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琥珀双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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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岳锋在京梅来通告张宝明回家的消息那会,正和董玉明在屋子里翻报纸,今日报纸连篇累牍的消息都是和文物拍卖,文物比赛有关。有的是广告,有的是采风,还有专版介绍琥珀双叶的文章,并且是图文并茂,这引起了岳锋的警觉,只要和琥珀双叶有关系的事情,岳锋那警犬一般的鼻子,都会闻到异味。他像老学究似的,趴在桌子上逐字逐字的去看,看一会想一会,把自己弄得像个老教授。

董玉明则像烙铁上的鱿鱼,一会儿也不能安定,眼睛红红的,明显带着气。他就是不明白,半个月过去了,岳锋没有任何动作,也不许别人出门,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研究报纸,难道研究报纸可以救出张宝明?

“头,咱们不是秀才,能不能干点正事?”实在忍不住了,董玉明一把拽过椅子,坐在岳锋的对面,那样子就像要打仗。

“我这是在干正事,你要是闲得难受,床上有小说,张恨水的《啼笑因缘》,满有意思的。”岳锋到没有生气,话说完,眼睛又落到了报纸上,似乎那里有美女在勾魂。“你没有发现,鬼子的报纸变成了一个腔调,快要改成珠宝报了。”

“管它什么报,鬼子愿意抽风就抽,研究它有什么意思。”董玉明没有好气的说。

“你真是木头脑壳,我就是想知道鬼子下这样大的力气到底要干什么。”岳锋极有耐性的回答,不像他平时的风格。

“干什么?还用猜?********呗。”董玉明用不解的目光瞪着岳锋,就像岳锋刚刚从精神病院出来,大脑混乱,连这样简单的问题都存在疑问,纯粹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就你这脑子应该回炉。”岳锋讥笑得撇撇嘴,随后站了起来抻了个懒腰。“记住,任何事情只要和琥珀双叶粘上关系,都是头等大事,你就应该想到山本,羽田,和这样的对手较量,不愿意动脑就是在宣布你会死得快。”

董玉明当然不服岳锋的分析,摆开膀子要和岳锋论战,反正闲得难受,不如通过争论来解除心中的压抑。但是老天爷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京梅推门进来了。

“京梅,我就像盼上帝一样的在期盼你。”岳锋看见京梅,注意力顿时落到京梅的脸上,绷紧的肌肉一松弛了,像是饿急的乞丐看见了面包。

京梅抿嘴一笑,眼里射出了揶揄的目光。“你不是在盼我,是在盼我带来的消息。”

“你肯定不会让我失望。”

这一阶段岳锋命令北平军统站停止活动,就是要给山本造成迷惑,他要看看,在他不动的情况下,羽田能够搞出什么花样。只是这样一来,他们自己也等于被关在笼子里,外面的声音就只能指望京梅了,所以京梅才做出那样的判断。

“山本把张大伯放了,不过是监视居住。”京梅说。

“太好了,机会终于来了。”接话的是董玉明,显然他已经忍不住了。“头,我去通知弟兄们,准备动手。”

岳锋不置可否的扫了董玉明一眼,眼里的诧异大于惊喜。“这么神?你们组织一帮人闹闹,请愿,鬼子就妥协了?”

“我们也没有想到成功会这样快,鬼子这次好像很乖。”京梅嘴里这样说,脸上可是掩饰不住的高兴。在国民党军统一筹莫展,无法营救张宝明的时候,共产党的力量出手了,化腐朽为神奇,并没有动用武力,只是用合法的手段逼迫鬼子,鬼子就妥协了,这足以证明在某些方面共产党的谋略高于国民党。

“我想知道原因。”岳锋眼里出现了不安,第六感觉发出预警,一种他看不见的危险进入胸腔,神经系统出现了震动,他觉得鬼子的做法有些反常。在北平,因为鬼子的残暴,乱抓乱捕的事情太多了。大家闹过之后,鬼子虽然也有妥协的时候,但是那要经过很长时间的拉锯战,这一次鬼子似乎改了性子,他自然要怀疑,担心是山本在耍花招。一旦事情联系到山本,就不能不让岳峰的警报系统发出信号。

