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酒神城堡里的人们都变得兴高采烈,因为他们的酒神终于不再沉迷于酒精的麻醉,虽然他还是一直阴郁着一张脸,但这已经是极大的进步了。
至于酒神带回来的人类,人们对他友好的过了头,他们以为是这位青年把酒神的意志又带了回来。两个女人边盥洗边聊天,她们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因为酒神十分不喜欢她们谈到那个人。
“你说这一位有戏吗?”
另一个女人窃笑着说:“当然有,从那件事以后,这是酒神带回来的第一个人类,酒神应该已经走出他的阴影了。”
刚刚问她的女人却没有那么高兴,反而有一丝忧虑,“是吗?可是酒神只是把他安置在客房,然后就没再理过他,我怎么总感觉,酒神对他和对我们没什么区别。”
另一个女人也有这种想法,但她是个乐天派,看什么都往好处想,“总要慢慢来,也不可能每个人都能得到酒神的无上青睐啊,感情这种东西,总要慢慢培养。”
女人点点头,觉得同伴说的有道理,也就不再问。
而被谈论的两个人,正同处一室。
阿克忒斯不知道酒神把他叫来干什么,两个人只是面对面坐着,一句话也不说,阿克忒斯能感觉到他在打量自己,可也仅仅是打量,那种目光,和掂量一块猪肉没什么区别。
被人直勾勾的看着,阿克忒斯倒也不慌乱,就这么大大方方的任他看。
狄俄很欣赏他的气魄,焦躁的心情也慢慢平复下来,他一直看着阿克忒斯,只是想看看自己会不会对他有什么感觉。
他不能再这样堕落下去了,一颗心被塞壬折磨的千疮百孔,他应该好好对自己,而不是选择一次又一次的自虐。
眼前的青年是这几年里唯一一个能让他心情平静的人,也许可以试试。
塞壬有她的追求者们,她当然不稀罕自己一个区区的酒神。其实直到现在,他也不相信塞壬说的话。
什么不爱她,什么被利用,有没有爱上一个人他怎么会不清楚,就算是爱神之箭的原因,那又怎么样,如果是这样的控制,他愿意被控制。
可这明明不是控制,他真的爱塞壬,爱到骨子里,爱到灵魂深处,就算喝下爱神之箭的解药,他也有绝对的信心保证,他的爱意不会改变一丝一毫。
可这有什么用?一味的单相思只会让他变得越来越卑贱,塞壬需要他,才会接近他,一旦不需要了,就立刻弃如敝履,更荒谬的是,他希望自己对塞壬还有用,这样塞壬才会回到他身边。
沉沦了四年,今天他才发现自己有多可笑,可笑的可怕,他不能再这样了,堂堂酒神,他为什么要这么卑微?
深深的呼吸,狄俄身体前倾,想要试着亲近眼前的青年,却怎么也不能让自己凑近一点点,他的身体在抗拒。
僵硬的坐了一会儿,发现自己真的没法欺骗自己,他一下子松垮下来,对着阿克忒斯摆摆手:“不好意思,我想独自待一会儿。”
阿克忒斯听话的站起来,却迟迟不出去,狄俄抬眼看他,脸上有一丝不耐,只见阿克忒斯淡淡开口:“没有谁能代替谁,不能忘记的话,就记着吧,至少别期待能从第三个人身上寻找安慰。”
狄俄的眼睛微微睁大,阿克忒斯平静的脸庞里夹杂着怒意,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了解自己,立刻就明白了他想做什么。
如果没有塞壬,这个人应该是他心中的完美伴侣。
可是没有如果,虽然塞壬和他心中的伴侣大相庭径,但他能怎么办,爱都爱上了,已经没法再改。
阿克忒斯离开了很久,狄俄仰头靠在藤椅上,神情十分颓然。
就这样了吗?他永远也不能忘记塞壬,只能看着她和一个又一个的神祗打情骂俏,看着她生儿育女,共享天伦之乐?
一想到这样的画面,狄俄就觉得眼睛刺痛,霎时睁开眼睛,本来好看的眼睛变得血红,煞气四溢,好像地狱的死神。
不行!
如果他得不到快乐的生活,那塞壬也不能!他本来就是那么自私的人,默默守护、甘心离开这种事他做不到,如果得不到心,人也要跟他走才行,这是塞壬利用他的代价!
这样想着,原本迷茫的路一下子就明朗了。
对啊,他为什么要躲在这里自怨自艾,反而任凭塞壬逍遥,狄俄尼索斯本来就不是什么善良的神祗,杀戮、焚烧、折磨他都干过了,只剩一个强夺还没做过,就用塞壬做开头吧。
他才不管会有什么人反对,他们想反对,那就打一架来解决,特洛伊和希腊可以为了海伦战争十年,他也可以为了塞壬和全世界作对,反正杀人这种事他做的太多了。
整整四年的折磨,和行尸走肉一般活着,生命的意义被塞壬强行剥夺,痛苦无时无刻不跟随着他,他已经受够了,把塞壬绑回来,日日夜夜的和她在一起,才是解决他痛苦的唯一途径。
越想越觉得正确,打开窗户,酒神纵身而出,洁白的神翼晃到好些人的眼睛,他们看着酒神急切的离开,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先是飞奔到斯卡曼德巨川,守护河川的人鱼一看见他就头疼,知道他是来找塞壬女神的,人鱼说她已经回去了,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来,酒神的身影就已经消失。
人鱼瞠目结舌的看着已经到天边的身影,后知后觉的想到,他不会是想害塞壬女神吧?!
