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笛醒来时已躺在床上,睁开眼时,看到屋中有一个人背向自己,立于窗前,从背影上看,应是范书。
大概是被牧野笛翻动的声音所惊动,那人已转过身来,正是范书。
牧野笛刚要侧身而起招呼范书时,范书已抢步上前,按住他道:“牧野先生你身体虚弱,要好好休养才是。”
牧野笛见他神情诚挚,不忍拂他之意,于是便半卧于床上,关切地问道:“夕苦他……逃走了吗?”
范书缓缓地点了点头,道:“夕苦的武功的确已高得不可思议!在下竟没能将他阻下!”言语间颇有愧疚之色。
牧野笛心中自是深深遗憾,但他口中还是道:“又为范城主添麻烦了。”
范书忙道:“牧野先生切莫如此说。”
牧野笛轻叹一声,忽然想起一事,道:“夕苦他身中之毒难解否?”虽然牧野笛性情光明磊落,对用毒之举一向不屑,但夕苦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在心中他倒希望夕苦所中的毒是无法化解之剧毒!
不料范书却苦笑一下,道:“其实夕苦根本没有中毒!”
牧野笛闻言吃惊不小!他失声道:“那他……”
范书喟叹一声,道:“所谓的中毒,不过是诈兵之计,在这屋外院子里的那片菊花的花香颇为独特,花香中隐有一股淡淡的腥臭味,若不细细分辨,极难发现。我有意说了句语意模糊的话,料定夕苦生性多疑,会怀疑到这种菊香是有毒的。如此一来,他一旦分神,我们便有机可乘。当时夕苦占了上风,形势不妙,我担心牧野先生被其惊扰,情急之下,便想到了此策!”
顿了一顿,他又道:“这归根于此种花的气味可以提神清脑,而我平日又事务颇多,每次便要忙到子夜,所以常把这种花制成干花,带在身边,没想到关键的时刻,竟然派上了用场!”
他是一城之主,自是日理万机!
说着,范书掏出一只小巧玲珑的盒子,小心开启,里面果然有一枝干花,乍一看与寻常菊花的确没什么不同。
范书用手轻取出干花,放在自己的鼻子下闻了闻,道:“休道夕苦多疑,就是换了我,倘不是早已知情,也会把此花当作有毒!”
这时牧野笛也闻到了一股夹着腥臭味的菊花香,心道:此花貌不惊人,没想到气味倒是奇异得很!
范书将盒子收起,又道:“我已让人四下搜寻夕苦下落,同时再将夕苦之事告知各大门派,夕苦已是武林公敌,想必也不可能过于抛头露面了,只是我有事却不明白,按理夕苦在侥幸由地下山庄逃得一命后,应该隐藏起来,以待时机,他却为何要如此公然露面?无论谁都知道霸天城,虽然没有什么绝世高手,但毕竟有三千弟子,他为何要冒这么大的风险来霸天城?”
牧野笛道:“他的目标自然是我,当年他以为我与师父都已死在他们手下,没想到我们会大难不死,所以我们……咳……咳……我在世上活着一日,他便一日不得安心,也许同时他还想夺去我恩师所摹的武学经典!”
牧野笛心中思忖夕苦已照武学经典习练剑法,想必其他武学也已染指,但地下山庄一役时,范书助自己夺出武学经典,使夕苦的武功无法再提高,他自然不甘心。
所以夕苦来霸天城找寻自己的目的无非便是两点,一是杀了牧野笛,二是夺武学经典。
范书自责地道:“都怪我用人不当,夕苦之所以知道先生在霸天城,想必是夕苦从我留在地下山庄的属下那儿逼问来的。”
牧野笛道:“范城主何言如此说?夕苦阴狠狡诈,他的手段又岂是人人都能忍受下来的?”
霸天城本是魔道门派,视死如归的人并不甚多,如果夕苦使出可怕手段,自是没有几个经受得住的。
范书的眼中有温暖人心的笑容,道:“自小我便信奉一点,在希望还没有完全灭绝的时候,决不轻言绝望,我想把这句话送给先生,希望先生不要沉浸于伤痛中,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牧野笛虽然觉得一切未必真的能好起来,失去的东西也不会再来,但他仍是向范书感激地笑了笑——为范书的那份真诚。
在范书离开的时候,牧野笛忽然发现范书走路的样子很怪,腰板挺得格外地直。
牧野笛心中一动,在范书身后问道:“范城主,你受伤了?”
范书的脚步停下,转身,然后淡淡地道:“一点皮肉伤而已,我几乎已把它忘了。”
牧野笛心中不由一热。
……
侍奉于范书书房外的人已不再是孙密,而是一个比孙密更年轻的年轻人。
不但更年轻,而且武功更高,更忠诚。
这个年轻人几乎可以说是范书“捡”回来的,范书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在赌坊里与一群人大打出手,那时他的武功还算不上十分的高明,但在对手十几个人的夹攻下,他有着一种超越常人的冷静,冷静得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对自己的生命毫不在乎——要不然面对呼啸而来的刀剑,总会有所失措!
