留有余地,但后来因牧野笛越逼越紧,于是出招也越来越狠辣,眼中亦有杀机涌动!

这哪像一对父子,分明是仇敌在作生死搏杀!

但见二人所用的剑法都是奇绝,有凌驾万物、囊括天下之气势,在场的人不乏高手,亦不由暗暗惊叹,为“平天剑术”这样的绝世剑法而深深折服!

牧野笛怒斥道:“小子,你怎么会使我的剑法?是否自我儿子手中窃得?”

说话间,便是一招“生死由剑”,快捷辛辣,令人目眩!

但牧野静风对这套剑法太熟悉了,他根本无需思索,强拧身躯,已让过惊人一剑,同时还上一招“魔消道长”,口中道:“爹,若你再苦苦相逼,可莫怪我大逆不道!我已让你三分了!”

因为施展出来的是同一套剑法,因此以招拆招都是奇快无比,旁人看来,但见两团眩目的光芒在闪掣、迸射、撞击,令人叹为观止!

而剑气划空之声如裂帛,声声扣击着诸人的神经!

唯有苦心大师、蒙悦等绝顶高手,方能看出牧野笛的剑法与牧野静风相比,尚少了些神韵之处。而且,牧野静风的内力似乎比牧野笛的内力还要深厚一些。

他们并不知绝心的五六成功力已贯入牧野静风的体内。

苦心大师心中暗忖道:“无需多久,牧野笛便会露出败迹!”于是暗自留神,一旦牧野笛有危险,立即出手相助。这些年来,他极少涉足江湖,只是潜心修炼,但牧野静风在英雄楼的举措,让阅遍沧桑的苦心大师也不由钦佩对方少年侠义,之后又听说牧野静风勇闯死谷,更是对这位武林晚辈青眼有加,所以在闻听牧野静风于青城山闯出大祸后,便匆匆赶来。

如今,他心想自己既已明白真相,无论真正的牧野静风如今在何处,是生是死,首先要保证牧野静风父亲的安全!

敏儿终于从巨大的悲痛中慢慢地平静了些,蒙悦从司狐的腰中解下“碎月刀”,亲手为敏儿佩上,他明白司狐在最后一刻指着“碎月刀”的用意。“碎月刀”是司狐心爱之物,生平从未离身,她把它留给敏儿,定是寄有她的情感。既然她已无法与女儿相伴,那只好让自己心爱的刀伴随着女儿!

敏儿又怎会不明白母亲的心意?

她忽然记起司狐在她手心上写的两个字,第一个字很简单,是个“有”字,而另一个字的笔画则有些繁杂,加上司狐在划写这二个字时,已是气若游丝,所以动作难免走形,给敏儿辨认这个字带来了一定的困难。

敏儿心知这二个字一定很要紧,于是依着记忆,不断地揣摩、猜测。

“有”字后面是什么字?

“有罪?”

笔画不像。

“有情?”

也不像。

“有诛?”

笔划倒是颇为相同,但“有诛”又是什么意思?根本言之不能成文!

蓦地,一道亮光闪过她的脑际,敏儿几乎失声呼出:“有诈!”

不错,一定是“有诈”二字!

娘为何在最后一刻要刻意写下这二个字?她所谓的“有诈”指的又是什么?

所指是眼前的牧野静风有诈吗?可凭直觉,敏儿相信眼前的牧野静风一定是真正的牧野静风,尽管现在他所做的一切都那么反常!何况如果母亲所指的若真是这一点,那么这一点本就已由牧野笛指出来了,而且也得到了几乎所有人的认同,那她又何必再告诉自己呢?

一个个的念头在敏儿的心中闪过!

她又想到母亲对牧野静风本是一无所知,既然不了解牧野静风,又怎会看出牧野静风有诈?

“母亲不了解穆大哥,但却一定了解穆大哥的父亲!”

想到这一点,敏儿心中猛地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