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千石网尚未来得及接触到两人,皆被气流漩涡所吸走,碎石重新聚而成为一圆形巨石。
而这时,那脸色苍白的女子早已突破一丈之距,一掌劈向影子。
影子连忙右手挥出,迎上那一掌,随即真气狂猛疾吐。
但当影子真气吐出的一刹那,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他的手虽然对上了那女子之手,但真气所及,竟然是空空荡荡的,一片虚无,没有任何着力之处,而眼前女子的形体仿佛早已经不存在。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影子心中惊呼,连忙将真气回收,但当他决定将真气回收的一刹那,又发现自己错了,排山倒海般的真气猛地向他攻来,顺着他回收的真气直轰影子的丹田。
“轰……”与此同时,那矮小独眼之人将碎石化成的圆形巨石已重重地轰在影子身上。
细石飞溅!
那女子与独眼之人早已飘身而退。
黑玄紧张地看着刚才电光石火间所发生的一连串进攻,整个心都悬了起来。他虽然对影子所说之话同样感到气愤,却并不希望影子死,但面对昔日战神部下的三大战将的连环进攻,影子再强,也不可能全身而退。特别是纤雨的“虚无玄冥功”,是专门对付功力强横之人,化掉其功力。她可以在瞬间将自身化作与虚空同在,让人感觉不到她的存在,出其不意,再施以反击。千毅的失败,纤雨自是看到了影子真气的强横,刚才正是对影子使用了“虚无玄冥功”,而紧接着哲野以蕴含强大真气的圆形巨石的轰击,更是彻底击溃了影子所有的反击,将影子体内的真气彻底击溃。此刻的影子,就算不死,也必是身受重创。
那断臂的老人则一直显得异常平静。
碎石落下,影子的身体已被细石尽数掩埋。
黑玄、千毅、纤雨、哲野全都望着竹楼内堆起的那堆细石,等待着影子的动静,但石堆半天都没有反应。
满面堆笑的哲野道:“看来他已经死了,看似还可以,却是如此不堪一击,也不知是千毅老了,身手有所不济,还是其它的什么原因。”边说边望向断了手腕的千毅。
千毅一脸肃然之色,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哲野,根本不加理会。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一招未过便手腕折断的原因,这一招也让他认识到影子的可怕,而影子也绝对不会这样就败了死去。
哲野又笑着望向纤雨道:“若非纤雨妹妹宝刀未老,我们也绝对不会如此轻易便取胜。”表情满是迎逢讨好之色。
纤雨轻轻咳了一下,用那宽大的皮毛大衣裹了裹身子,淡淡地道:“谢谢六哥夸奖,多半是六哥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才会让小妹轻易得手。”
哲野满心欢喜地笑了笑,道:“纤雨妹妹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才是,这么多年了,一直未曾见你的病好过。”
纤雨道:“谢六哥关心。”
哲野忙道:“七妹客气了。”转而又看了一眼将影子掩埋在内的石堆,道:“这小子也真是太不识抬举了,竟敢辱骂我们是狗!这半天没有动静,看来是已经死了。”说完,又望向那独臂老人道:“大哥认为现在该怎么办?要不要我将他的尸体丢出去?”
独臂老人道:“他没有死。”
哲野听得一惊,忙看向那石堆,石堆的碎石不停滚动,从中间在慢慢拢起,细石向两边滚落。
片刻之间,影子果然从碎石堆里站了起来,其模样看上去仿佛一点事也没有。
影子望向那独臂老人道:“以你们被封禁的力量又怎么可能杀死我?况且,‘他’也不会将我安排死在你们手上,试问几条缩头藏尾的狗又怎配杀我?”
“大胆!”哲野暴喝道,正欲对影子发动进攻,影子电目射向哲野,哲野全身一冷,所有攻势一下子全都被强行逼了回来,眼睛睁得很大,有种任人宰割的感觉。
“好可怕的力量!”哲野心中惊呼,脸上松弛的表情瞬间变得僵硬,现在的影子似乎比刚才强悍得多了,让他不敢贸然行动。
影子身体四周正散发着淡淡的冰蓝色的光晕,刚才他的真气敛而未发,此刻,经过先前一败,体内深藏着的不知如何运用的力量仿佛一下子苏醒了过来,纤雨的“虚无玄冥功”在攻击他丹田击溃真气的时候,竟然让他全身的真气被全部激醒。而他在遇到更强的对手之时,则会变得越战越强,无怪乎哲野看到的现在的影子比刚才强悍多了。
影子将目光重又转向独臂老人,道:“你认为我的话有没有说错?”