谁都知道每一家赌坊的后面都有不小的来头,所以赌坊的掌柜看起来笑容可掬,其实却是绝不能随意招惹的人。
这个自称“小水”的年轻人似乎并不明白这一点,他只知道他的母亲病了,需要钱,所以他便要来赌坊赢一些银两,而事实上他非但没有赢来银两,反而把原来属于自己的钱也输了。
他绝不能眼看着自己母亲无钱治病,所以他要取回自己的本钱。
这当然很有些无理,愿赌服输,进了赌坊,就要有把自己的老婆孩子给卖了的准备。
但小水偏就无理取闹!
其实以他的武功,去做别的无理的事——比如打家劫舍——也是绰绰有余的,但他却偏偏不去。
他实在可以说是一个不但无理而且有点固执有点迂腐的人。
赌坊的人就像滚雪球般越打越多,他们必然不惜一切代价把小水打倒,否则以后就会有层出不穷的“小火”、“小鸟”之流,赌坊就别想有个安宁之日。
必须杀一儆百!
所以,打到后来,小水除非出手杀人,否则他只有被打趴在赌坊的份了。
可一旦他出了命案,以后便只有亡命江湖的份了。
亡命江湖对小水来说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但他不可能抛弃他母亲这惟一的亲人不管。
小水或许是一个很无理的人,但同时他肯定又是一个很孝顺的人。
到后来,赌坊对小水一心想要回的本钱已根本不在乎了,因为为了对付小水,他们付出的代价要比这高一百倍,他们是为了保住他们的招牌而战。
双方都有些骑虎难下。
这时候,范书站了出来。
范书一出现,就把本来看似已不可能解决的事顺利地解决了。
因为他是霸天城城主,一百个赌坊也不能与霸天城抗衡,何况范书给了赌坊台阶下,他补偿了赌坊五百两银子,只要赌坊与小水和解!
如果赌坊掌柜这时还不见好就收,赌坊的掌柜就是傻子!
范书给小水的银两更多,比给赌坊的银两多出一倍。
一千两银子只怕连死人也可以医活了。
从此,小水便进了霸天城——那时范书刚刚成为霸天城城主。
范书看准小水的武功,那时虽然不高,但以后一定可以有很大的进步!
的确如此,范书把自己的武功暗中传给了小水,短短一两个月,小水的武功在霸天城已是出类拔萃了。
之后,范书又把由“平天六术”中学来的武功传给了小水,此时的小水,已绝对可以跻身顶尖高手之列。
连范书对他的进展之快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小水不足之处便在于他的内力,而他的长处便在于他的超乎常人的冷静,如果不是因为小水太重“孝道”,范书甚至不敢把小水留在自己的身边,太出色的人在自己身边有时也会成为一种压力或者说威胁。
但小水的“孝”让范书相信自己可以把握住小水,在范书看来,“孝”也是人性的弱点之一。
范书走向自己书屋的时候,小水正静静地站在他的书屋前庭,前庭的四周还摆放了一些花木,而小水便如已融入了花木中一般。
花木与小水都是静止的,如果说花木如画,那么小水看起来便像是画上画着的一个人。
直到范书走到小水身前不到七尺远的地方,小水才横跨出一步,拦在了范书的身前。
小水以平淡得近乎呆板的声音道:“今天城主要用什么样的菊花泡茶?”
很奇怪的问题。
范书道:“今天心情颇佳,便用双蝶菊。”
小水冷静的眼神中这才有了恭敬之色,他退出两步,倒立一旁,垂首道:“你真的是城主?”
范书对他的表现满意极了,范书笑道:“难道诚主也有假的吗?”
小水很认真地道:“当然,连夕苦都可以有假的。”
范书很想开怀大笑,却又故意板着脸,道:“这样的话是可以随便乱说的吗?”
小水并不慌张——这一点便与孙密有很大的不同——他道:“城主神色告诉我,此时说这几句话并没有什么不妥!”
范书看着他,说了句:“你很聪明!”
然后便向他的书屋里走去。
小水又复归平静,如同画中的一个人般平静。
小水说得不错,连夕苦都会有假的,昨夜所发生的一切,不过是范书演给牧野笛看的一出戏而已,牧野笛所看到的夕苦,其实便是范书。
范书与夕苦一样会“平天六术”上的武功,所以对牧野笛与夕苦之间的恩怨已大致了解,加上夜色掩护,牧野笛身子又虚弱,所以无法看出夕苦乃范书易容而成!
事实上,牧野笛与夕苦三十多年来,只是前几日在地下山庄见了一面,对他的容颜并不十分清楚,加上牧野笛对夕苦恨之入骨,乍见“夕苦”恨意大炽,根本未去顾及其他!
之后,牧野笛只能由声音去分辨,更是无从发觉夕苦的假,他所听到的范书声音其实是由小水发出的,小水不但声音与范书极像,而且身材容貌也颇为神似。
这也是范书当初看中小水的原因之一。
小水已习得“平天六术”中的刀术,刀法不俗,因为不用真的对敌,只需演一出戏给牧野笛“听”而已,所以能够与范书携手演一出好戏,骗过牧野笛。
至于范书受伤,号角声,院墙倒塌,暗器破空声都不过是为了加强“戏”的效果而已。
眼看着牧野笛悲痛欲绝的样子,范书忍不住想大笑一场!
