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一天天过去,转眼间,松本大队和王泰诚的三营,在丛林里相持已经一个半月了。
荒木派人隔几天送一次给养过来,来一次,就催他一次,而松本,也成了不怕开水烫的死猪;要不我切腹,要不你换人,要不你别管。
松本是师团长的弟弟,荒木也不能真的枪毙他,只好由着他去了。
松本修建的地下工事,已经全部完善了,士兵们可以全部藏在里面,也不怕中国人的狙击手和炮轰了。而中国人占据在茂密的森林里,也是进退自如,想消灭他们,不是那么容易。
这就形成了一种平衡,一般情况下很难被打破,要打破,就需要一种强大的战略力量,产生一边倒的压倒性优势。
双方都在等。
王泰诚让兄弟们全都上了树,在树上睡,树上吃,树上拉,在树上行走,开会,聊天。开始的时候,没有人习惯这样过日子,这不返祖了吗?猴子就是生活在树上的祖先哦。
鬼子在山沟里挖洞,躲在洞里,时不时出来骚扰一下,你一打他,他就进洞,进了洞,狙击手和大炮,都莫奈何。但是,王泰诚相信,他牵制鬼子的任务已慢慢接近完成。
现在,就是要和鬼子耗,看谁能耗死谁,也要和他们死嗑,死嗑到底,嗑死一个算一个。但要和鬼子耗,就要耗出精神,死嗑也要嗑出彩。
鬼子进洞,他就要上树。
“进洞做鬼,上树成神,我们在精神上就要胜鬼子一筹,从明天起,谁不上树,谁就要受军法惩治。”王泰诚在给全体兄弟们做动员时说,并下了严厉的命令。
大家都鸦雀无声,没有人赞成,也没人敢反对。
“营副,你说。”王泰诚点将了。
“我的腿受过伤,大家说上,我就上,大家说不上,我就不上。”张一林废话一堆。
“反正现在大局势坏不了,何必要往树上爬呢?”张大开说。偶尔上上树他不反对,但要长期在树上生活,他确实也不想。他知道营长开始点将表态了,做为连长,肯定是要表态的,与其让营长点将,不如自己先说掉。
“你。”王泰诚点到了杨浦清。
“我和大开一样的想法。”杨浦清说。
“你。”王泰诚又点到林侯之。
“我嘛,别人叫我猴子,全名林中猴子,我不上树,还谁上树呢?”林侯之表态支持。他的话,引来大家一片笑声。
“你。”点到李之逸了,他在最后被点到。
“我同意上树,上树上树,树术同音,就是上技术嘛,在我们老家,院子里栽一棵树,那叫出门有术,意思就是出门了有办法应对一切困难,这不好吗?术,不但有技术的意思,还有法术的意思,心术的意思,上了树,我们就能从容应对面前的鬼子。”李之逸侃侃而谈。
“好啦!”王泰诚喜形于色,“营副弃权,大开和浦清反对,猴子和之逸,我赞成,一人弃权,两人反对,三人赞成,明天起,还是我刚才说的,再强调一遍,谁不上树,军法从事,现在可以开始了,除了站岗的,都给我练习上树,散会,命令就不另行传达了。”王泰诚说。
这样一来,最后悔的就是张一林,早知道这样,他就说反对了,但现在说什么都迟了。如果他反对,就是三比三,还有得一争。营座到底是营座,棋高一着。
张一林从小就怕到高处,一到高处往下看,他就眼睛发黑,脑袋发晕,双脚发软,现在要他到这么高的树上走路,吃饭,睡觉,说不定还得拿枪打鬼子,这不是要他的命吗?可惜,三营现在不归姐夫管了,如果还归姐夫管,他一定会要求不要让他上树。但是,如果大家都上树了,他不上树,那该怎么办啊?如果他真的上不了树,鬼子来了,别人都在树上,就自己在树下,那又该怎么办呢?
一想到上树的恐惧,张一林就急得手足无措,在三营,他虽然是营副,却还没有一个能过命的兄弟,连说个话的人都没有。
姐夫啊,****你姥姥,****祖宗十八代,你不得好死,非得把老子弄到三营来,以为在三营能升官,能捞资本,能替你看住三营,现在,老子最怕什么就来什么了,你个****的又不管三营了。我******怎么这么背,当了你的小舅子。
张一林急得心里发昏的时候,把他姐夫这一顿骂,天昏地暗。
骂完,突然看见一个人朝他走来,是理惠先,哈哈!张一林笑了。这母猪能上树,老子拼了这条老命也要上,否则,老子就不用上了。
理惠先来帮张一林换药,因为没有看到他,就找来了,他的伤,换完这次药就没事了。
“换药吧,营副。”理惠先说。
“今天暂时不换,你得到刚才的命令了吧?”张一林问。“就是全营都要上树的命令。”
“知道啊,刚刚知道的。”理惠先平静地说,“怎么啦?”