独臂老人道:“你不用以言语相激了,虽然你现在拥有强大的实力,但却不可能同时战胜我们五人。我们既然负责镇守这里,就不会让任何人闯进祭天台禁区,就算是一条狗,也应该遵守自己看家的职责!”
影子心中一下子就泄了气,他所采取的相激策略竟是一点用都没有,而他脸上却装着若无其事,冷笑道:“原来你们早在心里把自己当成了一条狗,我还以为是我第一个对你们说这样的话,看来我倒是抬举自己了。”
黑玄、千毅、纤雨、哲野也没有想到独臂老人会说出这样的话,同声道:“大哥!”
独臂老人道:“是狗也好,是人亦罢,这又有什么区别?只是一个称谓而已,别人爱怎么说,便怎么说,我们早自战主战败的那一天起就已经不再是自己了,也不再是什么战神部下的十大战将,只是一个看守人而已。”
黑玄终于忍不住道:“可是大哥,战主还活着,他没有死!你难道没有看到祭天台禁区上空所出现的圣魔剑的剑灵吗?”
独臂老人道:“没有死又怎样?一切已经过去,不可能再重新出现了。所谓的战神,所谓的十大战将,都是留在记忆中的东西,在今天已没有任何价值。我们应该记住,是命运之神给了我们生命,没有让我们死去,我们能够活着在这里,已经是上天对我们巨大的照顾了,做人应该感到知足。”
黑玄有些激动地道:“可我们这叫做人过的生活么?我们一辈子就这样被局限于这样一个贫瘠的地方,没有自由,丧失力量,难道这是我们想要的么?我们之所以苟延残喘,活到今天,不就是希望有一天能够重新追随战主,傲视天下么?你难道忘了那死去的另外五个兄弟?你难道忘了你的断臂?六弟的眼睛、七妹的病、还有十弟的脸?难道这一切你都忘了么?”
千毅、纤雨、哲野神情都黯然,这些存在心底的痛,他们又怎会忘记?
独臂老人道:“记得又怎样?只是让自己变得更加痛苦而已。再说,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现在不是活得很好么?不用每天提心吊胆,在沙场中驰骋,许多人一辈子所追求的不正是这种平静的生活吗?”
黑玄道:“可我们不是‘许多人’,我们只有十人,十个独一无二的人!我们以战为生,以战为傲,平静的生活是对我们的羞辱!每一天,我都在做着同一个梦:希望能够解开身上的诅咒,离开这个鬼地方,陪着战主一起征战天下,重新杀回神族,主宰着自己的命运!大哥,除了战主,我一直将你视为最值得尊敬之人,而大哥今天所说的话太让我失望了!”
千毅、纤雨、哲野也显然对独臂老人所说的话感到失望,他们望着独臂老人,企盼着大哥能够像曾经一样,说出一些能够让他们心神震奋的话来。在他们的心里,也都有着和黑玄同样的想法和希望。
影子心中一阵释然,事情终于往他所希望的方向发展,尽管一切尚还是未知数,但他看到了希望。他没有在这竹屋再呆下去,而是自顾走出了竹屋,他相信明天事情会有一个结果出来,他所要做的是等待明天的到来,然后再作决定。
竹楼外,月光斑驳地从竹缝间投洒而下,清清冷冷。影子望了望天,月朗星稀,明天,将是一个大晴天。他突然间想,到底自己为什么会来到幻魔空间?自己到底是属于这里的,还是属于原先所在的世界?他想着月魔,想着法诗蔺,想着歌盈,想着影,想着紫霞,想着漠,还有朝阳,这些和自己的生命联系在一起的人,到底为什么而存在?是因为自己才有了他们,还是有了他们后才有了自己?但不管事情会变成怎样,他都是影子,他都要沿着这样一条路走下去!
不知不觉中,影子沿着河边的碎石小路走出了竹林,而在竹林外,却有一个人在等着他。
是澜蝶。
澜蝶见到影子,忙望向他。
影子道:“你是在等我吗?”
澜蝶点了点头,道:“是的。”
影子道:“有什么事?”