范书一人在书房里坐下,整个霸天城范书最重要的就是两个地方,一是这间书房,还有另一处便是关押着武帝祖诰的地方。
范书偏爱这间书房倒不是因为他的名字当中有一个“书”字,而是因为他觉得身置书房之中,许多灵感便会源源而来,助他完成惊天动地之举!
如果有人说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人也喜爱看书,那相信的人肯定极少。
但范书的确是这样的一个人,他常常会翻阅古籍,当然,他的目的不是为了吟诗作文,而是因为他觉得许许多多的书中都记载了虚伪奸诈之事之人,当然,这一点不是每个人都能够从书中发掘出来的,而范书能做到。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与古时的大奸大恶的人之间有心灵相通的感觉。
如果有人了解范书的真面目,那么当他见到范书手捧一卷书静坐于书屋之中,只怕会大吃一惊!
范书手捧书卷,专心致志地翻着,在这种时候,绝对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他,小水必须绝对保证这一点。
而小水无疑能够做到这一点,小水每次见范书时,都要上前盘查,看范书是不是货真价实的范书,这实在是尽责到迂腐的地步,但范书却很欣赏这一点。
为了配合小水,他甚至为小水想出一个方法,那便是一个月的每一天都用一种菊花来代表,每次见到范书,只需问范书饮用什么茶,便可以查出真伪。
范书一心算计别人,自然也必须一心防着别人的算计。
无疑,他这样活着并不轻松。
没有人可以打扰范书,但并不代表没有东西可以打扰。
窗外忽然响起鸟儿振翅之声!
仿佛已入定了般的范书一听此声,几乎是一跃而起。
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打开窗户,一只银灰色的信鸽立即飞了进来。
信鸽所带来的消息让范书脸色倏变。
纸条上写着:牧野静风已离开地下山庄,正向霸天城而来!
字写得很乱,显然写字的人心情极为焦急不安!
更不安的是范书!
牧野静风竟然活了下来,而且是在他安排留下的人凿开石板之前离开了地下山庄,这如何不让范书震惊至极?
不知不觉中,手中的纸条已被他揉成了碎末。
而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窗外的树影投在了他的脸上,使他的脸显得斑斑驳驳,本是颇为俊朗的脸此时已是阴森可怖。
……
当牧野静风在纵横山庄突然出现时,留在那儿的二百名霸天城弟子顿时目瞪口呆,手足无措。
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牧野静风与敏儿能够在他们破开石板门之前离开地下山庄。
他们知道破开石门,牧野静风一样会离开地下山庄,但这一点早就在范书的意料之中,范书必有对策。
如今,牧野静风却比范书所预想的早出一天离开地下山庄,这势必会影响范书的布局。
霸天城黄旗旗主荣华顿时心中大乱。
牧野静风与敏儿能够这么快离开地下山庄,不仅霸天城众弟子惊讶,连牧野静风自己也有些意想不到。
原来,牧野静风与敏儿感受到凿石之人可能是霸天城弟子,而霸天城弟子此举又极可能对他们有所不利的时候,他们便急着要找到离开地下山庄的途径。
但牧野静风在此之前本已寻遍了地下山庄的角角落落,并没有结果,现在要想寻找出路自非易事。
但此时牧野静风的心情已不如原先那么浮躁。
敏儿与他找来灯笼,然后提着它在地下山庄中慢慢寻找,正如牧野静风所说,在地下山庄的确贮有粮食。
事实上除了没有阳光,没有花草树木之外,地下山庄与其他山庄并没有太多的区别。
可惜,他们始终没有能够找到离开地下山庄的途径。
一盏昏黄的灯,两个并肩而行的人,除了远处空洞的凿击石板的声音外,再无其他声音——这很容易让人心生“相依为命”的感觉。
在这种环境中,时间会变得很模糊,很难分清究竟是在白天,还是在黑夜。
也不知走了多久,敏儿渐渐地觉得很难再坚持了,牧野静风意外地练成了“有情剑法”,并凭借“有情剑法”化去了自己的邪戾之气,给了敏儿极大的鼓舞,后来牧野静风将自己体内浩瀚如海的真力渡入她的体内,便使她的伤势好了大半,但困乏却是难免的,这些日子以来,她太累了。
牧野静风察觉到敏儿显得有些吃力了,于是道:“敏儿,不如我们歇歇吧,也许脱身机会是可遇不可求的。”
顿了顿,他又道:“不如我带你去看一看我曾住过的地方。”
敏儿对牧野静风曾经被软禁过的地方自然颇感兴趣。
牧野静风所居住的是一间不起眼的小石屋,但如果站在小石屋的门口,便可看到在石屋的四周散布着数间小屋,像是把牧野静风的石屋囚于当中一般。
步入石屋,首先感觉到的便是一股霉味,大约是有一段日子没人居住的缘故吧。
敏儿用灯笼照了照,发现这石屋与普通的屋子没有什么不同,有桌有床有椅,与她所想的恐怖景象全然不同,她的脸上不由有了惊讶之色。
牧野静风仿佛知道她的心思一般,道:“夕苦从来没有给我上枷锁之类的囚具,他锁住的是我的灵魂,而这种枷锁比真铁椅与真铁枷锁更为难以挣脱!”
