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小爱无疆
20628800000011

第11章 风中的话梅糖4

江家别墅黑漆漆的一片,程风行打开了门,悄无声息地闪了进去。庭院里的梧桐树在月光下看起来分外高大,绿色的风车静静地站在树干的高处,悄寂无声。

他默默地站了一会儿,刚想穿过庭院从后门走到自己的房间去,客厅里就有人低声问:“谁在外面?”

门咯吱一声开了,江夏披着一条毛毯站在门口,睡眼惺忪地看着他。程风行下意识地用手挡了挡脸:“是我。你怎么还没睡?”

江夏打了个哈欠,向他走去,边走边说:“不是等你回来嘛,你今天怎么这么晚。”

程风行往后退了一步,有点儿狼狈,江夏奇怪地看了看他,忽然惊呼了一声,快步走到他面前,忙问:“你怎么了?和人打架了?嘴角都青了!”

程风行摸了摸嘴角,一阵抽痛:“他比我更惨。”

江夏忍不住跺脚:“你还和我开玩笑,再这样我告诉阿姨去,让她揍你。”说着,她轻轻地揉了揉他嘴角,低声问,“痛不痛?”

程风行有点儿恍惚,仿佛回到了遥远的从前。那时候,她也是这样轻轻地揉着他的肩膀,轻轻地问他痛不痛。这样就够了。这一声问候,仿佛所有的付出都有了回报,只要她能够幸福,就算从今以后都只能默默地陪在她身边也足够了。

江夏觉得很奇怪,程风行好像忽然变得很空闲,这两天一直陪在她身边,眼神忧郁,让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二天她果然憋不住了:“喂,你怎么这么空?你的事务所才开半年就倒闭了吗?尚大哥那里的官司这么快就打好了?”

程风行一听到尚大哥这几个字眼就觉得心惊肉跳,虽然那天到了最后,尚可再三保证绝对不可能会伤害到小夏,可这种事情任何保证都是一句空话。

“我的合伙人来N市了。”

“哦,是个怎么样的家伙?”江夏饶有兴趣地问。

“要不要见见?他是个很有意思的家伙。”

江夏漫不经心地摇摇头,忽然想起了什么,狡黠地问:“他帅不帅?帅的话我还有点儿兴趣。”

程风行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风榆阳那标准的花花公子的脸:“挺帅的,大家都说他长得像吴彦祖。”

“噗!”江夏顿时瞪大了眼睛,热情空前的高涨,“好啊好啊,我啥时候都有空。”

“过两天吧,让他把事务所的事情熟悉一点儿。”程风行有点儿吃味。

“咦,这两天他一个人在N市难道不无聊吗?你都不用陪他吗?”

“不用,他来了正好干活,我可以趁机休个假。”他一想到某人被迫走进事务所干活的苦瓜脸,就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微笑。

正说着,风榆阳就打来了电话,电话里就听他哇哇大叫:“风行!你这家伙太不够义气了!重色轻友,我都快被你那个助理给弄疯了!你再不过来小心我立刻买了飞机票走人了!”

程风行无奈地应了一声,对江夏说:“我去去就回,对了,你想吃什么,我等会儿帮你带过来。”

“我要吃城隍庙的糖炒栗子。”江夏歪着脑袋想了想说。

“好。”程风行点头,刚拿了东西往外走了几步,就有点儿担心江夏,于是又退了回来,“你多在家休息,想出去了给我打个电话,我回来陪你。”

江夏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行了我知道,你怎么这两天像个老头子一样啰唆。”

由于风榆阳的人脉和程风行的勤奋,事务所刚开了半年便欣欣向荣。助理是个刚从N市大学法律系毕业的女孩子,平时在程风行沉默冷静的处事风格的领导下谨言慎行、兢兢业业,忽然来了一个妙趣横生、风流倜傥的上司,顿时把这些日子以来压抑在心底的激情全部爆发出来了。围着他问东问西,拿出手机拍合照说要把这么帅的老板发到自己的微博上炫耀一下。

程风行一走进事务所,围着风榆阳的各色人等顿时作鸟兽散,他哀怨地看着立刻冷清起来的办公室道:“风行,难道我长着一张好欺负的脸吗?”

