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我爷爷他们压根就没想到海刚会这么毫无预兆的出手。
从古到今,对付冤孽的手段就那么几种,要么是硬着来见面就是干,要么就是软着来感化冤孽,要么.......就是威逼利诱。
大多冤孽都是由人变来的,所以心性也跟人很是相似,威逼利诱这种手段,可以说是最管用的手段,没有之一。
管用且实用,所以百分之九十九的先生,大多都会选择这种手段来对付冤孽,以求达到兵不血刃便能解决敌人的地步。
我爷爷当时用的就是这一招,他原本想的是,先吓唬吓唬这冤孽,然后就马上放软态度,把陈邦胜这孙子给卖出去,借此来换取陈邦胜家人的命。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海刚会突然这么做,一点都不给自己留余地。
“你干什么?!!”
我父亲的脾气比我爷爷要暴躁得多,虽然平常还能算得上是沉稳,但到了这时候,他已经压不住心里的怒火了。
当了这么些年的先生,从小到大见过的冤孽也有上千号了,可他还真没见过这种丧尽天良的冤孽。
说动手就动手?!!玩狠也不带这么玩的啊!!
要不是我爷爷及时拽住了我父亲,恐怕那时候,我父亲手里的靐孽木就已经拍在那个冤孽的天灵盖上了。
其实我爷爷当时也很想动手,打算直接了结掉这个冤孽。
洗怨这门的规矩他懂,祖宗流传下来的死规矩,他更是记得清清楚楚。
不能灭掉冤孽,这一条是写死的。
但在这种情况下,我爷爷也有些控制不住了,你要说冤孽杀的是个成年人,那也没什么,但这可是个孩子啊!!
最终,让我爷爷冷静下来的,还是海刚的一句话。
“放心吧,死不了。”海刚说着,脸上带着笑容,缓缓将手指从那个孩子眼眶里抽了出来。
它的手指并不是先前那样空着,而是带着那孩子的眼球一块出来了。
这一幕,被我爷爷跟我父亲都印在了脑子里,从来不敢忘去。
据方时良说,我爷爷跟左老头说起这事的时候,直接哭了出来,老泪纵横哭得像是一个孩子那般。
他说他很后悔,后悔没见面就直接动手制住它,如果事先在屋子外面布下阵局,那多少都会有一些谈判的余地。
可是这世上是没有如果的。
“那孩子死了吗?”我问方时良,声音略微有些颤抖。
打我入行开始,直到现在,我所见过的冤孽,基本上都是弱势群体。
它们生前很可怜,死后也一样可怜,压根就没有丧尽天良到海刚这个地步。
说真的,如果不是方时良跟我说这个故事,我不可能想象到有的冤孽会是这样。
或许那句话是对的。
人心隔肚皮。
鬼心也一样隔着肚皮。
“那孩子没死,连一滴血都没流出来,只是眼珠子没了而已。”方时良叹了口气:“不得不说啊,那个冤孽的本事确实超乎我们的想象,就这一手止血救人保命的功夫,我他娘的都想学啊!”
“之后的事呢?”我问方时良,语气里已经透出来了一种焦急。
虽然这个故事已经过去了几十年,故事中的人物也都有了各自的结局,但我还是不由自主的担心着他们的安危。
我知道,陈邦胜这孙子该死,他是死有余辜,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他而起,海刚也不过是个无辜的人,他死后做出的这些事,全都是为了报复。
善恶有报,因果循环。
这是理,天公地道的理。
可就算“理”是这样,我也做不到那种平静面对现实的地步,同情心这种不值钱的东西,似乎一直都在我们袁家流传着。
用方时良的话来说,我跟我爷爷他们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都他娘的心软!
