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受过专业训练。”
“你不正在接受专业训练吗!”
她的嘴唇很漂亮,唇形饱满,颜色是迷人的粉红色,很透很柔软的那种,缺点就是嘴巴太厉害,说出的话有时像把刀子似的,又狠又锋利,不招人听。
宋宇对着她的后背狠狠出拳,“我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卫如意转身,脚尖触碰他的左膝,指导:“弓步,背挺直。”她说:“练跆拳道本身是辛苦的,凭咱们的交情我自然会好好照顾你,不枉费你到我这来找罪受的心思。”
宋宇收势站好:“别人扇个嘴巴给个甜枣,你打我一拳我给你块甜糖,不知道感谢还挖苦讽刺我。”
卫如意扬着下巴问:“你什么时候给我甜糖了,我怎么不记得。”
“那天要不是我,某人就要跟壮汉约会去了。我说,他是不是在追求你?”
“跟你有关系吗?”
瞧她这话说的,多硬气。
宋宇冷笑:“外界把我说成情史丰富的花心男,卫大小姐你是情感空白的良家妇女,可我怎么觉着你比我的桃花多的多,有个柔道教练,还有个要给你画画的艺术家。”
艺术家?画画?
卫如意记起相亲时遇到过他,当时两人还装作互不认识来着。“你偷听我们讲话?”
“我有那么无聊吗!”
“那你怎么知道他要给画画的。”
“你们讲话那么大声,满走廊的人都听到了。你呀,也真好意思叫他给你画。”
卫如意扬眉质问:“我长得不够漂亮不配让人画吗?”嘴巴真够毒的,当面说她不漂亮。放心,以后的课程绝对会认真教他。
“难道你不知道他是抽象派画家吗?”宋宇打量她的眉眼,高挺的鼻梁与犀利的小嘴,说:“我怕整个画面到最后只有两根筷子。”
“筷子?”卫如意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看到自己一双长腿。
就算她长得不漂亮,全身上下的优点也只有这双长腿,也不能这样埋汰人吧。“姓宋的,有没有人说过你嘴巴很毒。”
“有过。”宋宇补充:“你也没好哪去。”
卫如意看他,有撮火苗在黑瞳中跳跃。
宋宇也看着她,不服气,不畏惧。
“私下里,听到这样的嘲讽,我会忍,但是在道馆,这是对教练不敬,我完全有理由对你进行严厉的惩罚。”卫如意狠着眼神瞧他,扳动手指,关节“咔咔”作响,传递着危险讯号。
宋宇似乎听到她的磨牙声,他猜想她会对他使出弹踢腿一脚将他踢到在地,或是像电影里演的那样,来个漂亮的回旋踢。
然而一切只是想象,宋宇没有受罚,解救他的是突然想起的电话铃声。卫如意长指点着他,跑去休息区接电话。宋宇暂时逃过一劫,走过去喝水。
来电号码是陌生的座机号,卫如意接听,对方说:“请问是卫如意吗?”
卫如意说:“我是。”
对方又问:“卫北是你弟弟吗?”
“卫北是我弟弟,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你弟弟打架,把人打伤了,在泰安警署接受审问,请你马上过来一趟。”
“打架?”卫如意惊讶质问引起宋宇的关注。
她挂上电话对宋宇说:“今天先上到这里,你自己回去好好练习练习。”
宋宇弯腰鞠躬:“教练再见。”
“再见。”卫如意收拾东西往门口走,没走几步回头说:“回去用热水泡泡脚,给大腿和双脚做做按摩,会酸疼的。”
泰安警署。夜勤警员进进出出,管辖范围内同一时间连续发生几起斗殴事件,以致警局里闹哄哄的。犯错的卫北抱着头蹲在一边,被打的男青年坐在椅子上,他们家来了不少人,几位家长正与警察交涉着,请求警察主持公道。
卫如意进门寻找弟弟的身影,看他安然无恙地蹲在那里,安心也生气。她对做笔录的警察说:“警察同志,我是卫北的姐姐。”
卫北抱着头站起来:“姐。”
警察喝令:“蹲下。”
卫北瞪他一眼,嘴里叽叽咕咕,慢慢蹲下。
警察嘴一歪歪,摔笔:“你什么态度?不服是吧?”