看到理惠先平静的神态,张一林到是暗暗一愣。“你能上?”
“命令来了,不能上也要上啊,怎么啦?营副不能上树?”理惠先问。
“我这不是脚有伤嘛,怎么能上。”
“你这伤,瞒别人还行,瞒不了我的。”理惠先笑了笑说。“今天是最后一次换药了。”
“哦,那这么说来,我是一定要上树的了?”张一林问。
“你上不上树不关我的事,我只知道你的伤没事了。”理惠先帮张一林解开纱布说。
“现在的关键是,你不上树,就得有人陪你呀?谁来陪呢,只有我能来了。”张一林赤裸裸地说。第一次见到她,就知道她不会上树,更不用说在树上生活了。
“别这样,我一个女孩子,上树多不雅观,你说是吧?”理惠先说。
“是啊,你最好不要上树。”张一林心里笑了。
“好了,换完药了,我该走了。”理惠先收拾着药箱说。
“好吧,谢谢你。”张一林突然客气起来。
理惠先也没说什么,自己径直走了。心里却在想,你想拉我也不上树,我才不上你的当呢,小子,到时有你好看。
看到理惠先走了,张一林找到王泰诚,说;“理惠先上不了树,我也就不上了,在树下保护她。”
“你说什么,我的命令里是怎么说的你忘记了。”王泰诚严厉地说。
“我没忘,人家女孩子怎么上树嘛?”张一林理直气壮地说:“你要指挥战斗,保护她的事,当然由我这个营副来完成了。”
“小飞。”王泰诚喊了一声,“你去把惠先小姐叫来。”
小飞赶紧去把理惠先叫了过来。
“营副说你不上树?”王泰诚问。
“我没说啊。”理惠先说。
“听到没有?她没说。”王泰诚对张一林说。
“她说没说我不管了,只要她上了树,我就上。”张一林耍起了赖皮。
“一个大老爷们,和一个女孩子比,你的脸皮真厚。”理惠先说。
听到营副要和卫生员比上树,许多兄弟就围了过来看热闹。
“老子真为你脸红。”王泰诚说,“不上就不上,为什么和一个女孩子比呢?”
“不用,营副刚才说,只要我上了,你就上,是吧?”理惠先问。“军令如山倒,既然说全营的人都要上树,我也是三营的人,不执行军令,那算什么军人,上就上,大家都听到了哦,只要我上了,营副就上,兄弟们都给我当证人。”
“男子汉,一言九鼎。”张一林还不知是计,仍然大言不惭。
“好吧,你说的,呆会不要后悔。”理惠先说着,来到一棵树下,双手抱住树干,假意往上爬,一下没抓稳又滑了下来。她这动作,引得张一林笑了。“我说嘛,一个女孩子,怎么能上树。”他得意起来。
但他的话刚说完,只见理惠先重新抱紧树干,双脚轻蹬,双臂一舒展,身子就如猿人一般灵活,嗖嗖嗖地就上到了树干上,双手一用力,双脚一蹬,就爬上了横生的气根,并站直了身体,身轻如燕地行走起来。
“哇!”树下爆发出一片掌声和叫好声。
张一林这下傻眼了,颓废地坐在地下,双手抱头,恨不得地下有条缝。他哪里知道,近一个月来,理惠先一直在偷偷地练习上树的本领,并经常向一些老兵请教,并得到了大家的倾心指导,在树上早就行走如飞了,只是张一林不知道而已。
“好了,营副该你了,在蓝咖姆,一般攀爬的技能你应该是学过的,不用谁来教你了吧?明天起,还是刚才的命令,你不执行,我就要执行军法,你自己看着办。”王泰诚说“大家都别围着了,各自行动起来。”
其他兄弟,轰的一声全部散了。
“好吧,找两个兄弟,今天先把我绑在树上一天,我先练练胆。”张一林对王泰诚说。
“这可以。”王泰诚一挥手,来了两个兄弟,把张一林弄到树上,绑在一根垂下的气根上,眼睛看着高高的地面,人却动弹不得,管你头晕也好,眼睛发黑也好,双脚发软也好,喊也好,叫也好,哭也好,笑也好,吃的送到嘴边,水送到嘴边,折腾了一个白天,到晚上才放下来。
第二天一早,两个兄弟又带着他在树上练习行走,先扶一扶,再慢慢松手,到下午,他就能够行走自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