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琥珀双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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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岳锋率领的败兵经过一夜奔波,战斗,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总算摆脱了鬼子追捕,躲到郊区的一片杂树林里,此刻的他们是又累又饿,浑身疲惫,队伍中还有不少伤员。不明智的决策,造成了灾难性的后果,张宝明没有救出来不说,反倒是死了好几个弟兄,还有不少人负伤,真是损失惨重。问题是这仅仅是开始,后面还会发生什么,没有人说的清。岳锋料定,当白天开始之后,鬼子会进行疯狂的搜捕,这里虽然远离公路、居民区,并不是避风港,因为你不知道哪个起早的村民会来这里晨练,那时目标就会暴露。再说奔波了一个晚上的疲惫之师也需要加油,填饱肚子是必须的,否则就眼前这个疲惫之师,遇到鬼子如何战斗?看着眼前东倒西歪的弟兄,岳锋的心里是焦灼的,是惭愧的,他认为队伍落到如此的地步,都是自己算计不到造成的。

那么问题出在哪里?岳锋眯缝着眼睛看着林子外面的旷野在苦苦的思索。他并没有轻视山本和羽田,行动之前,提前的准备工作是花了大力气的,在确信镇子里除了守备队,就是几个监视张公馆的特务后才动手的,但是战事开始之后事实并不是这样,鬼子似乎料定了他们会在昨天动手,事先预埋了兵力,栗原的出现,酒井的伏兵都说明了这一点。是鬼子有未仆先知的本事,还是有人泄露了行动计划?岳峰的思维进入到这里不能不害怕,如果是自己人中有了鬼子卧底,以后的仗也没有办法打了。根据了解,他觉得手下的弟兄不可能,因为全部计划并没有几个人知道,那么最可能的,就是共产党方面出了问题。因为需要共产党配合,岳峰把动手的时间提前通知了京梅,当然他不会怀疑京梅,问题是,就算京梅没有问题,难保她的上司没有问题,不然的话,为什么到现在为止,共产党的人还不露面?他们不助拳是没有道理的,是说不通的。如果鬼子事先得到了计划,眼前的灾难不过是开始,凭他们的力量,可以把各个出口都封死,那样一来,他们就插翅难飞了。啊!不对,如果鬼子布下重兵会露出马脚的,山本和羽田不会不懂这个道理,不会那样笨。

岳锋感到头痛了,他无法判断哪一个设想正确,也没有精力再耗费脑力,严酷的现实告诉他,必须尽快离开西城区。他估计早饭后,鬼子会进行全城大搜索,这一地区肯定是重点。

“玉明。”岳锋拿定主意后喊了一声,但是没有回音。岳锋觉得奇怪,他不知道这个时候董玉明会去哪里,正要派人去找,董玉明回来了,不仅是他自己,身后还跟着两个人。女的是京梅他熟悉,男的从来没有见过,从面相看,像个教书先生,岳锋吃了一惊,因为他不知道,京梅如何会找到这里,看她脸色灰暗,应该是一夜没睡。跟在京梅后面的男人脸上同样失去了光泽,看起来也很疲劳,岳锋正要问那男人是谁,京梅先做了介绍。

“是曹先生,久仰。”岳锋吃惊得伸出了干燥的手,眼里是掩饰不住的诧异,双方领导早就应该见面,他也不止一次提过,但是老曹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找借口推迟,只是把京梅推到前台。如今他们身陷绝境,老曹到出现了,选择了一个最不合宜的时间,最不恰当的地点,岳峰如何能不吃惊?

岳锋当然不会知道老曹这样做是不得已,因为他们的事,老曹一夜没睡,怡虹镇的战斗牵动着他所有的神经,岳锋的存在与否,对他来讲是至关重要的。有了军统这支力量在前台活动,他领导的抵抗力量就可以隐藏在幕后,去做军统无法做得工作。尤其是岳峰担任站长之后,给鬼子以强烈的震慑,山本的特务机关被吸引了一多半,一旦岳锋他们遭受了灭顶之灾,鬼子就会气焰万丈,把目标对准他们,到时候生存环境首先就会恶劣,地下工作的难度自然就会加大,更主要的是要孤军奋战,这才是可怕的,所以老曹要尽全力保住岳锋领导的军统工作站。