说到这儿,他的脸上有了痛苦的表情,事隔这么久,而且夕苦已死,他仍是不能淡忘那段可怕的日子。
牧野静风支起一扇窗户,望着外边,缓缓地道:“那时候,从这儿望出去,皆是如同地下幽灵般游弋的地下山庄的人,夕苦营建这地下山庄可谓是煞费苦心,只是他行事过于谨慎,不但在二十多年前便以假死骗过我爹以及卓英雄诸人,而且之后他一直不敢大张旗鼓地如阴苍那样做黑道巨枭,否则他的势力绝不会在青城山一战后,便这样土崩瓦解,只剩他一人了。”
敏儿道:“大约一个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阴苍能在死谷形成那般可怕的势力,他的武功却不可能能到夕苦这样的境界了。”
牧野静风点了点头,道:“还有一种可能便是夕苦过于相信他自己的武功及智谋了,他以为只要靠他自己的力量,便可以得到他想要的。”
敏儿道:“奇怪的是夕苦为什么会在青城山一战之后返回地下山庄,这与情理颇不相符,难道真的如夕苦他自己所说的那样,这一切皆是范书的操纵结果?”
牧野静风沉吟了片刻,只说了一句道:“范书的确是一个不简单的人。”言罢,便复归沉默。
一阵倦意向敏儿袭来,不一会儿,她已在牧野静风曾睡过的床上沉沉睡去。
后来她是被一种很温馨的清香所吸引而醒过来的。
醒过来时,仍是难分白天黑夜,睁开眼时,首先看到的是牧野静风手中捧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热粥。
敏儿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会在这种地方见到让人心感亲切的热粥。
热粥总是容易让人想到家的温馨,尤其是对飘荡于江湖中的人来说,更是如此。
牧野静风道:“这是我这一辈子第一次生火做饭,只有你才配喝第一口。”
敏儿忍不住笑了,接过那碗热粥,道:“为什么是生平第一次做饭?”
牧野静风道:“因为我一直与我师祖生活在大山中,在步入江湖之前,从未吃过饭——对了,大约小时候我与爹娘在一起的时候,是吃过的,但我已记不清了。”
敏儿心中便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心想:也不知他在大山中生活的那么多年是怎么过的,那岂不很艰苦?
牧野静风兴致勃勃地道:“原来烧一碗粥并不太难,只要生起火,把水与米倒进去便行了。”
敏儿道:“是在伙房里烧的么?”
牧野静风点头道:“自然是的!”说到这儿,不知为何,他的脸上有了一种异样的表情,但一闪即没了。
但这却没有逃过敏儿的目光,她便道:“你一定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牧野静风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沉默片刻,方道:“我生火的时候,发现烟在山庄内盘旋,所以……所以地下山庄的确没有出口了,否则,烟应该由出口处飘散开才对。”
敏儿不以为然地道:“难道先前地下山庄的人都是让烟雾滞留在地下山庄内的不成?”
牧野静风道:“伙房与‘真吾厅’很近,伙房的烟本是有一条通道与‘真吾厅’的那条通道相通的,但此时已一并被封死了。”
敏儿这才知道在自己熟睡的时候,牧野静风既为自己熬了一碗粥,还去寻找出口了,虽然她也有些泄气,但还是道:“无论如何,外面的人终是会凿开石门的,我们只需等待即可,到时若真的有什么阴谋再应付不迟,现在么,最要紧的是把这一碗粥喝了。”
说着,她在碗面上吹了吹,然后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
没等咽下,她的脸上便有了异样的表情,等到咽下了,她的表情更是怪怪的。
牧野静风赶紧道:“难道有什么不妥吗?”
敏儿道:“你没有把米洗过?”
牧野静风道:“没有,壳子早就去过了,还用洗吗?”
敏儿叹道:“也好,我已喝了你这一生中熬的第一碗粥,现在,该我为你再熬一碗真正的粥了。”
“真正的粥?”牧野静风不解地道。
“至少,是用洗过了的米熬的!”
“也好!”牧野静风道:“我本就想享受一下你照顾我的感觉。”
横贯地下山庄的那条小溪的水本就很干净,何况它也是地下山庄惟一的水源,敏儿果真从伙房取了一些米,在小溪中淘洗。
其实她的目的并不是在于熬粥本身,而是为了借此缓解牧野静风担忧焦躁的情绪,既然注定必须暂时逗留在此处,倒不如安下心来。
看着在小溪边一心一意地淘米的敏儿,牧野静风觉得有些滑稽,谁会想到在地下阴暗处,会有两个人在被困住的时候,竟有心思去熬粥呢?
这是一种洒脱,还是一种无奈?
牧野静风为敏儿打着灯笼。
忽然,敏儿的动作停了下来,怔怔地望着水面。
牧野静风发现敏儿的异常,忍不住道:“敏儿,你怎么了?”
