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的实习内容，无外乎就是熟悉流程，熟悉药品。菲林的记忆力还不错，再加上嘴巴又甜，很快就和许多老师打成了一片。当然，想要获得全部老师的欢心那是不可能的。一个单位，总会有看不对眼的人。所幸的是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生针对事件，只不过最多就是无视而已。
是的，无视。仿佛在她眼中根本没有自己这个人一样。
不过，比起已经接受她的老师，这少数人她可以接受啦。
“菲林，吃不吃青盲？”来人是龙溪芮，和菲林一个姓，还是上一届的学姐，所以两人年龄只差了一岁。所有老师中，她也是最关照自己的。
但是这个芒果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啊。“皮薄肉多，有点像之前去厦门吃到的那种。”菲林一边啃芒果，一边赞叹道。
“就是厦门的大青芒，托了萧大经理的福我们才能吃到。”
没有注意到话里的人，菲林只是专注地对待手里的大青芒，同时也没注意到偷拍的人。
“黄鼠狼你又偷拍，死变态。”龙溪芮一反先前的温顺，破口大骂道。
菲林怔怔盯着这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的男老师，有些发怵：“黄鼠狼？”
龙溪芮得意地和她解释：“他的名字叫黄书朗，书本的书，朗读的朗，奇葩吧。”
“扑哧。”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奇葩的名字，菲林忍不住笑出了声。
“喂喂喂。”黄书朗有些不服气，“我前几天在网上还看到有人叫支付宝呢。”
“少来这套，赶紧把照片给删了。”龙溪芮气急败坏地指着他手里的相机，“你是不是又想向那些无知少女炫耀自己认识多少多少女生，少来这套。”
“诶，萧总，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黄书朗看着后面说道。
“别以为搬出我男神就可以骗到我。”龙溪芮翻了个白眼。
可谁知背后真的传出几声怒刷存在感的轻咳声。
龙溪芮反射性回头：“啊，萧总，今天怎么是你亲自来搬水果啊。再说了，虞主任也不在啊。”
“刚好有事，就顺路来给你们送些水果。”熟悉的声音直戳菲林的脑神经，她怀疑地转过身，便不期然对上一双含笑的双眸。
萧昱瑾只是看了她一眼，又别开眼去转而和他人交谈。
这幅表情，分明就是不想和她相认的样子！
哼，谁稀罕。她还怕水大哥误会她不守妇道呢。
“我把照片发到朋友圈了，放心吧，你们都是美美哒。”黄书朗故作尖声，“龙溪芮你站在菲林妹子边上显得脸好黄。”
“我看你是皮痒得很。”龙溪芮直接揪起黄书朗的耳朵，“进去帮我把药剥了。”
姑且将这种小打小闹称之为生活的调味剂，菲林突然觉得药房里其实也没那么无聊。
“来这里实习是为了他么。”一直伫立在原地的人忽然转头问她，漆黑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菲林愣了一瞬，耍宝地说：“只是为了在神圣的地方做一项神圣的工作，顺便成为一个神圣的人。”
“你是指整天发药，检查药嘱，姑且再算上临床药学这项豆腐渣工程么。”萧昱瑾此时的言语中已经带上了细微的嘲笑，“慢慢看吧，人心有多现实，即使是在医院这种地方照样众生百态。”
菲林心中不觉一紧：“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不过作为大区经理，也要像药代一样经常跑医院吗？”
萧昱瑾声音闲散，似有一股天生的蛊惑：“当你可以看到所有，便能够玩制裁人心的游戏。与其害怕面对，不如笑着接受。”
菲林抬起眼皮，勇敢与他对视：“所以你靠近我不过就是觉得与我有缘，然后就是想再次验证你能够玩制裁人心的游戏，我说的对吗？”
两人僵视了几秒，最后反倒是萧昱瑾率先移开目光，只是发出的笑声却很刺耳，落在菲林的耳中宛若胜利前夕的号角，嚣张而又无奈。
“百分之七十，百分之三十。”他漫不经心地回答。