“这次为营救张宝明,收藏界,文化界,教育界几乎是同时出动,鬼子的压力自然不小。在我想来,太平洋战场,长沙战场,印缅战场,鬼子战事都在吃紧,可以说是八下起火。在这种情况下,北平这样的后方基地对鬼子来说极为重要,他们不敢让北平乱,所以就不能随意开杀戒。还有一点,北平新任市长周达人虽然是中国人,但是因为当年留学东洋,认识不少鬼子的高官,在鬼子上层说话很有分量,他们认可他的能力。出于治理北平的需要,这一次他起得作用不小。”京梅看见了岳峰眼里的狐疑之色,就进一步的做了解释。

“你的话有一定道理,看起来事情应该是这样,但是实话告诉你,我还是不敢相信鬼子。你等等我,我换一套衣服,我们一起出门走走。”

“你是要查看张大伯家?”京梅猜到了岳锋的用意,所以有此一问。岳锋的怀疑虽然让她不舒服,但是也敲响了警钟。在这之前她只顾开心了,没有深入去想张宝明被释放后面的文章。

“对,我们去那里看看。如果我估计得不差,鬼子一定会设下暗哨,我们可能见不到暗哨,那样一来我就更有理由去怀疑。”岳锋说着脱下外衣,开始为自己装扮。只要走出这间屋子,他就不让自己的真面目示人,所以到目前为止,无论是山本还是羽田,并不知道他的本来面目,这样做虽然麻烦,但是提高了安全性。

京梅饶有兴趣的看着岳锋,对他的高度警觉是赞赏的,这个看起来很爷们的男人,心细起来并不比女人差。京梅知道做他们这种工作的,勇敢到在其次,首要的是谨慎,学会保护好自己。

一刻钟之后他们出发了,没有带董玉明。岳锋和京梅像是一对恋人,顺着林荫大道踽踽独行,不时的窃窃私语,从外观上看,他们就是初恋情人。

“我们不要靠近张老师的家,慢一点走。”岳锋低声得说。快要到地方的时候,他们看见了那一片的联排公馆,森森的树木并没有遮挡住红墙绿瓦,每一幢独立的公馆并不相接,中间小路上都留有行人路径,但是正门前都是开阔的空地,不远处就是笔直的长江路。马路对面是大小不一,高矮不同的办公楼和居住区的混杂体,还有部分商场也夹杂其中。以长江路为界,路的南北分成两个不同世界。

“你觉得鬼子会设下埋伏?”京梅有些不大相信,因为道路南边的各个公馆都是私人住宅,他们不会允许鬼子暗哨驻扎在那里,如果鬼子强行进入就会露出马脚,甚至会引起抗议。住在公馆里的居民,非富即贵,不是那么好说话的。每个公馆自成体系,都有围墙,院内有树木,对鬼子的监视极为不利。

“明的不会有,暗的肯定有。”岳锋不容置疑的说,脚步不动了,掏出烟吸了起来。这里离张宝明居住的公馆还很远,但是可以看见正门前的开阔地,那里静静的,没有人出入。但是对面的公路上,居住区和厂区胡同里,不时的有人进出。“看见没有,马路对面就像蜂窝,出口很多,商家住宅密集,那里任何地方都可以潜伏,监视张公馆易如反掌。”

“你的想象力够丰富的。”京梅稍稍扬起了眉毛,对岳锋的话不是很感冒,她觉得就算山本在对面安下暗哨,破解这道题并不难。

“我们可以试试,你等着我。”岳锋说完不等京梅答应,兔子般的穿过马路,转眼间不见了。

京梅一头雾水看着远离的岳峰身影,不知道岳锋发什么神经。大概十分钟不到,岳锋又像兔子般的跑了回来,脸上神秘兮兮的,像个突然中了大奖的大男孩。

“你搞什么鬼?”

“不要问,免费看戏。”岳锋虽然在和京梅说话,眼睛却看着马路对过,眼睛里跳动着兴奋得火花。

京梅正要继续发问,突然看见从马路对面胡同里走出一个穿着长衫的男人,手里拿一把陈旧的纸扇,一边走还一边摇晃,嘴里嘟嘟囔囔的,像是老师在备课,那人径直向张公馆走去。来到铁门前,他按了按门铃,里面走出个佣人模样的女人,不知道他对对方说了什么,旁边的角门开了,那个男人走了进去,大门又迅速地关上了。

京梅本来就聪明,岳锋这件事做得又不高明,她怎么会看不出来,只是觉得这样做有点缺德,脸上立刻露出了不悦的神色。

“是你让他去的,用得什么手段?”