澜蝶道:“你想知道为什么紫霞与朝阳能够进入祭天台禁区,而你不能吗?”
影子心中一动,这正是他一直所想知道的事情。他以审视的目光盯着澜蝶,道:“你能够告诉我?”
澜蝶点了点头。
影子又道:“你在这里等我,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问题?”
澜蝶摇了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
影子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先前不是你阻止我见长老会之人么?现在却又是为何?”
澜蝶道:“你听我将话说完便自然知晓。”
影子看着澜蝶,不知她心里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打算,但既然澜蝶要告诉他紫霞与朝阳为何可以进祭天台禁区,无论如何,他是愿意一听的。
于是澜蝶道:“二个月之前,紫霞与泫澈来到了妖人部落联盟,她们直接便找上了长老会,并告诉五位长老,她们要进入祭天台禁区。五位长老自是感到万分诧异,不知原委,紫霞便告诉他们,她是奉了命运之神之命,要将朝阳关在祭天台禁区,让他永远不能离开。五大长老不信,泫澈便拿出了命运之神的亲笔御旨,于是就有了后来紫霞将朝阳引入祭天台禁区一幕,两人一起关在了里面。而我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知道,你想进入祭天台禁区救紫霞毫无意义,如果这是命运之神的安排,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命运之神事先为你设定好的,而结果‘他’也早已知晓。”
影子犀利的目光望着澜蝶,对澜蝶的话,影子显然不太相信。他实在想不出“他”这样做的目的所在,而且是如此直接地做一件事情。以“他”对命运的控制,应该是不露痕迹才对,何必做这等毫无意义的事?这不像“他”的行事风格。
影子道:“你在骗我!”
澜蝶道:“我为什么要骗你?我所说的都是实话,信不信由你,我已经告诉了你。”
说完,澜蝶便径自走开离去。
影子想了想,却又对澜蝶的动机琢磨不透。如果澜蝶是骗他,那澜蝶为什么要骗他呢?难道是为了让他放弃进入祭天台禁区的打算吗?而这对澜蝶又有什么好处?看澜蝶的样子又并不像是在骗他,但如果说澜蝶所言是事实,则又似乎显得不太合情理。
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在与黑玄作战之时,澜蝶突然对黑玄发动的进攻,她的所作所为总是显得不可思议。
“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人?”影子心中对澜蝶充满了好奇。
于是,影子飞身飘掠至澜蝶身前。
澜蝶道:“你不是不相信我的话么?拦着我做什么?”
影子道:“我只是想问你,你为什么要帮我杀黑玄?”他的眼睛密切注视着澜蝶的表情。
澜蝶毫不避讳地道:“因为我把你错当成了一个人,而我做了一件对不起‘他’的事,一直都想补偿,偿还我内心的愧疚。”
影子道:“我可不可以知道这个人是谁?”
澜蝶道:“命运之神冥天!”
“是‘他’?”影子惊讶不已,他不明白为什么澜蝶会将他与冥天错当成同一个人。
澜蝶道:“是的,我曾经背叛过他。我曾是他惟一的侍女,但却经受不住战神的威逼利诱而背叛了他,对此我一直心怀愧疚,所以有那么一刹那,我把你当成了他,所以才会对黑玄施下杀手。”
影子似乎有所明白,人有时候是不自觉被相似的事情勾起某些难以遗忘的记忆的,而这些遗忘记忆的泛起,自是容易让人对眼前真实的事物失去判断力。
而影子不知道,让澜蝶形成错觉的并不是事情,或者说,最主要的不是事情,而是人。
影子看向澜蝶,只见澜蝶忧郁的眼神望着夜空,道:“其实他也是一个可怜的人,没有一个人能真正了解他。”
影子没有想到澜蝶对冥天竟有着如此深的感情,无论这种感情是否是由于愧疚引起的,对澜蝶来说,这份感情是极为真诚的。一个被影子视为敌人、视为战斗目标的人却被另一个人如此同情,影子的心不禁有些妒意,他冷声道:“他也是一个可怜的人么?可天下间不知有多少人比他更为可怜!而他也不知将多少人的命运玩弄于股掌之间,随意而为。”
澜蝶摇了摇头,道:“你不懂他,你真的不懂他,有些事情并不像你所想象的那样,有些人也并非如你想象的那样。我只是希望有一天能够重回神族,用我剩下的生命侍奉他一辈子,可他会给我这样一个机会么?”说着,澜蝶的脸颊不禁落下了两行泪水。
影子冷哼一声,不再理睬澜蝶,径直离去。在他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堵住了一般。
朝阳悠悠醒了过来,他张眼望去,眼前到处都是一片迷离的景象,似真实又虚幻,空气阴森抑郁,恍恍惚惚,雾很大很浓。
他看到长长的一队人朝一个方向缓缓行去,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是木然的表情,眼睛空洞无神。而他发现自己竟也身在其中,双脚随着众人的步伐均匀机械地运动着,每一个人和他一样,没有穿任何衣衫,赤裸裸一丝不挂。
朝阳心中一震:“难道自己就这样死了么?”