“对不起警察同志,他不是那个意思。”卫如意替弟弟向警察道歉。
警察不悦:“先等会儿吧。”
被打男青年的家长看到卫如意,围过来,你一句我一句质问训斥起来。男青年的母亲说:“你就是他的家长啊?”
卫如意说:“我是他姐姐。”
“你弟弟是流氓黑社会还是天王老子?我儿子就看了他一眼,他就动手打人。”
男青年的父亲过来说:“你瞅瞅,你瞅瞅,看把我儿子打的,挺好的一张脸打成这样,你说说这事怎么解决?怎么解决?”
男青年阿姨尖声尖气道:“你不用给我们赔礼道歉,给钱什么的,我们不缺钱,也不接受私下和解。”
做笔录的警察厉声说:“行了,都消停点。”
男青年母亲扬脖子喊:“警官,你看看我儿子都被打成这样了,我要告他,我要告他。”
男青年的阿姨恶声恶气对卫如意说:“不要以为有钱就了不起,有钱就可以随便打人,告诉你,我们不怕,这个社会是讲法律的。”
事情还没搞清楚,就被着一家人你一句我一句质问抱怨,吵得卫如意头都大了,皱着眉头正要发难,一只手轻轻捂住了她微微张开的嘴唇。
她回头看,见宋宇站在自己身后。
宋宇赶到警察局时,就见她被围攻,对方理直气壮,不给她开口说话的机会。他站在一旁观望,卫大小姐皱着眉头,酝酿火气,这样的她让他想起对自己挥拳头的那个野蛮女人。光靠暴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尤其在警察局里。在她开口发难前及时上前捂住她的嘴。根据他对她的了解,这张嘴里通常不会讲出什么好听的话,尤其在这种剑拔弩张的紧要关头。
卫如意先是吃惊,后是冷眼,拨开堵住嘴巴的手。
这种态度宋宇并不意外,手臂垂落体侧,触碰过嘴唇的手轻轻摩挲着。外表冷酷的人,有着一双柔软的嘴唇。
做笔录的警察出来制止吵闹,“当这儿是什么地方,菜市场吗?嚷嚷什么?”
一家人当即噤声。
跟宋宇一起来的律师出面与被打青年的家长交涉起来。卫如意跟宋宇在一边等候,卫如意问:“你什么意思?”
宋宇说:“没什么意思。”
“闲的发慌,大晚上跑到警局来插手与自己无关的事?”卫如意睨他一眼。
“谁说与我无关。”
卫如意倏地转头看向他,站在面前的男人,目光深沉过于复杂,让人揣摩不出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卫如意移开视线,看向弟弟。
墙根下,卫北蹲的腿酸脚麻,试着偷偷活动,对上姐姐的视线,惧怕,头垂的更低。
很多时候卫如意对自己这个弟弟没辙。父母都忙,总能找到不肯为孩子牺牲时间的好借口,卫北专横跋扈的张扬个性多少是因为父母投入的关爱少造成的。每次他惹出篓子都是她这个做姐姐的替他善后,每次不免狠狠训斥教育他一顿,每次他都作揖告饶诚恳认错,诅咒发誓再也不犯浑,每次都没兑现自己说过的承诺。
宋宇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又移回她脸上。
卫如意感觉他在看自己,转回头开玩笑说:“你故意讨好我,想在上课时屁股少挨两下打吗?”