程风行面无表情地坐下,拿出一大沓当事人的资料,飞快地从中分出一大摞扔了过去:“你擅长的民事和刑事案件,冯律师在左手第一间,小王在左手第二间,帮他们出出主意。”

这一忙一直忙到下午,风榆阳嬉皮笑脸地敲着他的门,说要和全体工作人员一起去喝下午茶,问他要不要去。程风行这才从忙碌中惊醒,匆匆地收拾了一下东西夺门而出。

糖炒栗子很香,他愉快地把它们塞在了自己的外套内袋里,迈着轻快的步子往别墅走去。小区的马路上静悄悄的,偶尔可以看到一两个保安在巡逻,不一会儿,江家的大门隐约可见。他快走了几步,忽然看见大门口站着一个小小的男孩子,穿着一件雪白的羽绒服,胖乎乎的脸蛋,唇红齿白,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手里倒提着一把冲锋枪,一个劲儿地往他的方向张望着。

不知怎的,程风行的心一缩,忽然涌上来一股说不清的滋味,他不由得放慢了脚步,看了这个男孩子几眼,隐隐觉得这个小孩有点儿眼熟。

小男孩忽然吸了吸鼻子,慢慢地走到他身边:“Uncle,你身上有股香味,闻起来好像很好吃。”

“那是糖炒栗子,你想吃吗?”程风行怔了一下,缓缓地蹲了下来。

小男孩咽了一下口水,刚想欢天喜地点头,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警惕地后退了一步:“你是不是坏人?舅舅说了,不能随便吃陌生人的东西,有坏蛋专门要骗小孩子。”

“你拿回家吃吧。”程风行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炒栗子仍然有点儿烫手,散发着热气。

小男孩犹豫着,下定决心摇了摇头:“谢谢Uncle。我妈咪给我去买了,我再等等吧。”

说着,他又往马路上张望了一下。

程风行笑了笑,刚想推门进去,忽然听见那个小男孩欢呼了一声,他回头一看,只见那个小男孩把冲锋枪往地上一扔,迈着两条小短腿飞跑起来,一头扑进了一个人的怀里:“妈咪,你怎么这么慢!”

程风行死死地盯着前方,手中的糖炒栗子不自觉地散落了一地。眼前抱着小男孩左一口右一口猛亲的这个人,竟是江夏。

江家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江爸爸和江妈妈在短暂的惊异后,迅速地接受了这个既定事实。小朋友在两个老人身上爬来爬去,软绵绵地一口一个外公外婆,叫得他们骨头都酥了,为了谁抱这个胖乎乎的外孙争得面红耳赤。

孙阿姨早已把苹果削好切成小块,用牙签戳着往小朋友嘴里送,嘴里还哄着:“乖,吃个苹果,一天一个苹果就不会生病了。”

这句话江夏从小不知道听了多少遍,现在孙阿姨终于找到下一任来听的人了。

“小帅,你自己拿着盘子吃!你的手呢?”江夏大喝一声。

江小帅小朋友看了看自己的妈咪,自认为偷偷地把手往身后一背,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回答:“妈咪,小帅的小手不见了,没有手手了,奶奶喂。”

江夏又好气又好笑,走到他旁边一把拎出他的小胖手,放在嘴里假装啊呜咬了一口:“那这是什么,妈咪把它吃掉啦。”

江小帅扁扁嘴巴,一副要哭的模样,孙阿姨赶紧把他的手抢了回来:“小夏你别吓唬他,来来,奶奶喂你。”

江爸爸皱着眉头深思了一会儿,开始提意见了:“小夏,你起得这叫什么名字啊,江小帅,听起来有点儿土,不行,得换个名字,明天我去请风水大师看看小帅的生辰八字,取个好名字来。”

江夏得意地说:“就是要土,我喜欢土得掉渣的,这样才够与众不同。”

江春在一旁无奈地说:“爸,你就别操这份心了,我早就要给宝宝换名字,小夏不干。”

江小帅嘴里含着苹果,慢慢地往沙发旁边蹭,两眼渴望地盯着在一旁发呆的程风行,口齿不清地说:“Uncle,不对,叔叔,我要吃……”

程风行愣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衣服内袋里的糖炒栗子,缓缓地伸手把纸袋子拿了出来,递给了他。江小帅抱着糖炒栗子,哧溜一下滑下沙发,蹿到江夏身边:“妈咪,剥。”

江夏懒洋洋地用手推了推:“小帅自己剥。”

一旁的江春俯下身子,一把抱起江小帅:“来,到舅舅这里来,舅舅帮你剥。”

程风行蓦地站了起来,冷冷地看着江春,大家都愣了一下,江夏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心虚地朝江春身边靠了靠。

“江大哥,”程风行一字一句地问,“这就是你当年要送走小夏的理由?”

