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不服气!也许,我不该如此,也可以说我尚未能断六根,超然尘外,所以我便私下圣山了。”
“我不明白!”林渺有些惑然,不解怡雪因何会赌气下山。
“我师兄和师姐都是受师命下山,而他们的任务便是寻找能够澄清天下的明主,还百姓一个安稳而宁和的世界。自小,我的好胜心便极强,虽然他们是我的师兄师姐,但是师父只授命于他们而让我静心修道,我心中不乐。也可以说,我对山上的枯燥生活已经厌倦,对红尘有种莫名的向往,所以,我便私下圣山了!”怡雪坦白地道。
“那你师父岂不是很生气?”林渺不由得感到好笑。
怡雪努努嘴,像个孩子一般天真地笑了笑道:“师父从来都不会生气的,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让他生气。不过,师父不高兴那可能是有的,因为他一直都告诫我,不可以同门不睦,要相敬相爱,可是我却要与师兄师姐一比高下!也许,这一切早在师父的意料之中。”
“你也想寻找这个能够澄清天下的明主?”林渺顿时知道怡雪的想法和目的,讶异问道。
“你认为有何不妥吗?”怡雪反问道。
林渺嘿嘿一笑道:“自然不会不妥,你不会是选中了我吧?”
“如果你欲求上进,有为民请命之心的话,也许我会考虑你!”怡雪不置可否地道。
“被你选中又有什么好处?”林渺反问道。
“至少,会得到天下正道人的申援!”怡雪扭头盯着林渺,悠然道。
林渺心中不由得大为活跃,忖道:“如果真能如此,那倒是一件好事。”
“你为什么会认为我是你选定的人选呢?”林渺有些不解地反问道。
“暂时不告诉你原因,但我不会是在开玩笑。事实上,你并不是我所选的第一个人!”怡雪悠然道。
林渺怔了怔,怡雪的回答倒也直接。
看到林渺怔神的样子,怡雪浅浅地笑了笑,道:“也许还会有某些个人原因,不过,也不必多说了,如果你愿意让我失望的话,我也没有办法,但作为朋友,我希望你能帮我完成我的愿望!”
一时之间林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微微有些感动。
“我也要走了!”怡雪突然站起身来,淡漠地道。
“你欲去哪里?”林渺一惊,反问道。
“也许会去北方,既然我已下山,就必须尽无忧林弟子的责任,为天下万民请命,如果你愿意,可以去北方找我。”怡雪吸了口气,似乎有些怅然地道。
“为什么一定要去北方?”林渺又问道。
“因为你说过,北方是最有潜力的地方,也许,我想要找的人会在北方出现!”
“难道南方就没有你要找的人吗?”林渺反问道。
“或许有,但我不希望自己所找的人与师姐重复。或者舂陵刘家有这样的人才,但他们却是师姐所选中的目标,而师兄却居于东方,因此,我只好去北方了!”说到这里,怡雪向林渺深深地望了一眼,又道:“我很希望你能来北方找我。”
林渺心中一热,情不自禁地抓起怡雪的双手,感激地问道:“谢谢,待这里安置妥当后,我一定会去北方!”
怡雪笑了,望着林渺半晌,又问道:“是不是因为我逼你的?”
“也许,但也不全是!”林渺坦然道。
怡雪又笑了,脱开林渺的手,怅然道:“那我们他日在北方再见吧!”
“你不去向千缘仙长道别?”林渺讶异问道。
“不必了,千缘师伯已经知道,本来我昨天便要去北方,但……”说到这里,怡雪话题一转道:“好了,我会在北方等你的。”说完便大步而去。
林渺怔住了,怡雪说走就走,其行迹让他无法测断,甚至一点征兆也没有。一时之间,他倒有些手足无措,而怡雪最后一句话更让他心中荡起层层涟漪。望着怡雪的背影,不由得脱口喊了声:“怡雪!”
