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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患难真情(2)

牧野静风任凭她摆布,两个人相对而立,敏儿动人的体香飘入牧野静风的鼻中,让他心神摇荡,不由拿眼向敏儿望去。恰好敏儿俏目正凝视着他,两人都赶紧把目光闪开,身子却不由自主地靠拢了一些,一种异样的情愫在两人间慢慢升腾。

敏儿又将双掌用力地搓揉自己的脸颊,不一会儿,牧野静风所看到的敏儿之脸容已多了些细密的皱纹,而且没了原先的红润光洁。

布置停当,敏儿道:“我们离开此处吧。”

走过酒糟鼻的耳旁时,敏儿又点了他的晕睡穴。

出了岩洞,一扫洞内的昏暗沉闷,牧野静风大口呼吸着洞外清新的空气,眯起眼看着绚丽灿烂的阳光。

昨夜的一切,恍如梦中。

敏儿辨认了一下方向,便领着牧野静风向西折去。

昨夜与武帝祖诰一战后,牧野静风伤得不轻,加上后来被敏儿封了穴道,一直没有机会运功调息,今天的身手已不如平时,加上为免引人注目,也未全力施为,故速度并不快。

刚刚绕过一道鱼脊般的山梁,便听得远处一个山坡上有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前面是哪一路上的朋友?”

声音显得精元充沛,如洪钟一般。

两人拿眼眺望,只见山坡上有一平缓山崖,石岩上站有十数人,居中立着一高大雄伟的汉子,一把大刀斜挎于肩,红缨飘扬于风中,颇具威仪!

敏儿忙低声向牧野静风道:“快说是西漠双残。”

西漠双残乃蒙古西部大漠中一对人人谈之色变的男女,他们本为中原武林中人,因性情古怪暴躁,结下怨家无数,十年前方退入大漠深处,夫妻两人一瞎一聋,武功却是极为不俗,所以寻常人等都不愿去招惹他们。

牧野静风江湖经验远不如敏儿,当下便依计而言:“我们便是西漠双残,诸位别来无恙?”

听得“西漠双残”的名号,十数人脸色都不由微变。

为首之中年豪士哈哈一笑,道:“原来是贤伉俪!二位倒是好兴致,不远千里来此!”

敏儿一声怪笑,哑着声音道:“大哥,我好像听到有人在骂我们西漠双残!”

西漠双残中的女子耳力不济,却未全聋,她的性子比她男人还要暴躁,许多怨仇都是因为她听岔了才结下的。

山坡上的那一帮人乃岷江上的“大江帮”之人,中年豪士便是他们的帮主,名为杭苍梧,水上功夫颇为了得,但他亦知西漠双残言行乖戾,现在见“双残”中的女人听岔了话,心头微凛,赶紧打了个哈哈,遥遥拱手道:“二位就此别过!”

带着手下十数人匆匆而去!

牧野静风暗暗佩服敏儿,两人不敢怠慢,惊走“大江帮”帮众后,立即上路。

忽地前边掠过一位老者,身形枯瘦,头上稀稀朗朗地没有多少头发,而且全已花白。他一边弓着腰走路一边执着一个长达二尺的旱烟杆,因为烟斗格外大,所以远远看去便见他一边走,身后却留下一条长长的烟雾。奇怪的是他的身子一直微弯着,却也能在乱石丛林中行走如飞!

牧野静风与敏儿尚未来得及回避,对方已行至跟前!

那老者走至两人身边不过二三丈远的地方,方猛地一抬头,冲两人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没头没脑地道:“二位好面生!”

敏儿抢在牧野静风前面,冷然道:“有话往明里说,我戚三娘眼中掺不得沙子!”

老者又一咧嘴,连连摇手道:“误会,误会。”脚下忽然一个踉跄,便顺势向后退出两步,干笑两声,闪入一棵古木后,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牧野静风忍不住好奇地道:“戚三娘又是谁?”

敏儿道:“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这老者名为老骆,精明古怪,只怕我们并未能骗过他的眼睛。只是此人生性多疑,从不做无把握的事情,所以我才胡乱报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名号,他势必会去思索一阵子!”

说话间,脚步丝毫不停。

倏地,在敏儿的左脚跨过林间离地半尺高的一根藤蔓的一刹那,这根藤蔓突然一卷一弹,已闪电般缚住了敏儿的左脚!

敏儿失去重心,向前便倒!

她倒向的地方本是一丛蕨草,但不知什么时候,蕨草丛中已多出了一个人,一个形象古怪的女人,手中分水刺如闪电般迎向敏儿!

一切变故几乎是在瞬息间发生的!

牧野静风的剑“铮”的一声跳出,剑未在手,牧野静风已疾吐内力,剑便如同被一只无形之手握着般,如贯日之虹划出一道惊人的弧线,暴扫草丛中的女人!

“当”的一声巨响!

剑已回到了牧野静风的手中!

敏儿也一头栽倒在地,但却未被分水刺伤着!

光芒再吐!

藤蔓已断作无数截!

