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琴柔双手交叉抱胸，意味深长地看着楼蝶，说：“没有职业操守的人不是她，那是谁？”
楼蝶没说话，只是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言而喻。
之前的电梯此时再次打开，昀白和高洋率先走出，二人看到楼蝶和纪琴柔均是一怔。
高洋摸了摸后脑勺，笑道：“哟，被两个大美女同时迎接。”
纪琴柔快速凑到楼蝶的耳边小声交代：“要是敢乱说你就死定了。”
楼蝶置若罔闻，只是眼神还停留在菲林先前离去的方向。
“张阿姨的儿子突然急性肠胃炎，我都让她去休息了结果不肯，硬是拿完药才去和护士长请了半天的假，你说她敬业不敬业。”高洋将张阿姨半路上交给他的一袋药给了纪琴柔，“六病区8号床，你负责的。”
“知道了，谢谢高大忙人。”纪琴柔有一刻的脸色不是很自然。
楼蝶蠕动了几下嘴唇，在昀白快要和高洋离开的时候终究忍不住叫住了他。
纪琴柔抢先一步，娇俏地环上昀白的手臂，笑道：“还记得昨天那个一直不肯打针吃药的小朋友吗？还是你的话最管用了，我们一起去看看他吧。”
昀白不动声色地撤离了自己的手臂，突然回头看了眼楼蝶，说：“那个小朋友似乎最听你的话。”
楼蝶一下子听到自己的名字，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不过很快她就释怀笑道：“那就我陪你去吧。其实小孩子最天真了，心思单纯的人自然容易接近他们，至于那些经常心怀不轨动一些歪脑筋的人，恐怕任何人都不会想要和她们接近的。”
纪琴柔阴着脸笑道：“所以我才要找昀白一起啊。”
高洋见状偷偷在昀白耳边嘀咕：“女人真是天底下最恐怖的生物。”
楼蝶顺势看向他，逼问道：“你帮她拿的那袋药，里面都有什么？”
高洋一怔，没料到她会问这个，但还是回答道：“具体忘了，就看到三支长的不知道是特充还是特充30。反正药就在她手上，你自己看。”
“不必了。”楼蝶清声说道，“纪琴柔，我真没想到你会这么幼稚。”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还去不去查房了。”纪琴柔看了看昀白和高洋，轻点自己的手表说道，“这个点病人该吃药了。”
“正好你们都在这，一起去查病房吧，下午我有个会议不在附一。昀白，上次我交给你看的那份病例记得两点前传给我。”颜主任适时出现，瞬间化解了之前的尴尬。
昀白若有所思地从楼蝶身上移开视线，说：“已经发到你邮箱了。”
“既然如此，还等什么。大家一起走吧。”颜主任率先走到前面示意道。
纪琴柔得意地望了眼楼蝶，用口型悄悄示意：“少耍手段。”
楼蝶垂眸，抱着文件尾随。
“看什么呐，正是学习的大好机会，跟上啊！”高洋心急如焚，拉着昀白焦急说道。
“难道是我想多了。”昀白一边走一边冷不防冒出一句。
高洋“啊”了一声，“你说啥？”
昀白默了一瞬，答：“我在想事情。”
“什么事啊，说出来我帮你一起想啊。”高洋很八卦地问道。
“单身的你，恐怕帮不了我。”昀白说出这句极为欠扁的话后，默默加快了脚步。
留下高洋一人独自在原地惆怅，被劈腿也是单身啊。
“病人血糖稳定，无明显不良反应。但是用餐情况不是很好，长此下去我怕她会得厌食症。”纪琴柔对着手中的报告，公事公办地说道，“不过我觉得是心理因素上的问题，病人因为体型原因一直有些自卑，建议请心理医生协同治疗效果可能会好转。”
颜主任听了纪琴柔的话，思索片刻后看向昀白，问道：“你怎么看？”
昀白将视线转向病床上的那个女生，肥胖，轻度忧郁，精神萎靡不振。他出声问一旁的护士：“她平日里有喜欢吃的东西吗？”
护士在记忆里搜寻后回答：“因为她不想自己变得越来越肥胖，所以平常有吃富含粗纤维的食物。不过因为易形成饱足感，我们有鼓励她多食用这一类的食物，既可以减轻饮食负担也可以间接降低血糖水平。水医生，难道我们做错了？”
昀白在笔记上面记了几笔后，说道：“糖尿病患者虽然需要控制血糖，但我们也要改善患者的微循环。因为它的并发症完全可以在任一时刻被发现。”
护士不解：“可是病人看到食物就恶心、呕吐，厌食症状很明显。”
“糖尿病患者血糖浓度的增加会延缓胃排空时间，太干、太硬以及富含粗纤维的食物不利消化吸收，很有可能造成胃轻瘫。以后记得把食物捣成糊泥状，同时给她服用一些促胃动力剂。”
纪琴柔听了倍感意外：“就这么简单？”
颜主任一脸欣慰地看着昀白，笑道：“昀白说的很对。小柔啊，很多时候我们不能光凭症状来判断，你要知道任何发病机制都绝对不是单一的，所以你要考虑的因素还有很多。”
纪琴柔假意苦恼地捶下了自己的脑袋，笑道：“从国外回来感觉自己变笨了。还有啊，颜叔叔你能不能不要老两眼发光地盯着昀白看，都起鸡皮疙瘩了。”
颜主任颇为无辜地看向高洋：“有这么明显吗？”
高洋点点头：“有点像在看未来女婿的感觉。”
“我老婆生的是儿子。”颜主任讪讪摸了摸鼻子，“不过干女儿倒有一个，不知道昀白你嫌不嫌弃。”
