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逸将军走了,陈然尚在疑惑,赵红雁起身笑道:“发什么愣呢?反正我今天不工作了,陪你出去到处走走,散散心吧!”陈然正感寂寞,再好不过。
两人来到街上,虽然街景并不冷落,行人往来热闹,但是稍微观察就发现市场萧条,一些商铺商品匮乏,货架上空空如也。即便有一些物品摆放,也是简陋的生活用品和手工制品。陈然此前虽然经过这条街道,但是没有定下心来,也没有注意这些。现在仔细观察,很多路人衣衫破旧,街道两旁房屋简陋,这才知道这里的老百姓生活很是艰苦。
赵红雁看出了他心思,告诉他:“敌人对我们一直实行严密封锁,外面的商品运不进来,这里的产物也卖不出去,所以我们就只能发动老百姓,实行自给自足了。”
他们走到一家点铺,赵红雁看陈然下颚胡须已经很长,这家点铺正好有卖剃须刀,就让店家拿出来看看。一问价钱并不便宜,但是她仍然买了。陈然让她不必花费,她道:“你就要走了,就算我赠送一件礼物,表示一下心意吧!”
已经到了午饭时间,赵红雁领陈然找了一家僻静的饭馆,选一处干净的桌子就坐。唤来伙计,询问陈然:“你喜欢吃什么?我来给你点菜。”陈然知道新四军人员节俭,每个月只有几毛钱津贴,连忙拒绝。道:“不用点什么菜了,就来一碗面条吧!”赵红雁不依,坚持给他点了两个大菜。
一碗红烧鲤鱼上来,再加一盘白菜炒肉。赵红雁吩咐酒保:“再打一斤烧酒。”陈然很是奇怪:“她怎么一下子就阔绰了呢?”赵红雁道:“你别大惊小怪,只管吃喝就是。”
赵红雁给陈然斟满了酒杯,自己也倒了一杯,举起道:“哥,你我这一次分别,又不知何时才得相见了,今天就让我妹子为你祝福吧!”说完一仰脖喝下,眼泪忍不住泼喇喇掉落。陈然连忙劝慰:“妹子不必哀伤,你我这么多年风雨都过来了,又何须怕抗战再打十年八年,小鬼子别看他们今日猖狂,终有降服的一天。”说完自己连灌了三杯,豪迈道:“妹子你听好了,哪一天日本鬼子投降之日,就是你我再相聚之时,到那时纵有千里万里,我也会来找到你的。”
吃饭时候赵红雁不断给陈然夹菜,不住地叮嘱:“哥,以后妹子不在身边了,你与敌人作战千万不能鲁莽,不论什么情况,首先保护生命重要。万一有什么伤害,妹子我一生不得安宁。”絮絮叨叨,真情流露,把陈然感动得心情难受,真有点责怪自己决定得太仓促了。
赵红雁又告诉陈然:“桃村分院已经转移来了军部,我接过他们的电话,就在不远的范家桥,估计下午就到。你这次离去,是不是再去看看南宫妩月?”陈然惋惜道:“那是应该去的,可是我又非常为难,怎么向她说呢?”赵红雁道:“终得该去的,不然的话会让她多么伤心啊!”陈然当即答应:“下午我们就过去看看。”
吃罢午饭,陈然随赵红雁来到了一处沙河边,河滩很是开阔,正有士兵操练。他们或练习刺杀,或练习射击。练习刺杀的只是端了刺刀向草靶猛刺,陈然希望看他们对拼,可他们也不过是拿了没有刺刀的枪支相互比划,然后教授的上前讲解几句。陈然看了不长时间,皱了三次眉头。赵红雁只作不见,询问:“你看他们训练得怎么样?与你当初训练加强连可以相比吗?”陈然摇摇头,叹长气,哼声道:“这也称操练?没有专用木把枪,没有护具,也没有训练器具。再说他们许多方法也不对,这样的训练连事倍功半的效果也难以做到,如果我来绝不会这样让士兵操练的,因为战场搏杀瞬息万变,没有实际拼杀万万练不出来的。”赵红雁欢喜道:“那好,我给你半个月时间,你来教导他们,我看看究竟会是什么结果,如果你答应了,我马上就去要求司令员安排。”
陈然知道赵红雁终是希望自己能够留下来的,长叹口气,不再吱声了。
赵红雁唤来了那位带队排长,询问:“你们这样训练有多长时间了?”排长道:“报告赵队长,也没有具体时间,只需有空闲,我们就一直这样训练的。”赵红雁又问:“那么说你们已经非常娴熟了,我提一个问题,假如你们突然与敌人遭遇,兵力对等的情况下进行战斗,结果会是怎么样呢?”排长犹豫了一下,道:“碰上伪军没有什么,如果遭遇鬼子的正规部队那就很难说了,有时,有时我们会以二比一的伤亡消灭敌人。”赵红雁再问:“为什么我们会损失这么大呢”排长道:“赵队长这没有什么,我们只是武器非常落后,如果我们与敌人武器相当,我们就绝不会输给他们的。”赵红雁问:“你称呼我赵队长,我才来不久,你就认识我了吗?”排长道:“认识,在皖南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了,你是军部机关报务队的。”赵红雁一下子想起来了,高兴道:“是的,是的,那时候你是侦察连的王班长,还有那两位小战士,一起帮助我们抬发报机的,那次撤退幸亏了你们,要不然我们就非常危险了。”赵红雁又问:“你们怎么也来苏北了,那两位小战士呢?”排长难受道:“我们皖南事变前就随先头部队过来了,可是就在上个月一次战斗,他们俩子弹打光了,只能与鬼子拼刺刀,结果全部牺牲了。”