实话说,老曹开始反对岳锋他们对张宝明的劫持,因为他一直觉得,张宝明被释放的本身就是阴谋。鬼子既然迫于舆论压力释放了张宝明,又派特务监视,看起来很蠢。山本应该明白,如果有军统或者共产党出手,几个特务怎么可能看住张宝明?后来他深如去想了很多天才觉得这个做法十分高明,是大手笔。让你看见破绽,又让你感到处处是陷阱。如果山本不派人监视,大家就会认为张宝明没有危险,得到了真正的自由,那就没有采取行动的必要,走不走出北平张宝明自己说了算,那样一来,山本就亏到家了,因为他在张宝明身上一无所获,还在收藏界,文化界留下了恶劣名声。作为山本这样的老牌特务,怎么可能做亏本的买卖?所以他一定会捞回本钱,甚至要赚取利息。这时候明智的做法是以静制动,尽管时间对他们不利,可惜岳锋他们还是先动了,差一点导致张宝明被枪杀。在老曹看来,山本做梦都想杀死张宝明,但是他需要一个合适借口,否则杀死这样的名人,轰动效应是巨大的,政治后果是严重的,凭山本的官职无法承担。岳锋等人的行动正是山本希望,等于在帮山本的忙,他可以收获一石两鸟的厚利。不是他提前预判,派出了京梅,张宝明肯定完了,杀了张宝明,山本下面的偷梁换柱大戏就好演多了。

最要命的是,在岳锋的军统被追杀的过程中,他们之间失去了联系,老曹不知道岳锋和他的部队是否还存在,还有多少战斗力,下一步的行动部署是什么。就在他几乎要绝望的时候,白杨镇当地的地下党打来电话,说他们在靠近白杨镇外的树林里,发现了一支部队,虽然他们的人不敢走近,但是看情形像是岳锋的部队。一向稳重的老曹得到这个消息,再也沉不住气了,弄了一部车就往白杨镇开来,此刻对他来说,除了天塌地陷就属这件事大了。他必须了解岳峰的情况,给予必要的支援。

“岳站长,我们本来就是同盟军,客气的话就不要说了,我想知道你的下一步打算。”

“因为没有得到你们的确切消息,老曹一夜没有睡。”京梅为了打消岳锋的疑虑补充说。

岳锋果然动容了,一个共产党领导,为了等待他们存亡的消息,一夜没有合眼,足见情义了。

“曹大哥,谢了,患难觅知音,这份情我替兄弟们领了,实话说,我们现在进退两难。按照原定计划,我们救出人后要离开西城区,把张老师送出北平,现在张老师不知死活,而我们弟兄中好多人还负伤了,有的伤势较重。眼前的局势是,就算没有伤员,这一路关卡也是一道道大山,如果带着伤员根本就走不出去。”

“为什么一定要离开西城区?”老曹听到这打断了岳锋的话,同时告诉岳锋,张宝明已经被他们救出。

听说张宝明脱离了危险,岳锋的眼里有了欣慰,但是那欣慰闪电一般的逝去了。因为他明白,如果张宝明落在了山本手里,山本或者因为解除了后顾之忧不一定疯狂,必定山本的工作重心是找到琥珀双叶,而没有得到张宝明,他一定会疯狂,因为他不敢赌张宝明这枚定时炸弹不会爆炸,这样一来,他们就更危险了。白天之后,山本会调动所有的力量,对整个西城区进行地毯似的扫描,他们这么多人往那里隐藏?放下武器装做顺民,只怕遇到危险时连还手的力量都没有。不放下武器,那就等于告诉鬼子,他们就是危险分子,同样不会有好结果。

“张老师脱险了,山本会疯的,我们没有选择。”

“偌大个西城区是可以藏住人的。”老曹说,他最怕岳锋选择原来的逃亡计划。从这里到市郊,一路上都是关卡,能不能冲过关卡很难说,就算侥幸冲出去了,一定也会死伤累累,后面还有多少未知谁也不知道。只看这次岳锋他们遇伏,就知道山本不是个省油的灯,何况还有一个比山本更厉害的角色羽田,说不定他正张开大网准备捕鱼呢?

“说到隐蔽功夫,我们军统没有你们共产党的本事。”岳锋摇摇头,苦笑得说,共产党的力量存在于民众之中,而国民党离民众较远,军统就更不用说了,他们在百姓的眼里不是正路子,是特务,一向被妖魔化的,避之唯恐不及,有几个敢靠前的。他们在北平有限的群众关系也都是线人,因为军统不敢相信一般的群众。

老曹一怔,随后明白了岳锋的苦衷,心说他怎么忘了国民党一向远离民众,临时抱佛脚一定不行。老曹清楚,今天的国民党已经不是当初的国民党了,当年北伐时期的国民党已经不见了。那时候民众是他们的靠山,发动群众,组织群众是国民党的拿手好戏。可是自从夺取了江山,某些国民党员就由群众的救星变成了对立面,执政党不把百姓的利益放在心中,百姓远离他们是必然的,作为历史系的讲师,老曹对这一段历史是熟悉的。

“如果岳站长相信共产党,我负责找地方把你们的人藏起来。”

岳锋第一次遇险是京梅把他藏在了养猪老板的仓库里,不过那时候只是他一个人,现在是几十个人。他的部下不但有军统,还有国防部派来的支援力量,这么多人往哪里藏?如果他们是战死的,岳锋没有责任,军人马革裹尸是正常的,最后重庆拿出几枚勋章就可以了。如果是被共产党藏起来,出了意外,他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就算死了,恐怕连烈士都评不上。岳锋明白,别看现在是国共合作,其实都在各自打自己的算盘,他哪里敢冒这个风险。他自己对共产党没有多少成见,但是从戴老板到手下弟兄们,很多人对共产党并没有好感。