怡雪怔了怔,脚步稍顿,但却没有回头,仅停顿一下,又毫不犹豫地向山下走去。
唯留下林渺一人怔立山头之上。
王凤留守小长安集,此刻这里并无居民,虽然这里是繁盛一时的商贸大镇,也是宛城的一大亮点,但战争却将这里的一切光彩抹杀了。
李轶和朱鲔占据了西面三座庄,逼得属正狼狈逃回了宛城,义军的声势大振。
王凤也感到极为欢喜,在他看来,宛城守军的战斗力也仅是如此而已,看来严尤也没有什么可怕的,既然当初赤眉军可以打败他,绿林军的联军也一样可以打败他。只要自己死围住宛城四面,让其水尽粮绝之时,自会不战而降,只是宛城此刻守得极严,城内城外根本就不能互通消息,他派入宛城的密探根本就传不出任何消息,不过,这些似乎并不影响战局。
此刻王凤留守小长安集,确实感到一阵轻松,前方有刘玄和刘寅、刘秀诸人,宛城的战事似乎轮不到他身上来,此刻军分三系,他乐得将自己的实力保存在小长安集,只要到时候前方哪里有些问题,他再上前相助便可以了。至于其他的一切,他几乎不必考虑,后勤粮草有邓晨负责,后方又有李通,他只需让将士养精蓄锐便是。
围城已两日,但宛城之中似乎并无太大的动静,仿佛城中真的只想死守坚城一般。
是夜,王凤仔细地看了一下宛城周围的地形图之后,因晚宴时酒力发作,颇有些醉意,便伏案而睡了。
王凤爱酒,尽管军中不准随便饮酒,但这只是刘寅下的命令,对于舂陵军有效,可是王凤并不在意这些,他并没有必要听刘寅的命令。有时候,他也觉得刘寅对将士的要求也太苛刻了一点,现在刘寅和刘玄在前线,只他一人留在后方,身为一军之帅,更无人能对他约束,自然是每顿必须有酒才行,这是他草莽生活之中的乐趣之一。
绿林军昔日本就是一群草莽之人,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豪杰,是以这些人大多是好酒之人,因此,在绿林军分成三支后,仍然酒风难禁,除王常的下江兵有严令外。事实上,就是因为王常反对将士军中饮酒,才会与王凤闹得不开心。
新市军中将士对酒并不忌,主帅如此,将士自然效仿。
王凤正睡得迷迷糊糊、微觉有一丝寒意之时,却被一阵喧闹给惊醒,不由得揉揉眼睛,见室中灯火仍明,肩上已有亲兵为其盖上了一件皮裘,不由得有些迷糊地问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怎那么吵?”
一名亲卫推门而入,神色间也有些疑惑地道:“凤帅醒了,小人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好像是镇东起火了吧?”
王凤一怔,忙起身拉开窗子外望,果见东面的天空隐现暗红,显然是真的起火了,隐约间还有人马的嘶叫之声,他的酒意顿时醒了八分,摇了摇尚有些发痛的脑袋,向外面的喽兵吩咐道:“去给我探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话音刚落,便有喽啰慌里慌张地奔来,直接冲入室内,跪倒在王凤身前呼道:“大帅,大事不好了,不知从哪里杀出了人马来,见人就杀,见人就砍,已经破了外城,我们根本就挡不住他们!”
“什么?”王凤大吃一惊,惊问道:“有多少人?”
“不知道,总之到处都是敌人,黑暗中根本就看不出对方的实力!”
“给我备马!”王凤吃惊之余,抓起悬于床前的宝剑,大步赶出临时帅帐,此刻小长安集中已是喊杀声震天。
义军被偷袭的敌人杀个措手不及,顿时大乱,也有的正在睡梦之中,可是营帐却着火烧了起来,便都慌不择路地到处乱窜,使得营盘大乱,根本就组织不起有效的反击。
义军虽众,但毕竟未曾经历过正规的训练,若是在锐气正盛之时,或可一鼓作气,但是如果阵脚一乱,想要立刻组织反击却几乎是不可能的。
小长安集中火光冲天,有些义军在不知有多少敌军来袭营时,以为敌军已全部杀至,哪有战意?有些人偷偷地逃走,有些人向小长安集外跑。
王凤策马在亲卫的相护之下驰过小长安集的大街,到处都是尸体,而且这些尸体大多是义军,许多是死于利箭之下,盾穿人亡到处可见。
“杀!杀死王凤者赏银五千!降者不杀……”到处都是这种口号。
王凤几乎傻眼了,痛心疾首地呼道:“王义何在?”
一群被杀得败退的义军赶了过来,沉痛地道:“少帅被贼人杀害,他们的强弩太厉害,我们无法抵挡!”
王凤差点没晕过去,怎也没料到自己的儿子竟然已为敌人所杀,悲愤地问道:“贼人在哪里?”