他想起了战神破天对他的袭击,第一次感到了强烈的死亡的到来。在天地阴阳倒转之地,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幻魔大陆,死亡也已变得很单纯脆弱。
眼前的景象不禁让他想起了众多人一起过奈何桥,入地狱之门的传说。他往四周望去,却见两边黑压压的山不见其巅,阴云垂地,黑雾迷空,又不禁想起了幽冥背阴山。
“难道自己真的已经死了?”朝阳心中惶然地问着自己,他想起了紫霞,想起了还要做的事情,想起了千年前所积郁的怨恨,心中万分不甘。
“不!我不能就这样死去!”朝阳想着便想脱离这一行人的队伍,可双脚却丝毫不听使唤,仍是机械性地向前行走着。
朝阳努力想挣扎,只是徒劳地流下满头的虚汗,他根本已经没有挣扎的力量。
正自挣扎之时,却感到寒风阵阵,迎面扑来,寒风中夹杂着很浓的血腥味。他低头往下看,却发现自己正与众人一起行走在一座窄窄的桥上,桥下血浪滔滔,阴气逼人。
“奈何桥?!”朝阳果然发现自己已走在奈何桥上,一阵阴风吹来,他的身子禁不住摇晃了几下,幸亏他极力保持着身体的平衡才没有摔下去。而有些人却没有这么幸运了,只见那掉入血河中的人溅起数丈血浪,待挣扎着跃起之时,已是一堆森森白骨。
朝阳心中感到无比凄然绝望,原来他也是害怕死亡的。
一阵风吹来,他的双脚一个踉跄,身子便从奈何桥上掉了下去。
下面血浪滚滚,腥气扑鼻,一阵血浪卷起,迎面向朝阳扑来,朝阳疾呼道:“不要!我不要死!!”
他猛地挥舞着双手,却发现自己并没有被血浪卷走,掉进水里的感觉。他缓缓睁开眼睛,却发现仍在那山洞里面,迎面的热气炽热难当,原来刚才只不过是南柯一梦。
“小子,原来你也是怕死的,老夫还以为你有多英雄呢!结果全都是装出来的,嘿嘿嘿……”炼神鼎内传出破天一连串的冷笑。
朝阳这才明白先前破天并没有杀死自己,而自己因承受不住那强大的压力而昏了过去。他想着刚才的梦,“是的,原来自己真的很怕死,自己坚强的外表既是装给别人看的,也是装给自己看的。”
他摇了摇头,凄然一笑,这才明白自己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坚强,那么不惧怕任何事。
朝阳从地上站了起来,望着炼神鼎道:“为何你刚才不杀了我?”
破天道:“因为杀了你对我没有任何好处,况且我刚才那样做只是为了知道你到底是谁,来到这里的真正目的。”
朝阳道:“那你知道了么?”
破天道:“是的,我已经知道了,你确实不是冥天派来的,但你来到这里并不单单是因为一个女人。”
朝阳心中一震,却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道:“那你说我来到这里还有其它的什么目的?”
破天冷冷一笑,道:“因为你想获得我的力量!”
既已被识破,朝阳也不再掩饰,道:“是的,我是想获得你强大的力量,所以才冒险来到这里,试问有谁不想获得战神可傲战天下的力量?只有那样,我才真正可以与冥天一战!”
破天哈哈大笑,道:“是的,有谁不想获得我破天傲战天下的力量?有谁不想像我破天一样睥睨幻魔空间?但是小子,你又怎么知道我还活在这个世上,元神未灭?”
朝阳道:“你忘了我的师父是梵天,当初正是他与冥天将你的元神封禁于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