同时牧野静风的身躯已如鱼一般贴地“游出”,伸手一抄,已挟着敏儿飘然掠起,直入一棵参天古木之树冠中!

动作之快,令人叹为观止!

借着浓密的树荫,牧野静风方长出了一口气!

敏儿死里逃生,暗自心惊!她赶紧从牧野静风的怀中挣出,提神以待下一轮的攻击,同时小声地道:“那女人是真正的西漠双残,他们夫妻两人从不分开,她在这儿,那她的男人也一定在此地!”

果然,只听得下边有一个嘶哑难听的声音响起:“谁敢冒充我西漠双残的名号!”这已是一个男子的声音。

敏儿低声道:“这两人颇为难缠,虽然你能胜过他们,但打斗之声必会引来其他人的注意,到时就难以脱身了。”

说话间,一个黑色的人影已飞快地贴着树干飞身蹿上!

牧野静风心道:“我居高而临下,你岂不吃了大亏?”

正想着,黑衣人影突然又“哧溜”一声飞快地滑了下去。

牧野静风暗自惊讶不已!

只听得敏儿忽然一声惊叫:“小心!”

数枚寒芒突然自敏儿手中射出!

“啪啪”数声脆响,数枚暗器尽皆射入树干中!

牧野静风正待相问,忽然发现其中有一枚暗器射中的不仅仅是树干,还有一只黝黑发亮的蝎子!

此蝎子足有寻常蝎子两倍大小,暗器正好射中它的躯体,将它钉在了树上。

只见蝎子猛地一曲一弹,身子突然断作两截,大部分留在树上,而蝎头却借着这一弹之力飞了出去,向牧野静风这边射来!

牧野静风一凛,不敢用手去抓,而是举剑一封!

“咯”的一声,剑与蝎头相撞的一刹那,蝎头突然张嘴,一下子咬住了剑刃!

听得这种并不是很响的声音,牧野静风竟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下意识地将剑刃砍向树枝,剑刃连同蝎首一下子嵌入树枝里!

但他忘了自己就立于此树枝上,只听得咔嚓一声,牧野静风已随着树枝一同往下落!

坠落时,牧野静风赫然发现树下有两个一样丑陋古怪的男女在等着他!

牧野静风忙一扭身,剑飞速划出,深入树干中,再一压腕,人已借力飞起,掠空而上时,双脚倏出,夹在剑柄上,剑便被拔了出来,重入牧野静风的手中!

树枝则依旧落下,砸向西漠双残!

敏儿不等牧野静风站稳,便急切地道:“走!”已抢先掠空而出!

牧野静风紧随其后!

两个人影便在绵绵不绝的树梢上飞身疾掠!

等西漠双残拨去从天而降的树枝后,树上的两个人已不知去向!

敏儿轻功不及牧野静风,全赖牧野静风牵着她的手。

前边二十几丈之外突然出现了一处绝崖!牧野静风一惊!

却听得敏儿道:“到绝崖边上我自会有办法!”

两人不约而同地向一棵枫树落去,就在两人即将踏足于枫树上时,枫树突然缓缓倒下!显然这棵树已被人做了手脚。

敏儿身子不由自主地向下坠落!

牧野静风虽然还可勉力提升,但他又怎会舍下敏儿?

两人便这般急落下来!

心神未定,只听得有人嘿嘿一笑,道:“二位高来高去,未免太招摇了吧?”

霍然转身,却是老骆!

显然,老骆这样的老江湖已看穿了一切,他用旱烟袋一指牧野静风,道:“今日有不下千人的武林同道在寻找你,你却自己往绝崖上逃,岂不是自寻死路?”

敏儿心知已瞒不过他了,便冷冷一笑,道:“你自忖武功比武帝还高吗?”

老骆龇牙道:“有时候取胜的关键并不在于武功的高低,我辛辛苦苦把这棵树砍断,又不让它倒下,你以为这是我小老儿吃饱了撑得慌,没事找事吗?”

牧野静风眉头一挑,看这枯瘦老人的眼珠骨碌碌直转,就知不是善与之人,他这么做,难道真的有深意?

敏儿心中也有些担忧,但脸上却平静得很。

只听得老骆道:“二位可曾觉得脚下有何异样否?”

敏儿不屑地道:“想骗得我们分神去看么?我们又岂会上你的当?”

老骆叹息一声,道:“现在的年轻人总是喜欢自作聪明,我还是直言相告吧,免得到时你们见了阎王爷还说不清自己是怎么死的。”

他指了指牧野静风与敏儿所站的地方,道:“在你们的脚下,有一块铁板,铁板下我设置了一种火器,当你们踏足其上,便会触动机栝,一旦你们离开这块铁板,铁板下埋着的火药就会立即爆开!”

牧野静风先是一惊,忽又笑道:“你这样的谎言漏洞未免太多,若你真的在地面下埋下火药,又何须要设置成我们一旦离开铁板才会爆开?”

老骆道:“道理很简单,我只想借此困住你,若是将你们炸得粉身碎骨,他人是否会相信死者就是你?”