敏儿依旧看着水面,有些激动地道:“难道你没有看出这小溪有些异常吗?”
牧野静风一怔,复仔细地打量了小溪,却并没有看出有什么异常之处,只不过是在地下而已。
敏儿见他没有反应过来,于是又道:“这么多的水不停地流着,难道它会没有出口吗?”
牧野静风终于明白过来!
不错,这条小溪必定有一个出水口,否则这源源不断地流过的水岂不是早已把整个地下山庄淹没了。
敏儿所想到的就是这地下水的出口会不会就是他们一直要找的离开地下山庄的途径?
牧野静风明白这一点后,精神不由为之一振!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站起来,顺着这条小溪的流向向前走。
走出了三十几丈远之后,小溪尽头却是石壁之中。
两人站在这溪水消失的地方,心情都是既紧张又激动。
牧野静风拔出“伊人刀”,伸入水中,试了试,发现溪水的出口颇大。
但谁也不知道顺着这进入地下的流水而去,会遇到什么。
牧野静风收回刀,然后道:“敏儿,你在此等着,我潜入水底去探一探。”
敏儿笑了笑,道:“不行,难道你想把我一个人抛弃在这个地方吗?”
牧野静风看着她,忽然也笑了,他道:“不错,糟糠之妻亦不可弃。”
谁都知道由此探寻出口很冒险,所以谁也不会让对方一个人去试的。
他们的心灵本就已相通!
小溪的水流量本就小,这说明流水由明流变成暗流之后,地下水空间并不太大,人在其中穿行很困难!
甚至根本不可能穿行!
如果流水在地下把它所通行的地方全挤得满满的,那么牧野静风与敏儿连呼吸都不可能,他们只能长时间地待在水中!
如果暗流要经过很长的一段距离,才会到达出口,或者出口处不过是条石缝……
总之,一旦由这个出口钻入,就可能九死一生!
但敏儿并不在乎这些,她只需与牧野静风在一起,哪怕是一步一步地走向万劫不复的地狱!
牧野静风伸出了他的手,道:“牵着我的手。”
敏儿很听话地伸出了她的手。
就在两只手相触的一刹那,牧野静风的手疾然一翻,没等敏儿反应过来,她已不能动弹。
牧野静风道:“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你莫忘了我的武功比你高,应该由我先试一试,一个时辰后,你的穴道自然解开,如果到时我还没有回来……”顿了顿,思索了片刻,方又道:“你放心,以我的武功,不可能回不来。”
他的表情真的很轻松,似乎他只是要去外面随便溜溜而已。
敏儿无法开口,她只能静静地看着牧野静风,此时她的眼神复杂至极!
牧野静风站在她的对面,仔细地看着她,像是要把敏儿的模样永远地印入自己的眼中,心中一热。
敏儿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牧野静风抿了抿嘴唇,然后轻轻地温柔地为敏儿拭去了脸上的泪。
他柔声道:“步入江湖后,我已经历了不少的磨难,这一次应该拨云见日了,如果上天是公平的,就不会让我与敏儿无法长相厮守!”
他实在是一个不会说情意绵绵的话的人,因为在他过去的岁月里并没有经历任何的柔情。
但当一个人遇见自己真爱着的人的时候,他的心中就被满腔的柔情占据,再木讷的人,也能说出动人的言语,因为他的话是用心来说的。
尽管不能说话,但敏儿的眼神也一样能表达,能传递许许多多的东西!
牧野静风终于转过身去,然后毫不犹豫地跃入水中。
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了,只有搁于地上那昏黄的灯笼伴随着敏儿。
此时,有谁知道敏儿的心情呢?
她甚至不敢想象如果一个时辰后,牧野静风还没有再出现,她会以一种什么样的伤心欲绝的心情去面对残酷的现实?
此时,心潮起伏,思绪万千,但她只能这么静静地站着。
……
倏地,“哗”的一声响,牧野静风竟已从水中出现。
他所用的时间短得连敏儿也吃惊不小!
缓缓地望着牧野静风,敏儿的泪又已夺眶而出。
牧野静风“哗”的一声,轻忽地跃了上来,一句话也没说,他便紧紧地拥住了敏儿,而敏儿的泪则一滴一滴地掉落在牧野静风的肩上!
相别不过短短的一刻,但他们却觉得已是漫长得让人难以忍受!
好不容易牧野静风才将敏儿松开,望着敏儿,一字一字地道:“敏儿,我们马上可以离开这儿了!”
却听不见敏儿应声。
牧野静风一怔,立即明白过来,他因为过于激动,竟忘了先替敏儿解开穴道。
穴道一解开,敏儿立即颤声道:“真的吗?我们可以离开地下山庄了”
牧野静风用力地点了点头,他道:“这儿出去不过二丈远的地方,便与我们进入地下山庄的那口水井相连!”
敏儿顿时兴奋得脸都红了,原来水井底下是与这边相通的,以他们的武功,要潜游三丈远,实在是太简单了!
当牧野静风与敏儿由水井口跑了上来,站在纵横山庄院子里的时候,霸天城众弟子大吃一惊!
牧野静风与敏儿也一样吃惊不小,他们没有料到留在这儿的会有这么多人!
