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万宝有些好笑,齐燕盈一入客厅便大有兴师问罪之意,可是见了林渺居然一下子变了腔调,就像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那咄咄逼人的气焰全不见了,还有点坐立不安的小女儿态。
“我,我刚才不是,不是……”齐燕盈似乎是想解释什么,但是手抓了抓衣角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林渺心中好笑,打断她的话道:“齐小姐不用解释,我知道小姐乃是性情中人,自然不拘泥于小节,林渺就喜欢这种性格之人!”
“真的?”齐燕盈大喜地反问道,顿时又恢复了轻松之态。
“当然是真的,不知这次小姐找我有何事相告?”林渺故作认真地问道。
“哦?”齐燕盈这才似乎想起了正事,不由道:“是我爹让我来的,我爹说,你与他过去的恩怨可以一笔勾销,只希望以后大家能够好好合作,就像这几个月在生意上的合作一样。因为我们之间有一个共同的敌人!”齐燕盈说话间目光向四周的护卫及仆人望了一眼。
“你们先退下!”林渺向那妇仆和护卫轻喝了声,心中却极度意外。
齐燕盈又将目光投向姜万宝,似乎想姜万宝也出去,林渺却笑道:“大小姐可以像信任我一样信任他,不必对他隐瞒任何事情。”
齐燕盈这才轻啜了一小口茶,道:“我爹说,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那便是魔门!是以,他才想与你不计往日的恩怨,共同对付魔门这一大敌!”
“哦?”林渺心头狂震,他确有些相信齐燕盈的话了,因为他知道齐万寿曾杀了游幽,为了玄门之秘而背叛了魔门。是以,魔门要对付他那是极为正常的,在权衡轻重之下,齐万寿这才要与自己抛弃成见,这种可能性极大。
“我爹还说,刘玄此刻正在秘议如何对付你,他们似乎已经知道了你的行踪,所以你要小心!”齐燕盈又道。
林渺神色顿变。
“为什么你爹他自己不来,而要让你来?”林渺沉吟了片刻,淡然问道。
“如果是我爹亲自来,能够见到你吗?而且我爹是何等身份,岂会亲自来跟你说这些?我是我爹最信任的人,由我来代言难道还不够吗?”齐燕盈有些不忿地反问道。
林渺歉然地笑了笑道:“对不起,是我多疑了,请齐姑娘代我转告你爹,我十分乐意与他合作,能让他不计前嫌是我林渺的幸运,也谢谢你们给我带来的消息!他日有空,定当亲自上门谢过!姜先生代我送小姐回府!”
“喂,我来给你送了这样一个消息,你连请我吃一顿饭都舍不得吗?”齐燕盈一听林渺立刻要送她回去,不由得又恼又急地立身质问道。
林渺一怔,笑道:“如果齐小姐肯赏脸的话,那便吃了饭再走也好!”
“你这人太吝啬了,还要我开口提出!这一顿饭我吃定了,而且还要和你一起吃!”齐燕盈大耍小姐脾气,不服气地道。
姜万宝也不由得感到好笑,齐燕盈仍像个孩子一般,说话做事都依着性子。
“那就依齐姑娘吧。”林渺苦笑了笑。
“五月初五阿姆度与松鹤道长决战武当山?”林渺微感惊讶反问道。
“不错,这消息已经传出了好久,而且传闻那群一直追踪一个神秘人物的正道人士遭到了魔门的袭击,有许多人受了重伤,连松鹤道长都受了伤!”陈通吸了口凉气道。
“看来魔门已经很猖狂了,江湖有难了,但你们切记,不可太过张扬,尽量做到韬光养晦,只有待时机成熟之后,才能够振翅飞翔!”林渺沉声叮嘱道。
“主公放心,我们全听主公的吩咐!”陈通肯定地道。
“这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主公之智何其深远,让万宝佩服!眼下群雄并起,我们若想强自出头,只能是耗尽自己的力量而无所得!”姜万宝赞赏地点头道,旋又道:“我想为主公引见一个人,不知主公可有兴趣一见?”
林渺讶异道:“先生所引何人?既然是先生引见之人,想必不会差到哪里去,何不请他进来?”
“有请贾先生!”姜万宝向外呼了一声,不一会儿,杜林便引着一个中年儒生大步行入。
“贾复见过姜先生!”那中年儒生入厅便向姜万宝行了一礼,客气地道。
“这位是我的主公林渺!”姜万宝忙介绍道,旋又向林渺介绍道:“这位乃是冠军县的贾复贾君文先生。”
“贾复见过主公!”