看酒神冷凝的神情,还有浑身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实在是很有可能啊!想到这,人鱼侍卫立刻沉进河底,连忙去禀报河川神。
然而等酒神又回到塞壬所在的浅滩,却怎么也找不到塞壬的身影,芝诺也不知道去哪了,不要命的连续飞行让他身体透支,可他还是一个猛子扎入水中,来到塞壬平时住的地方,有一层蓝光结界阻挡着他这个侵入者,狠狠震开塞壬的结界,里里外外都找了一遍,还是没有塞壬的身影。
塞壬住的地方本来东西就很少,除了几件少的可怜的家具,剩下的几乎都是贝母珠帘,这样荒凉的地方,恐怕没有一个女神愿意在这居住,因此,狄俄下意识的就认为,塞壬真的离开这里了。
刚刚肖想的一切立刻化为泡影,没有塞壬,他还能做什么?而且塞壬是被他亲自赶走的,多么讽刺。
他曾经要求过那么多次,希望还是安普洛斯的塞壬爱他,她不为所动,不过是一句气话,她竟然立刻就照做了,塞壬是不是想要把他气死才甘心?
气愤也好,痛苦也好,这都比不上笼罩在狄俄心中的巨大绝望。
又一次,塞壬又一次离开他,而且这次说不定是永久的,她真的会远远的躲开,即使自己去了,也会藏起来,绝对不让他找到,从此以后,他再也看不到塞壬美丽的身影,再也听不见她魅惑的声音,他的生命,只能剩下一潭死水。
恐慌和震怒充盈在心里,狄俄手指不受控制的颤抖,放佛感觉到了他的情绪,大批生物四散而逃,远远离开这片海域,生怕被波及。
珀尔瘫坐在黑杨树身边,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她还是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黑杨树不敢说话,他恨不得自己变成瞎子和聋子,他怎么就这么倒霉,本来就快出冥界了,突然出这样一件大事,如果被哈迪斯知道他已经听见了那些话,哈迪斯会不会灭口啊……
珀耳塞福涅也是,放着好好的宫殿不住,非要和他挤在这个花园里,虽然这几年一直受她的恩惠,黑杨树生长的相当快,但他还是不欢迎这位冥后,因为他总要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着,怕哈迪斯突然就过来。
62个小时,他一直紧紧的闭着眼睛,大气也不敢出,生怕哈迪斯去而复返。悄悄抬起眼皮,眼睛张开一条缝,珀尔就坐在他的左边,看上去受了相当大的打击。
黑杨树讪讪,任何人知道那样的真相,肯定都没法接受,说起来,珀耳塞福涅也挺可怜的。
正想着,之前珀尔派出去的死神气喘吁吁的回来,神情恍惚的珀尔终于动了一下,她想要起来,但久坐让她的腿没法动弹,踉跄着向前挪了两步,死神落在珀尔身边,还没说话,就见珀尔急切的问:“你给她了吗?”
死神大口喘气,虚脱的点点头,珀尔终于放下心来,无意识的退后,靠在黑杨树的身上。黑杨树睁大眼睛看她,似乎没想到她一直在这里就是为了等这个消息。
珀尔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沉默了一会儿,她摆摆手让死神离开,自己也向外走去,黑杨树愣了愣,连忙喊:“你要去哪?”
珀尔的脚步顿了顿,她没回头,声音十分低迷,却又很坚定,“去找哈迪斯。”
死神诧异的看着她,冥王冥后不和已经很多年了,几乎两人从不说话,四年前冥界****后更是直接分居,在他们看来,两人和离婚也没什么区别,冥后去找冥王干什么,要逼他离婚?除了这个猜想,他也想不出别的可能性。
珀尔抱着一盆绿植,死神瞥了一眼,立刻大惊失色,居然是冥王尤为珍爱的薄荷草。他怕珀尔又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想要跟上去,却被珀尔的一个眼神震慑在原地。
等珀尔走远了,死神才后怕的松口气,冥后那个眼神,简直比冥王还可怕……
珀尔独自走在这条路上,沿途没有任何亡灵,四年前的****后,哈迪斯把所有亡灵都关了起来,冥界比以往更加死气沉沉了。
每走出一步,哈迪斯的话就深刻一点,珀尔的悔恨就加重一分,滚烫的泪水即将落下,却被珀尔硬生生的忍了回去。
“以后,你想去哪就去哪儿吧,我不会再禁锢你了。”
“你从来都不相信我,宁愿去相信一个侍女的话,也从来不相信我。”
“你把明塔变成薄荷草,我留下她,不过是想减少一些你的罪孽,你杀死了一位水泽仙女,但你是我的妻子,我不会怪你,更不会让惩罚降在你的身上。”
“明塔算什么?爱神之箭又算什么?我原本以为时间可以让你看清事实,但我没想到一个微不足道的侍女就能让你对我的信任土崩瓦解,如果你愿意给我一点点信任,我们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除了提坦神,没有任何神祗能用神力伤到我,厄洛斯天真的以为他已经所向披靡了,为什么你也会这么认为?那支箭上的神力在刚射出时就被我全部化解,我不会允许任何人控制我的感情,尤其是控制我去爱上一个人。”
“珀尔,我爱你,倾尽所有的爱你,你想杀一位仙女,我会帮你担下所有惩罚;你想冥界开满水仙,我可以分出神力、为你建造一座花园;你想冥界****、生灵涂炭,我也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你想离开我,现在,我可以让你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