站在水井旁边,可以听见远处隐隐约约的撞击石板的声音,那是霸天城的人在山坡处,撞击坑道中的石板,在地上听起来,声音反倒不如在地下听得清晰!
霸天城的弟子看着从水井中突然出现的两个水淋淋的人,呆如木鸡!
牧野静风曾是“霸天十卫”之一,所以霸天城中有不少弟子是识得他的,而他自忖也一样能够认出这些人是霸天城弟子!
他在心中暗忖:果然是范书做的好事!
当即他向正呆呆地望着他的霸天城弟子喝道:“范书何在?”
一声断喝之后,顿时连凿石的声音也停止了,显然是有人飞速向那边通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断喝声后,便见远处有一人影飞掠而来,转眼间已在牧野静风身前!
此人正是霸天城黄旗旗主荣华,他的身材高大雄魁,没想到轻功竟也如此卓绝,其实当牧野静风一出现时,荣华便已看到了,但他一时想不出应变之策,故一直隐于暗处默思应付牧野静风的方法,待到牧野静风一声大喝时,他再也隐匿不住了,只好现身,随机应变。
牧野静风身为“霸天十卫”的时候,并未见到过荣华,想必是范书所招揽的人,新招揽的人能够如此快胜任旗主之位,显见荣华必有过人之处。
荣华立于牧野静风、敏儿面前,看了敏儿一眼,然后对牧野静风道:“这位可是牧野公子?”
牧野静风略一皱眉,道:“不错,我便是你们要找的牧野静风!”
他的语气颇为不善,但荣华似乎并未听出,他显得很是兴奋地道:“真是正义不灭,牧野公子竟能脱离险地!我家城主留下了二百名弟兄,就是想助牧野公子一臂之力!”
他身为霸天城旗主,而且年岁又长于牧野静风,犹自对牧野静风恭敬有加,牧野静风便觉得不宜再对他冷言冷语,于是放缓语气,道:“范书他在何处?”
换了别人,若敢直呼霸天城城主之名,只怕是死无葬身之地了,但牧野静风直呼其名,荣华却得把这口恶气忍下,他道:“我家城主已回霸天城!”
牧野静风很是有些意外,不由轻“哦”了一声。
接着又想起一些事,道:“我爹呢?还有司如水司先生以及叶姑娘?”
“司先生他已不幸蒙难了。”
说话的不是荣华,而是叶飞飞。
牧野静风一怔,闻声回转,看到叶飞飞的时候,先是一呆,然后道:“叶姑娘,司先生他……他怎会蒙难?你是亲眼见到的吗?”
司如水虽比牧野静风年长不少,但牧野静风与他却甚为投缘,司如水的宽厚仁义,一直深深地感动着牧野静风。
甚至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司如水对牧野静风的性格影响甚大,尽管他们相识相处的时间都不长。
在心目中,牧野静风已把司如水看作是可敬可亲的兄长,如今叶飞飞却说司如水已蒙难,如何不叫他惊骇欲绝?
他紧紧地盯着叶飞飞,像是要从叶飞飞的心中掏出他所希望听到的话。
比如叶飞飞说:“我只是听到这样的传闻而已。”
但,叶飞飞却缓缓地道:“你随我来吧。”
她的神情肃穆而哀伤,牧野静风的心顿时一沉。
叶飞飞带他去看的是司如水的坟墓!
叶飞飞道:“司先生是重伤不治而亡的。”她似乎是要把伤感埋藏在淡淡的语气之中,但越是如此,却越能让人感受到她的心中伤痛。
牧野静风痴痴地立于司如水的坟前,他很难相信这一切是真实的。
原来生命是如此的脆弱,也许在不经意间,便又有一个本是你所珍视的生命已悄悄离你而去……
牧野静风忽然拔出“伊人刀”来,呛然之声令敏儿与叶飞飞都吃了一惊,不明白牧野静风怎会有如此惊人之举。
牧野静风似乎没有在意她们的惊诧目光,他的刀快慢扬起。
顿时,一股柔和得近乎感人心腑的气劲,在他的身躯弥漫开来。
叶飞飞静静地注视着牧野静风——她忽然感觉到此时的牧野静风与数天前的牧野静风已有所不同。
刀光飘然倾洒开来。
这样的刀光,竟没有一丝暴戾杀气!
敏儿顿时明白了牧野静风的心意,他要让他所尊重的司如水知道他已化解开他心中的邪恶之魂。
司如水倘若九泉有知,一定能从穆大哥这招“剑若有情天亦老”中感受到穆大哥的变化,敏儿心中道。
忽地,她的心中又闪过了一个念头:穆大哥用的是剑法,兵器却是被我与他称作的“伊人刀”,这岂不是自相矛盾?
但想到牧野静风手中的兵器本就很难分清究竟是刀,还是剑,也就释然了。
这时,荣华已追随而来,他道:“秦夫人及牧野先生都在霸天城,诸位是否将去霸天城?在下须得回去向城主复命,倒可与诸位同路。”
他知道牧野静风知道牧野笛在霸天城,一定会去霸天城,既然如此,荣华便以退为进,抢先说出,反倒显得主动……
牧野静风心中一沉,沉声道:“我爹怎会去霸天城?”