“贾先生免礼,请坐!”林渺打量了贾复一眼,只觉此人神态从容沉稳,面目古奇有风雨不惊之态,不由得心喜。
“久闻主公少年英杰,豪气干云,智慧过人,志向远大,不知主公对近日群雄并起有何见解呢?”贾复不客气地坐下,开口竟先一步发问道。
林渺暗自惊讶,贾复如此先扬后抑地直接提问,可见此人不擅作伪,而且必有过人之见识,否则也不敢喧宾夺主地向他询问。
“‘少年英杰、智慧过人’不敢当,只是略知一些乱世生存之道,而在世俗的暇隙间寻找属于自己的天空而已。眼下群雄并起,皆是为民请命,可谓一件好事,只是,天下已够乱够苦,能弃私欲者甚少。是以,天下群雄终难齐心。若要让我对每一位有所评价,那大可不必,天下局势已很明朗,南有绿林,东有赤眉,东南两面,余者皆只能相附生存,别无选择。北方最乱,但却自成一体,无序可循,成与败无人可以预料。是以,北方尚有争议之处,但依眼下形势,得天下者应在南方和东方。南方绿林军若能再破王莽聚结的洛阳大军,则天下唾手可得,赤眉必望其背项;若无法取胜,则赤眉尚有希望。而北方短时间内无力外征,唯待一统才有可能形成浩大之势,这两年之中,可以不提!因此,所谓群雄并起,只能看东南方的好戏而已!不知先生认为我所说可对?”林渺淡淡地反问道。
贾复神色不变,轻呷了一口茶,又问道:“那主公又意欲何为呢?”
“天下非一家之天下,若刘玄能做到国泰民安,救民于水火,我唯坦诚相附,或是敛尽巨资安享一方而已。当然,大局未定,时局难料,我们又何必操之过急?值此大乱之时,唯韬光养晦,待机而动方是正理。箭射出头鸟,别人四下争战之时,我可蓄力待发,彼疲我动,一举而惊天下。不知贾先生认为我所想之法可有错?”林渺又反问道。
贾复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欣然的喜色,赞道:“好个韬光养晦,那主公认为刘玄能否做到国泰民安呢?”
“贾先生又怎么认为呢?”林渺不答反问道。
贾复不由得一笑道:“或许绿林军中有治理天下的人才,但却不会是刘玄。我亦同为南阳之人,对此人之习性虽不敢说知之甚详,但知他是个安于享乐,却又懦弱之人,只看其留王凤、王匡,而挤王常和刘寅便可知。他对手下将领无果敢决策,必会使腐败成风,百姓何以能幸福?天下何以得清明?是以,我并不看好绿林军。”
“先生似乎忘了绿林军还有刘寅、王常这样的人物在!”林渺含笑反问道。
“如果是刘寅、王常称帝,或许天下真能清明。从其治军之法来看,这二人确有治天下之才,但刘寅法令太苛,若用之于民,要是在武帝升平之时或可大治,可此际天下已是残破不堪,苛吏苛严只能使大多数百姓难避其灾。是以,刘寅也并不太适合今日的天下之主。当然,在绿林军中似乎没有比他更好的人选。只不过,刘寅根本就不可能有机会当政,如今绿林军畏避他的人绝不止一个,其性刚烈,终会被刘玄所不容。是以,刘玄称帝,刘寅的命运已经注定。因此,我不觉得绿林军得了天下便能治理好天下!正如主公所说,天下非一家之天下,得而复失并无不可,若百姓让他当皇帝,他便可当皇帝,百姓怨声连天,他自然也无能为力!”贾复肯定地道。
林渺欣然笑了笑,赞赏道:“先生的分析正合我之心意,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所以,我现在并不想争一时之快,找个合适的地方储存力量,再找个合适的时间举臂高呼,自可事半功倍!”
