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佩兰说的话,真真假假,不尽不实。像这种老牌特工,基本全都具备抗测谎的能力,很难从他的心跳呼吸血液流速等体征上判断出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孙明申交代任务的时候兜了个很大的圈子,有些话却还是没有说透,也不知是不方便说还是不能说。对于佩兰,他只说无论如何都要弄回来。
顾天佑心中有太多疑问需要弄清楚了,合众国的特工为什么不尽力解救佩兰?陈鸿泰来到肯尼亚绝非偶然,跟自己这次的行动又有什么关系?肖龙阁派阿里汉随身保护佩兰,但显然阿里汉并未尽力,陈鸿泰甚至都没插手,这又是何缘故?
还有一个至今没有直接出手却似乎到处留下影子的陈芝寒,灵山是她派来的,以灵山圣师的能为,想要宝蜡措死掉实不过易如反掌,却为何要找到段谢二人?那边宝蜡措一死,这边台岛人便把高朗德派来了,两下里的时机把握的未免太好。难道他们之间已有勾结?
事儿怕琢磨,这一仔细琢磨就琢磨出意思来了。顾天佑在心中大胆假设,如果李天一跟肖龙阁之间已有勾结,宝蜡措的死是他们想利用吴登云之手来对付天佑城,那么他们究竟想要从天佑城得到什么?如果只是单纯的想要宝蜡措死,根本没必要找到段谢二人,灵山圣师或者陈芝寒究竟为什么找到段谢二人?这俩人身上只有造畜之术算比较特别的玩意儿。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特别之处了。又想起灵山圣师当时冒着极大风险收走了二人的真魂,显然是有大用的。
段谢精通造畜术,天佑城所属一切,他们能看得上的大概只有黄金宫殿。
将几条线索连在一起,造畜术,天佑城的黄金宫殿,灵鬼宗师灵山圣师,再加上一个曾经得到天尸的生魂灵魄的陈鸿泰,和佩兰刚才说的什么巫术实验,似乎一条线正渐渐清晰起来。
李天一是个兼通科学和玄学的疯子,肖龙阁是个今时今日仍未放弃反攻大业,甚至不惜借他国势力屠杀自己同胞以实现其个人目的得魔头。这两个人连接到一起,会有什么样的疯魔打算?假设他们有一个疯狂的计划,那么这个计划跟佩兰又有什么关系?
孙明申一定是知道一些内情的,可惜不知出于何故,吞吞吐吐兜了个大圈子也没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他这种人,不能说的事情问也白搭。而眼前这个佩兰似乎也是知道一点点内情的,但也是不肯说出来。孙明申不说实话肯定是别有内情,这个佩兰宁愿冒死跟老子掉花枪,也不愿说出所知的全部内情,这又是什么道理?
算了,不去想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个佩兰表面上贪生怕死,其实说的全是他愿意说的事情。这种老牌特工都是应对各种花式逼供的老油条,只要不是纯心弄死他,就别指望他能老老实实的有问必答。顾天佑现在怀疑他和孙明申之间的关系似乎并不单纯,自然不能再如先前那般动辄以死相胁。现在只有指望他自己愿意开口说出真相了。
“陈鸿泰上山做巫术实验,有没有说上的哪座山?”孙京飞忽然对这个话题来了兴趣,抢着问道。
佩兰往东北方向看过去,道:“就在那边。”
顾天佑问孙京飞:“要不要跟过去瞧瞧热闹?”
孙京飞道:“你心里头早有打算,问我做什么?”
顾天佑嘿嘿笑道:“咱们不是合作拍档嘛,我得尊重你的意见呀,不然我怎么不会梅儿呢。”
龙剑梅立即响应道:“八叔公要去哪我便去哪。”
孙京飞呵呵一笑,道:“天佑兄已有定夺,兄弟自当奉陪到底。”
继续上路,直向东北。
顾天佑和龙剑梅手牵手走在后面,佩兰推着孙京飞在前头开路。
国家公园几乎就是原始状态,没有正规路径,只有马赛族猎人走出来的撵道。草生而没,草枯而显。索性孙京飞的轮椅有军品级的复合电池做能源,又有太阳能板随时做补充,动力上没有问题。队伍前进丝毫未受到拖累。
佩兰表现的很配合,一路上顾天佑再向他问起南亚风暴的细节。佩兰说:“不管我告诉你多少,有一件事是不可避免的,就是共和国需要强大起来,而合众国绝不愿意丢掉霸主地位,就算这次南亚风暴不能把共和国卷进来,下次还会在其他地方发动摩擦,这一仗是不可避免的。”
顾天佑道:“你觉着最终谁会获胜?”