菲林瞳孔张大，随即微缩。
“我不觉得作为一个刚刚上班的实习生，可以有这么多时间闲聊。”萧昱瑾猛然将手放在菲林的肩膀上使之旋转一周，然后将她轻轻推向工作间：“当你还是fancy的时候我输得猝不及防，不过这一次的战场，我的对手并非是你。”
菲林朝前走了几步，复又回头犹豫道：“那你的敌人是谁？”
萧昱瑾不作声，只是落在空中的右手示意性地轻挥。
“故弄玄虚。”菲林装作不感兴趣地重新投入到工作中去。
重新孑然一身的萧昱瑾似笑非笑，心中略有感叹。男人之间的博弈向来不需女人的插手。更何况这次的对手还是如此的有趣。
不得不说，附一医强悍的人流量注定了菲林超负荷的工作强度。不过一个上午，她已经不知来回跑了多少次，加上具体位置还不是很熟悉，她的速度远落后于正式的科室老师。
好不容易得到一个空隙，菲林偷偷靠在药架上欲要休息，却被前台的女老师突然喊住：“汉防己甲素片要的不是这个，你再对下商品名，同样的错误我希望不要再犯第二次。”
面对着不耐烦而又冷淡的脸，菲林稍稍缓冲了下后低声道：“抱歉，我立刻去重拿。”
等到她重新换了三盒药回来后，手上的药物正好被机器补药的黄书朗看到，他有些皱眉地问：“洪姐，卫老头怎么又开了那么多。”
被称为洪姐的正是先前训了菲林的老师，此刻她一把拿过菲林重拿的药，一边快速贴说明书一边无所谓地回道：“一盒药他能拿三十多块的回扣，怎么可能会不开这个。”
黄书朗一噎，随即又不甘心地咕哝一句，“可是这药也挺贵的，再说这里面的三板抵旧包装的三包了，病人吃得完吗？”
洪姐存完信息后看了他一眼，面露冷笑：“不然呢，你去和卫老头提意见啊。人家一个主治医师可没道理来听你一个小小的药剂师。”
“我也就随便讲讲嘛，菲林你也是，就当耳边风吧。”黄书朗拍拍她的肩，便继续去忙自己的事了。
耳边风，可是洪老师的寥寥几语就像利剑一般往菲林的心里插，令她怎么都释怀不了。
“十一点四十五，同学你可以去吃饭了。下午一点半开始，别忘记时间。”洪姐瞥了她一眼，淡淡说道。
“那我先走了。”菲林脱下手套，离开的样子有些颓废。
换下白大褂后，菲林没有立刻去找水大哥。反而躲在大厅的石柱旁，悄悄盯着一号窗口，神色凝重。
买药的是一个老妇，她双手颤巍巍地接过那三盒药后，面露迟疑地问：“没袋子吗？”
洪姐似是经历了一个上午劳累，此刻脸上俱是疲惫，她指了指边上的一个自动贩卖机，说：“节约环保，要买的话一角钱一个。”
老妇犹豫再三，还是选择慢慢走回自己的座位，然后从包里掏出一个黑袋子，里面装着的是半个白面馒头，看起来已经冷得发硬。她却神色淡定地一口一口将它吃完，然后用剩下来的袋子装好那三盒药塞回包里。
菲林沉默地转身，每一步都有些异常的沉重。普通的通风病，何时也变得这么遭罪了。
午饭是在附一医的食堂吃的。装修很是清雅，菜色也比堪南大的要好。至少菲林本来不怎么愉快的心情因为这盘糖醋排骨变得慢慢好转。将肉全部喂进了自己的肚子后，她将视线放到昀白的餐盘里：“水大哥，今天的毛豆猪蹄看起来不错。”
昀白头也不抬地说道：“自己夹。”
于是菲林便一下子夹了两块走，礼尚往来她从自己的盘子里舀了勺菌菇豆腐汤给他，这汤配饭吃简直人间天堂。
可是架不住昀白的动作更快，他一把含住那个勺子，吃完后略有深意地说：“下次还想吃豆腐。”
青天白日耍流氓，菲林心疼起了那勺汤。
午饭过后，二人不急着走。昀白挑眉看她，眼里似有审视：“今天实习不高兴？”
菲林一怔，立马反问：“我看起来很不高兴？”
“高兴。”昀白言简意赅地说，“但也有不高兴，不打算和我说吗？”
菲林深吸一口气，有些无精打采：“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怎么说。”
“那就等到知道怎么说的时候，慢慢和我说。”
菲林没应声，她觉得自己似乎被冠上了表达能力极差的名头。想了想，她又将自己的剩下的狮子头递给他，“不要浪费了吧。”
“你已经浪费了一个极好的倾听者。”昀白的头稍稍偏过，留下眼尾依旧扫着她。
这是不开心了？菲林有些无措，她怎么感觉自己和水大哥聊的不是一个脑回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