“敌人自三面冲入镇中,人数不知……呀……”那人还没有说完,便有一阵乱箭狂飙而至。
“保护元帅!”王凤的亲卫大惊,高喊道。
“王凤在此,杀王凤者赏银五千……”官兵的声音极为高昂。
王凤挥剑斩落一支射向他的劲箭,却震得手心发热,不由得心下骇然,这箭的力道之强,胜过普通弩箭数倍,不仅速度快,而且穿透力超强,他身边有几名亲卫中箭,竟被利箭的冲击力带下马背。
“王凤,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元帅,快走!”那群亲卫也感觉到来自这些弩箭的强大威胁,那种可怕的杀伤力是他们前所未见的,武功再好的人,在这种情况下也难以承受。
王凤也知大事不妙,他发现那些冲在最前面的执盾官兵身后的弓弩手,每人手中都握着一支奇怪的弩机,弩机可一次上箭十支,一发五支,五支同发后,再接着射另五支,在射后五支时,可以迅速补充那已射出的五支劲箭,弩机之上始终保持五支联发状态,之间的间隙绝不超过两息的时间。
这数十张弩机并排而行,在弩箭手身后,还有弓箭手,这些人配合极为默契,在这长街之上,这样的几百人组合几乎是无坚不摧的,那弩箭挡无可挡,难怪义军会摧枯拉朽地败退,就因为这些奇怪却又极度可怕的弩机。
王凤也不能不退,他虽武功超绝,但在这数百支足以裂盾穿石的弩矢之下,却显得有些薄弱,而他身边的亲卫也一个个倒在弩矢之下,给军心造成了极大的恐慌。
“杀呀……”喊杀声自另外一条街向这边传来,到处都是义军绝望的惨叫和惊呼,此刻败势已以最快的速度呈现在所有人的面前,虽然小长安集聚结了一万多名义军,但是在这种突然的突袭之下,人多的优势根本就不存在,这黑暗中偷袭,使得义军的防御都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王凤几乎有种想哭的冲动,他居然对这突然潜至的官兵毫无所觉,而且他的防御对这些官兵竟如此不堪一击。这一切只能怪他,怪他太过大意,太过粗心,但现在败势已呈,他还能说些什么呢?唯有迅速赶去与刘寅会合,告之这里的一切。败退的同时,他终于认出了一个人,那是严尤手下的得力战将蒋文龙,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太小看严尤了,而眼下的这一切,是他为之付出的代价。
“将军,城头之上似乎有些异动!”一名喽兵向巡营的廖湛禀报道。
廖湛到宛城之下抬头仰望,见城头之上灯火依旧,却似乎有众多的人影晃动,不由得向身旁的众将吩咐道:“小心戒备,防止城中官兵闯营!”
刘玄此刻早已安歇,营中之事皆由廖湛一手处理。在平林军中,廖湛的地位仅次于刘玄和陈牧。
“哎——城下的可是刘玄小儿?”蓦地城头之上传来一阵呼声。
廖湛一怔,抬头向城头上望去,却见城头上火光之中出现了一队官兵,其中一人开口喊道。
“不要答话!”廖湛向手下众人吩咐道。
“你们听着,老子待会儿便会开城门闯营,你们先给老子准备些酒席吧!”城头上立刻又有人高喊道。
“他们果然要闯营!”一名偏将道。
“哼,小儿之戏,虚张声势,不要理他,他们弄不出什么大乱子!”廖湛不屑地笑道。
“是啊,如果他们要闯营又怎会告诉我们呢?这分明只是虚张声势!”一名偏将拍马屁道。
城下的众义军也弄不清城头之上的官兵究竟有什么目的,这样大呼小叫又有什么好处,对方无论是要闯营或是不闯营,都没有必要这样大张旗鼓地叫啊,这至少会让他们有所防范,那闯营岂会成功?事实上,防备闯营也不必动用太多的人力,只要提高注意力便可以了。是以,这些官兵让他们提高警惕,纯粹是自讨苦吃。
“他们只是想惊扰元帅的休息,不必听他们的,这些事没必要向元帅相报!”廖湛淡然道。他似乎一眼就看破了城上众官兵的诡计,同时更明白刘玄的性格和作风。
此刻刘玄定是在熟睡之中,刘玄熟睡最烦人去打扰,而这城头上的官兵这么一喊,若不是因为他在,那些喽兵定会有人去向刘玄禀报。而向刘玄禀报的话,就会惹得刘玄心中不快,若多来这么几次,只怕刘玄会心浮气躁,不过,廖湛不觉得对方这一招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因为他料定城头上的官兵不敢出战。
“城头之上的叫骂不要理他,轮班看守,有大的异动再来告诉我,注意城头上的动静!”廖湛吩咐道。
“是,将军!”
廖湛正掉转马头之际,蓦地见到行营北侧竟升起一丝火光,不由一怔,指向行营北侧问道:“那地方所储何物?”
“不好,那里是马棚!”一名偏将立刻意识到什么,失声道。
“马棚?!”廖湛也吃了一惊,一带马缰沉声喝道:“下令全面戒备,你们几个跟我去看看!”
“将军,东面也起火了!”一名偏将也惊呼着指向东营。
“吹号,提高警戒!”廖湛心中不由得升起一团阴影,自驻于这宛城之下后,他的心似乎并没有真正平静过,总有一种特别的感觉似乎潜于心灵某处。而这一刻,那种感觉变得清晰起来,却是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
“呜……呜……呜……”凄长的号角之声响彻了整个夜空,仿佛是千万只无形的巨手,将每一个处于迷茫中的战士的心全都揪了起来。
“杀啊……”与号角之声同时响起的却是震天的喊杀之声,天地突地颤动起来,在无数铁蹄的践踏下,地面仿佛升起了一股炽热的浪潮。
“有骑兵袭营!”一名偏将失声惊呼。
廖湛其实已经知道,这不仅是敌人铁骑的声音,也有己方奔出马棚战马的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