荣华道:“这……”
叶飞飞忙解释道:“范书见牧野先生伤势太重,便带去霸天城疗伤了,此事十大门派中人皆知。”
牧野静风道:“原来如此。”他在心中转念:既然我爹在霸天城的事十大门派弟子都知道,那么想来范书不会对我爹有什么不利,如此一想,心中便平静了不少。
如今,他费尽千辛万苦,终于完成师祖之愿,除去师门逆徒,现在只需将“平天六术”的武学经典带回便可。
但“平天六术”又在何处?范书将父亲带去霸天城,究竟是好意,还是为了“平天六术”?
换了别人,牧野静风自然不会如此猜疑,但范书却是不同,牧野静风是亲历范书走向霸天城城主之位的过程的,他知道范书是一个不能轻易相信的人。
既然荣华提出要与他同去霸天城,牧野静风便顺水推舟,应允了,叶飞飞亦与之同行。
叶飞飞虽然对母亲秦楼曾有许多怨言,但母亲为了她的心愿而答应救牧野静风结果身受重伤,这让叶飞飞的心被深深触动了,在母亲伤势不明的时候,她仍是会为之担忧。
似乎是为了让牧野静风他们尽快赶到霸天城,荣华把二百霸天城弟子分作二拨人马,与牧野静风、敏儿、叶飞飞及荣华同行的有五十人,皆是骑马而行,而另外一百多号人则尾随他们之后。
疾行一日,皆平安无事,行程已过了一半。
夜色渐临,众人到了一个颇为繁华的镇子上,但见红梦画阁,绣户朱门,骏马高驰,长柜巨铺,奇特异货,荣坊酒肆……
牧野静风自入江湖以来,一直是在身不由己的厮杀搏战中,时刻面对的都是生死血腥,眼下目睹淡淡夜色下的繁华镇子,顿时百感交加,恍如梦中。
荣华策马上前,大声道:“牧野公子,此去霸天城策马只需一日行程,不如便在这儿歇上一夜,明日再赶路不迟!”
牧野静风点头道:“也好!”他知道叶飞飞与敏儿都伤得颇重,眼下虽无性命之忧,但这整日奔波,终是颇为疲惫。
五十多人自然不能同住于一家客栈中,荣华便让另一头目带了三十几个另觅住所,剩下的人便直奔镇子里最大的客栈而去。
掌柜的见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客人,顿时又是开心又是担忧,客人虽多,但个个手持兵器,一看便知是江湖中人,生意人最忌惮兵祸盗劫,倘若不是敏儿与叶飞飞超凡脱俗的容颜让掌柜的觉得心里踏实了点,只怕他会将这宗买卖拒之门外。
人美总是能化去不少杀气。
假若掌柜的知道敏儿曾被称作“有血有肉的兵器”,只怕他会吓一跟头。
好在这一行人并不像寻常江湖人物那样本事不大,脾气不小,除了穿着打扮以外,他们与寻常的客人并没有什么不同,要了三间大房,一间小房后,荣华便将众人领出客栈,去镇上最大的酒楼“物风酒楼”,众人见荣华对这一带似乎颇为熟悉,便任他领来领去。
客栈中本也有酒水点心,但掌柜终是有些忌惮这些江湖人物,所以也没有邀客——他巴不得牧野静风他们一直在外待到天亮才回来。
行至“物风酒楼”前,抬头见酒楼的金字招牌,牧野静风几乎失声笑了起来,原来他是见“物风”二字,与“穆风”颇为相像,并觉有趣。
酒楼门两侧的一幅对联笔力刚劲,而文意更是不凡,但见上面写道:“山好好,水好好,入楼一坐无烦恼。来匆匆,去匆匆,饮酒几杯各西东。”
牧野静风虽不是文人墨客,但也觉这副对联颇有内蕴,心想:有此佳句,想必其中吃食应是不俗吧?
酒楼伙计一见荣华,便将众人往雅座引。
对牧野静风来说,真正的像正常人那样用餐是开始于霸天城,所以,他一进酒楼,便觉有眼花缭乱的感觉,单单是堂倌唱出的一大串菜名,就让牧野静风听得如痴如醉,心想:这些花花哨哨,古里古怪的菜名也不知他是怎么记住的。
荣华敬牧野静风,让他先选菜,牧野静风觉得堂倌菜名唱得顺溜,却没记下一个,只好推辞给敏儿。
敏儿微微一笑,道:“便来几个常见菜,鱼香肉丝、小煎鸡、干煸鳝丝、干烧岩鲤、豆瓣鱼、锅巴三鲜,大菜要一个尥揭盆,再给每人上一碗过江豆花,主食便是担担面,主菜选味便选咸甜酸辣味。”
牧野静风在一旁早就听呆了。
荣华本是欲难一难牧野静风的,没想到牧野静风不谙此道,他身边的敏儿却是行家里手,不论别的,单单凭敏儿一进酒楼,不闻不问,但凭自己眼睛便看出这是一家川味酒楼,便不简单。
于是,他便对堂倌道:“便依这位姑娘的话去打理,末了来一坛女儿红,好歹要十年陈。”
堂倌见这桌上的人个个出言不凡,赶紧喏喏而退。
酒菜备齐,霸天城的弟子便开怀畅饮,荣华倒颇为节制,却又屡屡向牧野静风劝杯,牧野静风酒是本就有量,在荣华的盛情相劝下,不一会儿已是晕晕然了。
酒至半酣,堂倌进来,说外头有人找一位姓荣的大爷。
荣华便站了起来,向众人致歉后退席出去。
没过多久,他已回来,入定时,随口讲了一句道:“是后面的弟兄赶至了,我怕镇子里一下子多出太多的执兵披甲的江湖人,会让镇子里的人人心不安,所以让他们在镇子外露宿!”