牧野静风心道:“不错,我与他本无冤无仇,他对付我的目的无非是为了借机扬名立万。”

一转念,复又哈哈一笑,道:“我仍是不信,你怎么能够算准我们必定会经过这里?”

老骆的用意很绝:“因为前面是绝崖。”

牧野静风不解地道:“前面是绝崖我该避开才对!”

老骆道:“若在平时,你自然会避开这个方向,但在无数武林同道的矛头都对准你,整个青城山被围得水泄不通而你已是插翅难飞之时,最可能选择的道路就是这条看起来更像是绝路的路,这样才能出奇而制胜。”

牧野静风静静地听他说完,沉默不语,便如入定了一般!

老骆得意地道:“不用多久,这儿会聚集越来越多的人,他们将发现伤了武帝的牧野静风被我困住而无法脱身!”

敏儿的鼻翼上有了细细的汗珠,因为她知道老骆是一个不做无把握之事的人,单单从他能够料知牧野静风一定会从这儿走便足以说明他的不同寻常之心计。

牧野静风忽然道:“你对自己布下的机栝真的很有信心吗?也许它突然受潮了,根本无从发挥它的威力,也许它炸开时,却被铁板挡住了,根本伤不了我们。”

他看着老骆的眼睛,看出了一丝的动摇,不由心中暗喜,忽又道:“也许地下压根儿没有火药机栝,你只是想以谎言将我们压住而已!”

说完后,牧野静风忽然抬起了一只脚。

老骆神色大变,像是被毒蜂蜇了一般向后疾掠而出!

牧野静风的脚又放下了。

他对身边的敏儿低声道:“看样子他并没有骗我们。”方才他是借此试探老骆,他知道自己抬起一只脚后压在地面上的重量却并不会改变。

老骆见牧野静风并未真的走出来,便明白了他的用意,放下心来,美滋滋地吸了两口旱烟后方道:“二位可莫拿性命开玩笑。”

敏儿忽然开口道:“可惜你最终只能是替他人作嫁妆,空欢喜一场。”

老骆也不介意,以一种胜利者的宽宏大度道:“愿闻其详!”

敏儿道:“届时面对武林群豪,你能以什么证据证明我们是被你困住的?”

老骆一怔。

敏儿根本就不给对方仔细思索的时间,她继续道:“你离我们至少有七八丈远,别人怎会相信我是被你困住的?一旦另有一人发现我们在此,从暗处悄悄靠近我们,然后突出杀手,我们被困在此处不敢移动,岂不是任他宰割?到时,他会被世人认为是铲除武林公敌的大英雄,而你辛辛苦苦所做的一切将不被他人所承认!”

老骆脸上有了惊慌之色。

敏儿叹道:“可笑你不但没有勇气杀我们,连走近我们的勇气也没有,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们的暗器射杀你,对不对?”

老骆神色变了变,忽然怪笑一声,道:“我知道你是要用激将法,没有什么东西能够瞒过我,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吓倒我。”

他真的向牧野静风二人走了过来,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敏儿与牧野静风的手上,显然是防备着两人发射暗器。

敏儿笑着对牧野静风道:“你的轻功好还是我的轻功好?”

牧野静风不明白她问这句话的用意何在,便如实回答:“大概我要略胜一筹。”

敏儿又道:“你的体重比我要略略重些,对不对?”

牧野静风又点了点头。

敏儿忽然又指着远处一块石头,道:“可惜与它离得太远了,否则它可以代替我站在这个地方。”

她所说的三句话可以说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干,牧野静风也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敏儿忽然大声道:“与其在这儿等死,倒不如一步迈出,让火药炸死干脆些!”

牧野静风大惊,忙道:“万万不可!”

敏儿带着哭腔道:“那好,你就想个办法,我不愿意就这么死去!”

牧野静风一时分不清她的神情话语是真是假,顿时急出了一身冷汗。

敏儿道:“我知道你根本想不出办法!”神情显得很激动!

老骆幸灾乐祸地道:“你若是一步跨出,立即就会面目全非!若是老老实实地呆在这儿,至少还能留个全尸。”

敏儿恨恨地道:“你吓唬我吗?我就走给你看!”

老骆先是有些慌乱,再见她只是说说却并未付诸于行动,不由笑道:“悉听尊便!”

敏儿咬了咬牙,道:“我……我真的跨出了!”

老骆这时更为得意了,他弯腰施礼道:“请!请!只要你有这个胆量!”他已料定敏儿必不会迈出来!

敏儿大声道:“你以为我不敢吗?”

老骆笑道:“我……”

只吐了一个字,笑容便一下子僵在那儿了。

因为敏儿竟真的一步跨出,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向他飘然进袭!她并无兵器,但曾被人称为“有血有肉的兵器”的她没有兵器一样能干净利索地杀人!

老骆的武功实在是不低的,但在这一瞬间,他的所有武功似乎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极度的意外让他的思维呈现了一种暂时的空白!

一丝凉意直入心脾!像是有一根冰条落入了他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