佩兰道:“如果对手是印度,肯定会输给共和国,作为战略决策分析师,我一向不喜欢用肯定的语气,但在这件事情上,我有十足的把握,你们的对手是我们。”
顾天佑道:“你这么笃定印度不是我们的对手,为什么还要策划这场战争?如果印度在战争中被打垮,对你们有什么好处?还是说,你们已经准备好找个理由跟共和国决一死战?”
佩兰道:“因为这场战争是符合我们的利益的,不过决一死战却还没到时候,你们打败印度没问题,但是如果占领印度就显然不是个好主意,一个十四亿人口的大国,超过十亿人口生活在赤贫状态里,这么大的包袱共和国一旦背上了,会立即失去跟合众国竞争的资格的。”
孙京飞道:“如果印度战败,而我们又撤离了,便会给你们留下空子。”
佩兰道:“印度战败是可预期的,到时候尼赫鲁三世就会明白谁才是他最可靠的盟友,我们会帮助他们重建经济,装备军事力量,相信到了那个时候,在那块土地上崛起的新国家会很清楚谁才是可靠的盟友。”
顾天佑道:“到那时候,印度也就成了跟现如今的东瀛一样的二流国家,而你们也将彻底控制印度洋航道,完成对共和国最完美的合围。”
佩兰道:“好处远不只有这些,但你说的很对,彻底控制印度洋才是我们最主要的战略目的。”他顿了一下,又道:“我把这些告诉你,是因为你我都清楚,这是时代向前的力量,个人也好国家也罢,都只有随波逐流的份儿,你根本无力阻止一切发生,就好像你不能阻止时光流逝,带走我们曾经拥有的纯真。”
顾天佑有些恍然道:“你的意思是计划已经激活,会很快就被执行了?”
佩兰道:“三天后,一切会准时开启。”他语气冷静,接着道:“这些年来,共和国和合众国之间发生过许多事,你们总喜欢抓住道理来谴责,而我们更喜欢找出借口来动武,所以,你就算抓住我也不能阻止战争发生了。”
顾天佑冷笑:“把二十八亿人口卷进战争,这就是你们标榜的民主自由和平等吗?”
佩兰道:“在两个国家和民族的角度看,这是个悲剧,但放在全球的高度看这场即将发生的战争,也许可以同时解决两个最大的问题,未必就是坏事。”
顾天佑道:“所以,为了让全世界都接受你们一样的价值观,听凭你们的调遣,你们便不惜让几十亿人口卷入战争,甚至不惜跟肖龙阁和李天一这样的疯子狂魔合作?”
佩兰微微怔了怔,摇头道:“你错了,我们没有跟李天一合作,肖先生是合众国的好朋友,李天一不是,但是肖先生需要他的帮助,只好暂时配合他的计划。”
顾天佑立即问道:“李天一有什么计划?”
佩兰摇头道:“请原谅我不能够告诉你,如果你真的想知道,便只有自己上肯尼亚山去看,我能告诉你的只有一件事,我衷心的希望你能够阻止那上面正在发生的一切,在这一点上我跟孙明申是一致的。”
孙京飞忽然插言问道:“你跟孙明申之间究竟有什么协议?那些人为什么放任你被我们带走?”
佩兰想了想,摇头道:“请原谅,暂时我还不能告诉你们一切,遵照我跟你孙明申阁下的约定,我已经把我该跟你们说的事情告诉你们了,至于怎么选择就是你们的问题了,在你做出选择之前,我只想跟你说,我们也许不算是好人,但至少还是人,而这山上的一切,已经超脱了人的范畴,合众国和西方国家当中有大人物支持他们搞这个所谓的研究,我们走正常的渠道根本无力阻止,而非常规的渠道里,我们根本没有人能够与之抗衡。”
顾天佑道:“所以你们就找到了我?”
佩兰道:“不是我们找到了你,而是李天一他们找到了你,他利用与肖先生的合作关系,希望他们能够配合他的行动在缅甸把你干掉,不过最终他们的计划失败了,于是我就开始了解关于你的一切。”
顾天佑道:“你希望我能够阻止他们?”
佩兰点头道:“孙明申向我推荐了你,很多事情他不方便直接跟你说,所以需要经过我的口来告诉你。”
顾天佑有些恍然,道:“难怪他布置任务的时候说,一定要把你从那里弄出来。”
佩兰道:“南亚风暴计划一定会被执行,战争一定会发生,但我不希望战争最终演变成毁灭战,甚至是失去控制,所以我主动联络了孙明申,关于南亚风暴计划就是我告诉他的,在名义上,我已经出卖了合众国的利益,所以我必须离开这里跟你一起回到合众国,但在这之前,咱们得想办法破坏掉这座山上正发生的一切,顾天佑,现在你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