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我的长孙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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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3章 狂喜不已(1)

“娘。”说话间,元吉抬起头,除了错愕的神情外,俊雅的脸上已布满泪痕。

挣扎着推开我和郑盈盈的相扶,窦氏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突地将‘受宠若惊’的元吉一把拉了起来,抱在自己怀中。

一直含笑的窦氏此时是无语泪流,只是默默的轻抚着元吉的背,“元吉,恨娘不?”

突地痛哭失声,元吉紧紧的搂着窦氏的腰身,十数年来的委屈在这一刻迸发。

“孩子,不是娘不心疼你,不是娘不爱你。你知不知道,娘有多疼你、多爱你。小时候,你晚元霸出生一刻,注定你的身子骨多病,所以是娘亲自哺乳……”细声的讲述着母子相克的过往,窦氏又道:“虽然这十数年,娘不得不和你分开,不得不偷偷的趁着你睡着的时候去看你,不得不……”

“娘,别说了、别说了。儿子知错了,知错了。”

“孩子,你没有错。错的是娘。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娘还不如多抱抱你,如果能够多抱抱你,娘再早去世个五、六年也心甘情愿啊。”

“娘。”

“儿子,你三哥先娘一步走了,娘心痛难忍,决定无论是黄泉也好、天上也罢,娘都去陪着他,他必不会孤单。只是如今,娘要走了,最放心不下的是你……你自幼多病、多灾,少了母爱,我该如何,如何?”

“娘。您会好的,一定会好的。儿子什么都不要,只要娘好好的。”

轻轻的捧着元吉的脸,窦氏流泪说道:“有时候,你二哥总是不知羞的吻着娘的脸,娘虽然总是戳你二哥的额头,但喜欢得狠。有时候娘就想,什么时候,我的元吉能够亲吻一下娘就好了。”

窦氏语音方方落地,元吉突地倾身向前,重重的亲吻在窦氏的额头上。

“好,好孩子,你是喜爱娘的,一直就是。”说到这里,窦氏亦是低头亲吻着元吉的额头,颤声说道:“娘的心愿已了,没有遗憾了。”

一直如呆似傻看着窦氏交待后事的李渊,突地露出相当害怕的神情,一把将窦氏和元吉搂在怀中。哽咽说道:“伊人……伊人,不要离开为夫,不要。”

稍愣之后,窦氏唇角噙上神圣的笑,一时间觉得她似年青了许多岁,异常的美。只听她柔声说道:“叔德,你有多久没唤我的闺名了?”

是从有了第一个小妾的时候,她毅然决然要夫妻情断?

是听闻妾室怀上了庶子、庶女的时候,她毫不留情的烧毁了夫妻洞房之时的同心结。

还是……

曾经的往事若过往云烟,已然模糊。只知道,曾经刚烈的女子在尝遍了少年夫妻情爱的裂变之后,因为爱、因为不舍、她抛却了国仇、抛却了家恨,活生生将自己转变成一个恭德贤良的贤妻良母形象。从此,她称他‘老爷’,他称她‘夫人’,齐眉举案、相敬如宾……分不清何谓真情,何为假意,再也回不到初相逢、初相知、初相爱、初相守时的泾渭分明。

只听得她断断续续的声音不时传来,“李家儿郎以天空为被、马背为床。李家的媳妇自然而然要和李家儿郎做到并驾齐驱、同进同退。今天,伊人终于可以回答叔德问伊人的问题:嫁予叔德,伊人不后悔。”

眼中浅藏着氤氲泪光,李渊将窦氏的手抓着放在唇边重重的咬着,“伊人!”

“嫁予叔德,伊人不后悔。嫁予叔德,伊人愿意放下国仇家恨,放下为舅舅靖难之志。只是他杨家从我舅舅手中夺走江山也便罢了,如今又从我手中夺走我儿,我不甘!叔德,如果哪一天,他杨家要从你手中夺走我们另外的儿子,你该如何?”

见李渊虎目欲裂,内中红透,窦氏又道:“今主昏于上,民怨于下,锐兵尽于辽东,和亲绝于突厥,百姓疲劳、盗贼蜂起、禁令不行……若刘邦、项羽重生,定会再起义师。叔德,你的雄才大略不下刘、项二人,我们晋阳的士马精锐不下刘、项二人,况他二人皆能从布衣到帝王,依你之才若领兵席卷二京,隋氏不足亡……”

虽然窦氏在离开人世之际念念不忘的仍旧是她的几个小犊子,仍旧想护得她的几个小犊子的安全,其中的权权母爱一览无余……但这些话如果传出去将是灭族之罪。李世民好生的拉了元吉离开,又示意我拉了郑盈盈离开。

出得房门,我回首看向房间相护拥着告别的二人,窦氏的殷殷叮嘱也不知道李渊答应了没有?在我将房门轻轻阖上之际,只听得里间传来李渊苍老的、低沉的轻唱:“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这个‘东床快婿’和‘雀屏中选’一直是我想大手笔写的一段故事,这一章节写得我热泪盈眶……我决定,《番外篇》之《李渊VS窦伊人》将尽展二人相识、相知、相守、相怨的故事。朋友们,好不?

深冬的清晨,溪流冰涧潺潺,芦苇苍茫颓废一片,漫天的大雪覆盖其上,掩去秋时它曾经郁郁苍苍、露水盈盈的美景。

窦氏终究是走了,走得安详,走得释然。

她的一生充满着传奇。从北周武帝最喜爱的外甥女到唐国公李渊的夫人,从相爱到相怨、从相怨到爱恨难明,散不了的终究是那个‘情’字。

情不散,终受一生之苦。

原来表相下雍容大度的一家主母亦不过是一个‘卧床之榻岂容她人安睡’的小女子而已。

今弦虽已断,然音却铿锵悠长……

如今,那个守在灵柩前的白发男子可有丝丝的悔意?

悔自己虽然给了她最多的爱,却没有给她唯一的爱?

我想:即便真有悔意,但世间没有后悔药可吃,不过悔之晚矣!

按李氏家族的规矩,满七七后,窦氏的棺椁必须送回长安李家祖坟安葬。奈何如今长安战事堪危……无奈之下,李渊将窦氏的棺椁停放在大佛寺,以待长安之围解了后,再亲送窦氏回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