听得此言,叶飞飞心道:“霸天城已一改先前的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模样了。”
而敏儿却在暗暗思忖荣华此举是否另有他意。
她与叶飞飞因为经历的事不同,所以心思也就不同,敏儿本是出色的杀手,见惯了尔虞我诈,所以行事缜密,而叶飞飞一直如男儿般浪迹江湖,性情便直爽些,事事以义气为重。
席间气氛倒颇为融洽,酒足饭饱回到客栈时,已是深夜。
叶飞飞与敏儿同住小房,其他人则分三间上房住下,牧野静风自是与荣华同处一室,敏儿的屋子便与他们的屋子挨着,牧野静风选了一个挨着墙的床,倒头便睡。
荣华默默地坐在他自己的床上,沉默了良久,心事重重的样子,终于轻轻地吁了一口气,吹灭了灯,向后一倒。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响起了杂错的脚步声,牧野静风虽是喝得晕沉沉的,但此时却立即睁开眼来。
像他这样的绝世高手,已有不可思议的反应能力。
外面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本是躺在床上的荣华突然掠起,如同身子上装了弹簧一般,射向门那边。
动作绝对干脆利索,武功修为着实不俗!
门被打开后,牧野静风听到了一个惊惶失措的声音,道:“旗主,我们留在镇外的弟子受到来历不明的人围攻,已……已伤亡过半。”
他的声音急促嘶哑,似乎已受了伤!
其实隔壁的敏儿一直没有入睡,她的警惕性也许是最高的,当她听到这边的响动,暗忖大约霸天城会有所举动,没想到接下来听到的却大出她的意料。
敏儿是和衣而卧的,当下立即翻身下床,没等她考虑清楚要不要叫醒叶飞飞,赫然发现叶飞飞已翻身坐起。
荣华乍闻来者之禀报,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很难看,像是被人捅了一刀似的。
牧野静风也下了床,走到荣华身边,道:“我们赶去看个明白。”
荣华沉吟道:“对方敢向霸天城出手,而且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伤我霸天城数十上百人,恐怕来者不善,牧野公子不必卷入其中。”
牧野静风最重要的用意当然不是为了救霸天城弟子,而是要去探个明白,倘若是霸天城与其他门派的纷争,他自是不会插足其中的。
荣华像有犹豫,道:“这会不会是对方诱敌之计,他们真正的目标是我们这一拨人马,袭击其他人其目的不过是为了把我们吸引过去?”
牧野静风沉声道:“此时已不是考虑这些事的时候了。”
“吱呀”地一声响,敏儿与叶飞飞同时出屋,敏儿道:“荣旗主,事不宜迟,应早作决定。”
荣华一咬牙,道:“好,既然诸位不怕受牵累,我便与你们同去!”
牧野静风与敏儿对望一眼,暗自点了点头。
他们都觉得这次袭击来得蹊跷,拿定主意要随荣华去看个明白。
这时,同宿于这家客栈的其他霸天城弟子都已醒过来,这些人都是略有身份的弟子,武功相对也要高些。
当下一行十余人在来此禀报的人引领下,飞速向镇子西侧赶去,牧野静风发现那人行路时似乎颇有不便,看来的确已受了伤。
镇子虽是不小,但他们以惊人之速向西侧穿行,转眼间已穿过镇子中央,远远地可以看见环绕在镇子四周的黑黝黝的山峦,而镇子与群山之间,是一片显然有些苍凉的空阔之地,中间有座孤伶伶的庙宇。
走在最前面的人突然一下子收住了脚步。
紧随其后的牧野静风也及时收足,他惊愕地发现此人的身子在怕冷似地微微颤抖!
正自忖疑间,一阵晚风吹过来,牧野静风已闻到一股极浓极浓的血腥之气。
便如同旧铜币上的绿苔所散发的那种微甜气息。
牧野静风心中一紧。
只听得前面的那人像是噩梦中的梦呓般喃喃地道:“死了,死了,全死了……”
众人顿时明白过来,霸天城的百多名弟子全死了。
无怪乎四野中如死一般地静。
无怪乎天地间有如此浓的血腥之气。
牧野静风忽然听到了“咯咯”之声,蓦然回头,才发现这种奇怪的声音是由荣华发出的。
他的脸部表情已被扭曲得不成样子,而“咯咯”之声,竟是他咬牙切齿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