“那孩子被摘了眼珠,也没别的反应,估计是让冤孽给控制住了,脸上一直都挂着笑容。”方时良说着,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脸:“听说那笑容跟海刚脸上的笑容特别像,都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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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海刚这么一弄,我爷爷他们也没了主意,只能按兵不动,小心翼翼的盯着海刚,做足了跟这孙子鱼死网破的准备。
“你们挡不住我。”海刚把孩子放在边上,挽起袖子,将胳膊上的纹身露了出来,笑呵呵的对我爷爷他们说:“我现在算是鬼,也不算是鬼,甭管是道家的法术,还是佛家的秘法,我都不怕,只要我的怨气没消,那我就是不死的。”
“不死?”我爷爷听见这话,脸上也露出了一个讥讽的笑容:“难道你现在还活着?”
“从某种角度来说,是这样没错,我是以灵魂的方式活着。”海刚对我爷爷的嘲讽并不在意,咧开嘴笑了笑,说:“你们都觉得我下手狠了,是不是?”
听见这问题,我爷爷跟我父亲都点点头,谁都没有半点犹豫。
“那你们觉得,陈邦胜下手狠吗?”海刚问道,把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
“狠。”我爷爷点点头:“但冤有头债有主,你这事确实够冤,陈邦胜的命也该让你去收,但你不应该在孩子身上动手。”
“他是我孩子吗?”海刚问了一句,忽然笑了出来,那种讥讽的笑容,让我爷爷他们都没了言语。
过了一会,我父亲强忍着脾气,咬牙切齿的瞪着海刚。
“他不是你孩子,但他毕竟是个孩子!!”
“那我问问你,我的孩子,算是孩子吗?”海刚说着,往前凑了凑身子,跟我父亲互相对视着,目光中的怨恨恶毒,几乎都快从眼睛里溢了出来。
没等我父亲再说什么,海刚就抬起手来,重重的砸了砸桌子。
“陈邦胜对我孩子留情了吗?!!我老婆跟我孩子都让他害死了!!!我要是心慈手软不报这个仇!!我下去了怎么面对我的妻儿?!!”
“下去?”我父亲注意到了这个词儿,皱着眉头问了一句:“你的老婆孩子这么快就下地府投胎了?”
海刚只是笑,没有回答我父亲的话。
“你是我们这一行人的吗?”我父亲看着它,一字一句的问道:“别跟我装,咱们开诚布公的谈一次!”
“我不是你们这行的人,但我认识你们这行的人。”海刚不动声色的回答道,话里说的内容都很模糊,并没有往细了说,转而岔开了话题:“你想跟我谈一次,也行啊,但我觉得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
海刚说完这话,就把手抬了起来,轻轻放在了那个孩子的头顶上。
“你干什么?!!”我父亲有些着急了,直接站了起来:“你别乱来啊!!”
“我想要的东西,你们不会给,也舍不得给,但你们想要的东西呢,我能给。”海刚似乎又有了生前那种商人的精明劲儿,每一句话都说得很清楚,眼里闪着精光,没有半点冤孽该有的样子。
“你们想要的,无非就是我走,让我不再缠着陈邦胜一家,放他全家一条生路。”
“但我想要的,恰巧就是陈邦胜全家的性命。”
海刚说到这里,轻轻用手拍了拍那孩子的脑袋,笑道:“他杀我全家,我灭他满门,这是血债血偿,天公地道,可不是我欺负他啊。”
“咱们不能都退一步吗?”我爷爷问它,打算先缓一缓,稳住这冤孽再说。
“退一步?”海刚想了想,摇摇头:“我全家都死光了,这一步我可退不了。”
话音一落,海刚站了起来,将手掌从那孩子头顶收了回来。
只见他拍了拍手掌,笑着对我爷爷他们说道。
“这是第一笔债,我先收了,明天我会来收第二笔,你让陈邦胜他老婆等着吧。”
在这瞬间,海刚的身子就变得虚幻了起来,没等我爷爷他们做出反应,这孙子就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而在那个时候,陈邦胜的孩子也仰头倒了下去,躺在沙发上,再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