赵红雁难过得说不出话来,黯然告别了排长,与陈然默默向前走了。
下午,陈然与赵红雁来到了医院,罗院长正在忙碌,告诉他们病人已经安置了病房,可以去看望她们了。他们俩走进病房,南宫妩月仍然躺在床上,护士告诉他们,病人虽然脱离了危险,但是肺部受伤,绝不能多说话。
南宫妩月举起单手,手指并拢,作了一个公鸡打鸣的手势,示意陈然:“公鸡怎么来的?”陈然呵呵笑道:“我昨天又抓获了一个鬼子军官,是他孝敬你老的,你感觉味道如何?如果喜欢吃的话,我再去他衣袋里拿出钱来给你买去。”南宫妩月想起他以前也是这样敲诈伪军官的,呵呵笑起来。又按住伤口,不敢再笑。
这时病房又送进来一名重伤员,刚刚做完手术,头上裹满绷带,一只眼睛被完全包扎起来。陈然观察也是非常年轻的女兵。一同进来的那个女伴陪伴在床边,伤心得流泪。赵红雁询问:“你们是哪一个单位的,她怎么受这么重伤?”女伴伤心道:“我们是拂晓报记者,我和她是同学,以前一起在南京金陵女大读书。前天她去采访一个村庄的堡垒户,路上碰见了三个鬼子。当时虽然有两名战士掩护,但是后来全部牺牲了。三个鬼子包围了她,她跳进河里想自尽,结果被鬼子打伤了头部,医生说她那只眼睛肯定保不住了。”
陈然奇怪询问:“你是说仍然有三个鬼子包围了她,那么就是说两名战士牺牲了,三个鬼子却仍然完好无事?”
女伴道:“是的,当时一名战士枪支卡壳,来不及开枪就被敌人打死了,另一名战士与敌人射击,后来也被敌人打中牺牲了。就剩下她一个人顺水漂走,后来被老百姓救起才保住性命的。”
陈然听了大怒,低声吼道:“这些个畜生,如若让我遇到我绝饶不了他们。”
赵红雁生气道:“你不饶了他们又待怎么样?反正你要走了,看不上我们这里条件这么艰苦。”
南宫妩月一听急急道:“赵红雁你说什么?难道,难道陈然他真的想走了吗?”
陈然大声道:“别听她瞎说,那只是我一时想念部队。现在我决定不走了,我非但留下来,看我能不能带出一支出色的部队,狠狠打击日本鬼子。”
赵红雁正色道:“你说的是真话?大丈夫一言驷马难追,我这就去报告司令员,让他和你好好谈谈,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出来。”
南宫妩月急忙询问原因,赵红雁说了事情经过,南宫妩月竭力想坐起身子,陈然实在不忍,过来劝阻。南宫妩月道:“陈然,我们不能没有你,你就留下来帮助帮助我们。你如果孤独寂寞,我痊愈了就来陪伴你。你不是想听唱歌吗?想看跳舞吗?我就天天过来陪伴你,给你演唱洗星海的《黄河颂》,你一定会喜欢的。”
陈然再不能听下去了,动情道:“你,你不必再说了,我心意已决,不给你们出一份力,作一份贡献,我是绝不会再走的。”
回到驻地,赵红雁吩咐卫兵:“马上去把司令员叫来,就说我找他有急事。”卫兵看了赵红雁,有点疑惑,但是仍然快步走了。陈然责备赵红雁:“你这样行事可不行,怎么能支使司令员呢?让别人以为我摆多么大架子。”赵红雁道:“是司令员自己吩咐过的,如果你仍然想回去,就让我尽管花费招待你,让你高高兴兴回去,如果你想留下来了,让我马上派人让他过来,他说要三顾茅庐。”
不一会儿,司令员来了,赵红雁迎上去告诉司令员:“我哥决定不走了,他看见我们这里条件这么艰苦,日本鬼子占了很多便宜,他怒气上来了,说一定要训练出一支响当当神奇的部队,狠狠打击敌人的嚣张气焰。”
司令员哈哈大笑:“我说嘛,陈连长就是一个刚硬的军人,虎将风范,就是我需要的东风,这一下我什么顾虑也没有了。”
陈然一听高兴,连忙提问:“司令员,你等等,你说什么东风?什么顾虑?我有很多疑问,你运筹帷幄,可否让我知道一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