“很简单啊!一块大洋。”岳锋并没有感觉到京梅的口气不对,信口回答说。

“好阔气,你们军统是不是有私家银行?”

岳锋听见这话才闻出味儿,就把投放出去的目光收了回来,诧异得看着京梅,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他知道前面是雷区,所以要找个趟雷的人,这没有错啊!难道要他自己去犯险?

“你肯定认为这个办法很高明,但是你就没有去想,如果这里有鬼子暗探,那个人被暗探抓住,肯定会遭罪,他是不是很无辜?普通人的生命就这样廉价?”京梅见岳锋是一副无辜的表情,知道他没有认识到这样做是草菅人命,就把话挑开了。

“唉!吓了我一跳,不会的,鬼子问他话是一定的。但是那个人什么都不知道,鬼子自然是什么都问不出来。后来知道他被人利用了,能怎么样?青天白日的,在北平城里,鬼子也要照顾名声,不会把他怎么样。”

岳锋连忙做了解释,他可不想因为这件事引起京梅反感,把他看成冷血动物,那以后他们之间还如何合作。

京梅“哼”了一声,对他的解释并不满意,因为京梅知道,侵略者之所以是侵略者,就是他们缺少人性。对于好多日本人来说,中国人不能算是人,中华民族是个劣等民族,多杀一个少杀一个,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如果那个男人对答不好,或者惹怒了鬼子,丢了性命也不是不可能,如此一来,他们不就成了鬼子的帮凶?

岳锋没有想到这样一件小事,惹得京梅会动怒,只能苦笑。他们军统在执行某些特殊任务的时候,比这过分得事情不知道干了多少,并没有愧疚感。和那些人比较起来,他算是比较人文的。

这时铁门又一次开了,那个男人走了出来,岳锋和京梅立刻忘记了刚才的龃龉,齐齐的让眼睛转向,追踪着那个男人。

马路对过,那个男人刚刚过去,从胡同里走出两个男人,他们迅速地拦住了穿长衫男人的去路,根本没容对方说话,就一左一右夹住了穿长衫的男人,把他带到了胡同里。

京梅表情复杂得看着这一幕,心里清楚岳锋的判断是准确的,鬼子果然在秘密监视,不管谁只要走进张公馆,就会成为鬼子的猎物。眼前的事实在告诉他们,张宝明是被释放了,但是根本就没有自由,他所有的行动都受到监视,想逃走或离开北平很难。

“不用担心,我保证几分钟之后就会没事。”也许看出了京梅的担心,岳锋安慰她说,但是他不知道,京梅的心思已经转了。

“看来鬼子放人是迫不得已,他们还想榨干张大伯的血汗,你们要动手就快一点,哪天鬼子回过味来,张大伯肯定还会进去。”京梅见岳锋这样说,当然不好意思给岳锋脸色看,就换了话题。

岳锋正要接话又咽了回去,因为刚才被抓走的穿长衫男人出现了,这一次是一个人,很显然,鬼子没有问出什么,又不想打草惊蛇就把对方放了。只是那个人并没有立刻走,眼睛在四处巡视。岳锋连忙躲在杨树后面,并拉了京梅一把,京梅就把身体靠近了岳锋。

“难道这样快,那个人就变节了?”京梅小声的问。

“这种人,骨子里种下的就是叛徒基因,鬼子给得钱一定比我多,因为他们是强盗。”岳锋悻悻地说,不知道是懊悔,还是愤怒。

京梅没有做声,心里比岳锋还难受。刚才她还在为对方的命运担忧,眨眼间,对方就来要他们的命了。

“走吧,我们回去想办法。”岳锋还以为京梅不肯谅解自己,就不想待下去了,因为他的目的已经达到。此时一个新的疑问又升了出来,鬼子当然料到他们会出手,只是用这种方法保护他们的人质,是不是蠢了一点。先不说后面的围墙挡不住他们,就算围墙管用,前面这几个小虾米就能够拦住他们?这也太小瞧军统了。

“那个人并没有走,我们等等。”京梅的重点落在了自身的安全上,不想让岳锋去冒险。既然那个穿长衫的想得到奖金,就和他耗,看看谁更有耐力。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现在看到了,为什么有的人受穷?如果仅仅是愚昧就好了,他们除了自己,祖宗国家都不在心目中。”

“我知道了。”京梅低声的说,此刻的她能够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