“主公果然有非凡之预见,想必这合适之地就是北方了!”贾复欣然立身再次施礼道。
林渺不答,只与贾复对视了一眼,不由得朗声欢笑起来。
贾复也心领神会地跟着大笑起来,姜万宝和杜林也悠然而笑。
“主公,有个人想见你!”陈通神色古怪地道。
“又是什么人?”林渺有些气恼,他回小长安集才住一日时间,便先有齐燕盈知道他的下落,现在又来了个陌生人。
“他不肯说,但绝不是一般的人!”陈通望着林渺的表情,倒真有点怕林渺生气。
“不是一般的人?那你告诉他我在这里了?”林渺冷冷反问道。
“没有,但是他却抓了齐燕盈小姐!”陈通无可奈何地解释道。
“什么?”林渺不由得失声低问,神色大变,顿时明白何以陈通的表情这般古怪。
“来者就一个人吗?”林渺又问道。
“就一个人!”陈通点了点头。
“好大的胆子!就一个人也敢擒齐家大小姐,带我去看看!”林渺吸了口气道,他知道这个人是不见不行了。如果齐燕盈有个三长两短,他与齐万寿之间便真的再也没有合作的余地了,何况齐燕盈也并不是一个惹厌的人,林渺对其颇有好感,自然不想让其受到伤害。
未到大厅,林渺便已感觉到了一股肃杀之气,仿佛在大厅之中潜伏着浓浓的危机,这使林渺不由得吃了一惊,微顿之际,又继续大步行入大厅之中。
“林公子救我!”齐燕盈一眼便认出了林渺,不由得呼喊道。
林渺的目光却落在坐于大厅上首一名以血面具扣住面庞的人身上,与其透过面具的目光一触,他禁不住自内心打了个寒战。
“好冷好利的目光!”林渺心中暗忖,他自问从未见过比这更可怕的目光,这道目光仿佛一下子透入他的心底,将他的所有心思全都一览无余,而自对方身上更散发出一股莫名的气势,使大厅之中每一个人都不敢大声喘气,其势霸绝而肃然。
“你就是林渺?”那血面具之人冷冷问道,声音自骨子里透出一丝傲意,仿佛有高不可攀之势。
“不错,我便是林渺!敢问阁下如何称呼?还请先放了这位小姐再说!”林渺向齐燕盈指了指,肃然道。
那血面人淡漠地一笑,悠然松开齐燕盈的手道:“你可以走了,这里已经没有你的事!”
齐燕盈一呆,有些惊惧地望了血面人一眼,却不敢说什么,然后迅速跑到林渺的身旁。
林渺也有些意外,这神秘人物倒很大方,如此轻易地便放了齐燕盈,这确让厅内所有人都讶然,也对这神秘人的来意有点莫名其妙。
“阁下找我有什么事?”林渺客气地问道。
“三老令曾经在你手中出现?”那血面人又淡淡地问道。
林渺一呆,望了神秘人一眼,并不否认地点了点头道:“不错,三老令确实曾落在我的手中,你是赤眉军的人?”
“可以这么说,那你的三老令是如何来的?”那人淡漠地一笑,又问道。
“我不知道阁下的身份,却要回答阁下这么多问题,这不公平!”林渺也淡漠地回敬道。
那血面人一怔,神情微变,语气更冷地道:“从来都没有人敢在我面前这般说话!”
“这样的狂人我见得多了,你究竟是什么人?”林渺不屑地反问道,他心中也有些恼了。
“年轻人好狂,有个性,你听着,我就是樊祟!”那血面人悠然立身而起,淡漠地笑道。
“啊!”林渺和厅中所有人都失声惊呼,林渺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他怎也没有料到眼前这人会是赤眉军的首领樊祟!
“哼,你是樊祟?有何为证?”林渺冷然反问道,他确实很怀疑这一切。
“没有必要作任何证明,你必须相信!”樊祟淡漠地应了一声,随即又问道:“你的三老令是不是琅邪鬼叟给你的?他是不是真的已经不在人世了?”
林渺心中有气,但听其口气,倒颇有些像樊祟,也便漫不经心地道:“不错,三老令正是琅邪鬼叟交给我的,他已经死了,难道幽冥蝠王没有跟你说吗?”
“除了三老令外,琅邪鬼叟还有什么东西交给了你?”樊祟不答反问道。
“鬼影劫!”林渺淡漠地回应了一声,心中却已明白樊祟此来的目的,他自然不会如实相告。
“除此之外呢?”樊祟又问道。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林渺冷冷道。
樊祟冷哼了一声:“你比谁都明白,我要你带我去隐仙谷走一趟!”
“啊!”林渺吃了一惊,急道:“对不起,我尚有许多要事待办,恕不能奉陪!”
“你没有选择的余地!”樊祟冷而肯定地道,其霸道十足。
“樊祟有什么了不起吗?我铁头根本就没把你放在眼里!这里可是南阳,你有什么好狂的?”铁头见樊祟如此目中无人,心中已是大怒,此刻见其根本不把林渺放在眼里,他再也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