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没有,但是……您的夫人呢?”陈书岩轻轻笑了一声“您的夫人……有啊。”
赵安齐的夫人是谁啊?说一个姓,潘。
赵安齐的夫人是左丞相潘贺的小妹,长得倒是美貌动人,但是性子掐尖和潘贵妃一样,脾气也不好,但怎么说也是个大家闺秀,为什么嫁给赵安齐这个莽汉了呢?
就说是赵安齐上天眷顾,说梁王一役后,赵安齐因为立了大功,被调入京师,当了一京城中的小军官。
本朝对待女性不是那么严苛,大家娘子成群结伴的游玩也是屡见不鲜,说那么一日,潘娘子和密友上洛阳外城墙登高,打算一睹落日余晖。
赵安齐虽然有个文雅的名字,实际上就是个比牛还壮上几分的糙汉子,赵安齐那天正好在洛阳城门巡查,就听见十来米高的地方传来一声惊呼,仰头一看不得了,赵安齐只瞧着一个碧色衣裙的美貌少女从天而降,赵安齐以为见到了天上的仙女,伸手那么一接。
感谢潘娘子身子娇小,体重不大,感谢她的裙子兜风,最要感谢的是赵安齐比牛还大的臂力,除了挫伤,赵安齐平安无事,潘娘子也只是受惊。
潘家本来打算重金感谢赵安齐,谁知道潘娘子却想要嫁给赵安齐,不知道当时那根筋搭上了哪根弦,两个不怎么般配的人对上了眼。
赵安齐倒是也争气,军功摞一摞,再加上潘家人出力,这才当上了殿前都指挥副使,并且给潘娘子挣到了郡夫人的诰命。
两人育有二子一女,赵夫人简直就是放在心尖尖上疼,尤其是大儿子赵恒,就差是要月亮,把整个天都给他端过去了,溺宠孩子,宠到没边没际。
赵夫人得知儿子出事,捡出了母亲给的私房钱,先是给大理寺送礼,让儿子过得好点,再托哥哥,走通关系,最后拿钱堵了出事人家的嘴。
赵夫人哪敢告诉赵安齐这件事,本来赵安齐就老是抱怨,夫人太惯着孩子了,现在出了这事,不用大理寺,赵安齐自己就能把赵恒腿打断。
“赵夫人买通大理寺,并花钱堵了那家出事人的嘴,把您的长子从大理寺里提了出来。”陈书岩轻轻叹息“可怜天下父母心,您摊上了这样一个糟心的儿子,但这也是自作自受,对吧?”陈书岩这话其实说的有点不合人情。
历朝历代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就类似“官官相护”,就是家人获罪,不管是多大的罪,家人都要掩护一二。
赵安齐有点沉默,站在那健硕的身子似乎也有些佝偻了。
“大人要是不想受'纵子行凶'的罪名,还是和赵夫人,和离吧。”陈书岩说这话的时候当然意料到了赵安齐会说什么。
“老夫的浑家,虽然有些刁蛮,但是真的是个好夫人,老夫也是一家之主,作为一个男人,这种忘恩负义的事不能做。”赵安齐老泪纵横,梗着脖子说道。
陈书岩给了赵安齐一个大拇指,刚才陈书岩的话是在激赵安齐,赵安齐这种莽夫,别说是看书,字都不见得认识几个,自然不会去看“七出三不去“的律令。
七出大家都熟悉,若为妻子有如下行为,一条夫家即可将妻子休弃。
“不顺父母”“无子”“淫”“妒”“恶疾”“口舌”“窃盗”。
至于三不去:“有所取无所归”“与更三年丧”“前贫贱后富贵”。
第一是指结婚时女方父母健在,休妻时已去世,原来的大家庭已不存在,休妻等于是无家可归;二是和丈夫一起为父亲或母亲守孝三年的不能被休;三是丈夫娶妻的时候贫贱,后来富贵了。
赵夫人虽然不满足一二两条,但是第三条必定是占了的,如果赵安齐是个狼心狗肺之徒,一定要休妻免罪,很遗憾他依然会被陈书岩弹劾。
“夫妻本是一体,赵大人不愧是个好汉,微臣佩服……但是大人您也清楚,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大人不要为难微臣……辞官吧。”陈书岩不愧是当言官的人,话里话外跟着赵安齐绕弯子,虽然陈书岩很同情赵安齐,但是她得完成宇文向勋交代给自己的任务,她弹劾的这些人都是左丞相一系,说白了就是宇文向成的人,宇文向勋就是在用自己,砍断他二弟的左膀右臂。
赵安齐这罪其实不算重,根本不用辞官,如果是他自己犯得,那就另当别论。
左丞相当然知道这一点,刚要站出来说点什么,赵安齐就噗通一下跪了下来,大嗓门嗡嗡的把官辞了。
左丞相心中那个怒啊,心中叫骂着赵安齐是个莽夫。
最愤怒的不是左丞相,而是宇文向成,他的手牌被宇文向勋看透了,他现在就像是被剥光鳞片,剪断鱼鳍的小金鱼,还被狠心人一把扔回了水里。
宇文向勋安抚了一番赵安齐,给了些补偿,把赵安齐的官帽留下,让他下殿去了。
前面两个官员纷纷落马,御史中丞崔晋却还是原来那副表情,没有丝毫紧张的意思,崔晋年岁也很大的,先皇在时,他是武中丞的副手,武中丞辞官之后,便由他坐上了这个位子,为官多年,算的上清正廉明。
陈书岩还没开口,崔晋就摆了摆手制止了陈书岩,先说道:“先不说下官之罪,陈大人,您是不是应该先把板子挨了?”
所有的官员都可以弹劾,但是一旦弹劾自己的直属上司,就一定要先挨三十板子,这是规矩。
“这可是写在大齐律上的条令,下官当年参武大人的时候,可是挨了足足的三十板。”崔晋比划了一个手势,表情却依旧没什么变化。
陈书岩犹豫的功夫,崔晋又说话了。
“陈大人有异族血统吧,观您的面相,这眉骨和鼻骨,不大像汉人啊。”崔晋缓缓说着。
“大人这话说的,我们宇文家也是鲜卑族,那算不算……‘异族’呢?”安静的打盹打了好一会的宇文向吉说话了,声调懒洋洋的,但却清晰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