宋宇说:“我今天才发现,原来你除了拳头硬,脑子也很聪明。”
这不是夸奖,卫如意听的出。“原来你到警察局来是为测试我的智商的。”
“……”
“无聊。”
律师那边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对方最终还是接受赔偿,价格也被律师谈到合理范围之内。
卫如意对律师表示感谢,律师说:“卫小姐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她不喜欢听他这样说,好像他帮的是宋宇的家事一样。
获得自由的卫北起身,没站稳差点摔倒,骂骂咧咧的:“妈的,小爷的腿都快断了!”
警察横眼睛,卫北收敛,拖着腿,一瘸一拐走到卫如意身边,低眉顺眼叫了声:“姐。”
卫如意板起脸孔:“跟我回家。”
卫北不动:“我不想回家。”
卫如意火了:“不回家要去哪里?回里面去吗?警察局的饭好吃还是水好喝?”
卫北不吭声。
卫如意头疼,无奈,“道理跟你讲过太多,我不想再说了,我恳求你能不能别再惹事儿,好好过完这个假期去公司上班,不行吗?”
教训的话卫北也听腻了,尤其在自己厌恶的男人面前被姐姐训话很没面子,这小子一反常态,恶声恶气地说:“道理我都懂,你也别再说了,我心里有数,走了。”话说完,瞪了宋宇一眼撒腿就跑,比兔子都快。
卫如意喊:“卫北。”
卫北回头说:“姐,你放心,我再也不给你惹麻烦了。”
每次都这样说,叫她如何相信他。
宋宇说:“他对我有敌意。”
卫如意回头:“你怎么还没走。”想起他刚刚帮了忙,便说:“这次谢谢你了。”
宋宇说:“谢谢这话,说一次可以,说两次就没意思了。”
卫如意问的直接:“要我请你吃饭吗?”
资本家还差贫苦老百姓一顿饭!卫如意说:“今天太晚了,算我欠你一顿,改天请你。”
“改天请可就不是一顿了。”宋宇在她变脸后补充:“你知道钱放银行还有利息呢。”
“大米放粮仓不会生大米,只会生米虫。”卫如意讽刺道:“不愧是商人,做什么事都想着利益。”
宋宇当这是夸奖,轻勾唇角,似笑非笑。
朗朗夜空下,男人双手抄兜,身姿挺拔,被警署大院灯光照耀的脸庞眉眼轻弯,笑意浅浅,风雅成熟的神韵让此刻的他看起来迷人也危险。
卫如意想起一句话:一个唯利是图的男人对你笑,多半是在算计你。
她说:“不管怎么说,我得谢谢你,很晚了,回去休息吧,下周见。”
卫如意说完朝着摩托车走去。
宋宇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
心想:下周?要那么久……
跆拳道没有课程,宋宇也会去健身中心的。云顶新项目仍未审批下来,晚上他推掉饭局,去打球。
还是老位子,热身运动后,郑家深才出现,今天他自己一个人来的,看见宋宇,走过去说:“打两局?”
“好。”宋宇欣然接受邀请。
两人站好位置,宋宇开球,小白球桌面弹跳,双方挥拍进攻,防守反击打的游刃有余。郑家深打了很多年乒乓球,体力,耐力,速度敏捷力,各方面俱佳。宋宇在乒乓球上有几分天赋,凭借着良好的体能,保持优异成绩。两人越打越激烈,越打体力消耗的越快,没多久,脸颊汗水连连。
遇到好的对手,好比交到知己。两局变四局,最后以平手告终。郑家深说:“老了,体力不如你们年轻人。”
宋宇谦虚道:“我也快真撑不住了。”
他们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休息,郑家深与他闲聊,“打的不错,玩几年了?”
“有时间过来打两下,现在工作压力大,就当解压放松心情。”
“看你的动作挺专业的。”郑家深比划着挥拍动作。
宋宇笑着说:“小时候学过。”
双方无话可说,进入冷场,郑家深喝着茶水,心知肚明宋宇会向自己打听云顶土地审批。
宋宇喝着运动饮料,擦着额头上的汗珠,完全没有打算开口的意思。
谁能忍住不先开口,谁才是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