昀白一怔，笑道：“嫌弃谈不上。”
气氛突然就有些怪异。
如此安静的氛围下，病房门突然的敞开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菲林气喘吁吁地在护士的指引下，走了进来，手上还拎着一大袋药品。慌张地扫视下，她一眼便看到那个最高的男生，从身高到五官，从表情到动作，分明就是每天和她同居的那个男人。
可是她今天太丢人了，在这样的场景下她一点都不想和他相认。
秉着不拆穿不问好的宗旨，她低着头小跑到纪琴柔面前，将药递给她：“你要的药我重拿了，给你。”
纪琴柔坦然收下，冷声道：“下次拿药前看仔细一点，真搞不懂进了医院怎么还可以这么粗心。”
高洋无意瞥了一眼，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咦”。
“这药怎么和张阿姨之前交给我的一模一样。”
纪琴柔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记错了。这么多药，你哪可能都记住。”
“真的。”说着高洋碰了碰昀白的胳膊，“先前不是张阿姨还特意在我们面前点了一遍嘛。”
楼蝶轻蔑地冷笑道：“有人滥用私权，欺负实习生，难道这你都看不出来。”
颜主任蹙眉，脸色看着有些生气：“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们出去说。”
于是罕见的一幕发生了。
一个上了年纪的主任脸色阴沉地站在中间，其余五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人统统站成一排。这情形莫名让人想起曾经高中时期，教导主任训话的场景。
于是不是同一科的菲林突然就心惊肉跳了。不会为了这事就要在她的实习史上掺上一笔吧。
颜主任挨个看他们，说：“我只想听你们当中一个人的陈述。”
纪琴柔当即放心，正想出声时不料晚了一步。
菲林率先举手示意道：“我来说吧，毕竟我和他们不是一个科室的。”
“你？”颜主任怀疑地看了她一眼，说道，“你一个拿药的，我也不会拿你怎么样。”
话虽如此，这种语气怎么就听起来就那么不舒服呢。
菲林忍不住想看一眼水大哥的表情，可是被挡住了，怎么看都看不到。
终归还是偏袒自己人一些的。颜主任想了想对菲林说：“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回去吧。”
她松了一口气，可紧接着的又是一阵难以言喻的尴尬。
想到这，菲林轻声说：“谢谢颜主任，那我先回去忙了。”
颜主任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嗯”。
就是这种冷暴力，让她更加尴尬了。
菲林低着头拔腿就走，只是在快要拐弯的时刻还是按捺不住地回头瞄了一眼。
两道视线便在狭长的走廊里悄然撞上。
第一次，菲林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幽深的双眸。仿佛所有复杂的情绪都在这匆匆一瞥中瞬间定格，然后被无限放大。
想着可以回家再说，菲林再一次当起了逃兵。
可是昀白又岂是那种无谓的人。刚刚那一眼，他一下子就能准确地捕捉到菲林的不安，局促和委屈。
而让女朋友难过的始作俑者此刻就站在他的身边，没有丝毫的悔意。
他重新看向颜主任，后者回避了他的眼神，岔开话题道：“接下来的一个月我都不在。我想重新分配一下分组。高洋只是本科，楼蝶你多带带他。然后小柔还没有完全熟悉医院的运作情况，就先和昀白一组吧。你们有异议吗？”
“没有。”
“有。”
和三道相同的声音相比，昀白的这声显得突兀而又坚定。
颜主任盯着他再次确认道：“你有异议？”
昀白面无表情地点头：“我拒绝和品行不端，基础不够，磁场不合的人一起工作。”
这还是第一次在科室里有人敢这样和他说话，即使水昀白是一个领域的天才。颜主任敛了神色，说，“那我是不是也是品行不端，基础不够，和你磁场不合呢。”
昀白冷声道：“我无权过问您的自我评价。”
“你实在太过猖狂，就算你再厉害，难道你真以为自己能十拿九稳地留下来入职吗？”颜主任突然提高的音量震慑了整个走廊，却唯独没有震慑住昀白。
他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原来颜主任对我未来的去向还不清楚。也好，趁次机会我也表明一下我的立场。我来附一医是以学习为主，但对于入职这件事我是真的没有任何打算。”
说完，他将书上的资料悉数交给高洋，便低声道：“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高洋忍不住喊了他一声：“你要去哪啊。”
昀白暂停脚步，背对着说道：“安慰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