“曹大哥,如果你肯帮忙,受伤的弟兄就拜托了。”

听见岳锋这样说,老曹眼光变暗淡了,当然明白岳锋话里的文章,知道他不相信共产党,不敢把北平工作站的命运交到自己手里,脸上流露的自然是失望。他敢于大包大揽做出这个承若,已经是冒天大的风险了,一旦他们有了意外,政治责任同样是巨大的,共产党上面也会追查,但是为了国家民族的利益,老曹宁可自己被千刀万剐,现在看来,他的想法过于天真了,对方并不领情。本来不止一次的听京梅说过岳锋,知道他是个以国家利益为重的男人,心里并没有多少党派之争,否则他绝不会提出这样的意见,是他过于乐观了。

“岳站长好像有难言之忍,我就不多话了,这些伤员,我会尽力安排好。但是我还是想啰嗦几句,不知道岳站长有没有兴趣去听。”

人家好心好意帮忙,热脸贴上冷屁股,岳锋心里并不好受,他这个人除了对鬼子无情,并不是个冷血之人,只不过拒绝的理由无法对老曹说,现在见老曹说话的口气变了,心里就更难过了。

“曹大哥,有些事情你以后会明白的,不用我解释。就我个人而然,从来到北平,接受保护琥珀双叶的任务,我们合作的很愉快得,到你们的帮助很多,这个我不会忘的,还望曹大哥理解。”

“也好,那我们就互相理解。”老曹回答说,心里也只能苦笑。他的确理解岳锋的苦衷,但是只能是苦涩的理解。当部队面临着生死关头,党争的拦路虎还在咬人,只能让他无语。像岳锋这样比较开明的军人都无法摆脱党争束缚,真有一天赶走了鬼子,国家会有太平?“出西城区的路很多,岳站长还要走南路?”

“是的。”岳锋口气坚定的说。现在走南路需要迂回,困难增加了不少,但是岳峰觉得,相比别的路,路上阻碍还是少多了。一个中队的鬼子看守漫长的区域,空隙一定很大,这样他们可能不用经过战斗,就能够来到河边,而那里的船早就在等待了,只要过了河,就是广袤的原野,鬼子就算知道了,对付二三十人的小队伍也无可奈何,鬼子总不能调来一个旅团搜捕他们,那北平就乱套了。

“怡虹镇的伏兵已经说明,鬼子很可能猜到了岳站长的意图。”老曹眼睛盯住岳锋说,使用得是肯定的语气。老曹就是这个性格,在原则问题上,绝对不打马虎眼,不会管世俗有什么看法。你岳锋可以不听,但是他必须说出来,努力的让你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为此就是得罪你也在所不惜。

岳锋果然被震动了,他不是没有想到这一点。但是从怡虹镇突围,他们走的是西路,这让他有了新的想法,他觉得山本如果开始是这样想的,现在可能出现了变化。因为山本可能会认为,羽田堵死了南路,他们没有机会了,只能走西路。相对于南路,西路的鬼子兵力也不算多,丰台区还是鬼子管理得薄弱地区。现在他半路回头,也许会出乎山本的预料。

“山本开始是这样想的,或许现在他改变了看法。”

“你认为是因为你们出了怡虹镇,走得是西路?”老曹立刻猜到了岳锋的想法,一针见血的说。

“我想有这个可能。山本这个王八蛋,谋略有,但是思维有障碍。他既然在镇子里埋伏了人马,就应该形成绝对的优势兵力,如果他那样排兵布阵,我们就很难逃出怡虹镇。如果他怕我们把怡虹镇打烂,就不应该在镇子里埋伏人马,等我们走出镇子,在镇外的荒郊野外设下伏兵,我们就必然损失惨重。可是他的部署哪一样都不严密。”说到后面岳锋笑了,眼里射出的是讥讽。

岳锋说的情况老曹知道,也感到不可思议,但是他绝对不会以偏概全去看问题,心说就算山本上次漏算了,不代表永远漏算。

“你忘了一个人,还有羽田,他不是山本。”

“羽田可能有别的想法,不过这样大的动作,羽田没有权利指挥。曹大哥,时间很紧,我们不要争了,希望曹大哥最后帮我一个忙。”岳锋虽然在请求,但是语气中命令的成分多。

老曹知道岳锋拿定了主意,彻底失望后就站了起来。

“你说。”

“等我们走了之后,给白杨镇制造点麻烦。”岳锋说着话也站了起来,目光是殷切的。

“你是想用这种方法分散山本的注意力?”老曹问。

“是这个意思。”岳锋点点头。

“这个我可以做到,不过我还是想说,岳站长考虑考虑我刚才的提议,羽田不是一般的鬼子。”

岳锋笑笑没有回答,因为他不想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