江春漫不经心地回答:“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死死地盯着江春。

“告诉你有什么用?你能帮小夏些什么?”

程风行有些许的愤怒,是的,他的确不能帮江夏什么,江春的决定无疑把对江夏的伤害降到最低,但是为什么不告诉他!最起码,他可以陪伴她、安慰她,让她可以不那么孤独,让他不至于错失江夏的这一段时光。

江小帅等不到剥好的糖炒栗子,自己拿了一个,一口咬了开来,一边啃一边看着程风行,含混不清地说:“叔叔,不要皱眉头,妈咪说要每天开心笑,不然眉毛会变成虫子的,就不漂亮了。”

程风行没有说话,他看着这个天真可爱的孩子,终于知道为什么会觉得他眼熟了。那眉眼、那神态浑然就是小时候的江夏,那个让他一见惊艳、再见便无法忘却的女孩。

他忽然无比地痛恨自己,那时候为什么会没有发现江夏的异常,为什么会让江夏悄悄地离去,又为什么会让江夏在异国他乡这样孤独地生活了这么多年。

“小夏,你告诉我,”他的喉咙有点儿沙哑,“这个孩子的爸爸是谁?”

四周静寂无声,所有的眼睛齐刷刷地望向江夏,等着她的回答。江夏一下子有点儿发蒙,看了看江春,又看了看程风行,欲言又止。

江爸爸这才反应过来,用手狠狠地拍了一下茶几,桌上的杯盘跳了起来,发出一声巨响:“哪个小兔崽子,让我知道了我揍死他!”

江爸爸向来就是个大嗓门,这一吼把江夏吓得一哆嗦,顿时把想说的话全部吞回了肚子里。江小帅一扔糖炒栗子,拍起了手:“外公你拍得真好听!我还要听。”说着他挣扎着从江春的手上爬了下来,学着江爸爸的样子在茶几上拍了起来,把盘子弄得叮咚响。

“爸爸,你嗓门这么大,小心吓坏宝宝。再说揍人是犯法的,这里有个律师在呢。”江春不紧不慢道,“小行,过去的已经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小夏马上就要结婚了,宝宝马上会有个法律上承认的父亲,这样的结果是最好的。”

程风行看着眼前的笑脸,一种冲动涌上心头,他不假思索地回答:“尚可不会和小夏结婚了。”

江春愣了一下,笑容缓缓地从脸上褪去,沉声问:“你说什么?”

“他和以前的女朋友旧情复燃了,所以你的如意算盘落空了。”他冷冷地说着,快意地看着眼前这张总是一切尽在掌握的脸终于出现了裂痕。

屋子里是死一样的寂静,只有江小帅仍然用盘子在敲玻璃,咚咚的声音听起来清脆无比,却仿佛一把重锤一声声地敲在所有人的心上。

良久,江夏忽然站了起来,快步往门外走去,转眼便不见了身影。

屋子里的人都愣住了,江小帅带着哭音叫了一声,然后飞快地朝门口跑去。江春手疾眼快,一把拉住他,焦急地冲程风行喊了一声:“你愣着干吗?快去追小夏!”

程风行心急如焚,一边痛恨自己不该因一时意气在众人面前说出这件事,一边又隐隐庆幸这门婚事十有八九肯定黄了。江夏就在前面不紧不慢地走着,他跟在后面,不敢太靠近,也不敢离得太远。

大街上三三两两的行人走过,有的行色匆匆,有的闲庭信步,也有的卿卿我我,让他不禁有点儿恍惚起来,仿佛从孩提时候开始他们俩就一直这样走到现在,中间并没有错失那五六年的时光。

不知道走了多远,他觉得自己的脚底隐隐作痛起来,可江夏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转眼,她走进了一个热闹的夜市,市场里的人熙熙攘攘,小贩的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汇成一片。忽然一辆三轮车装着满满的一车东西从转角飞速地驶了过来,车上的人吆喝着:“大家闪闪,小心别撞了!”

骑三轮车的人车技高超,在人群中左突右闪,行人们纷纷避走。程风行一见不妙,疾步冲到江夏身边,可已经来不及了,三轮车上突出的货物蹭了江夏一下,使得她腿一软,打了个趔趄,顿时觉得脚踝处一阵疼痛。

程风行刚好扶住她,沉声问:“怎么了?弄伤了没有?哪里痛?”

江夏的眼泪已在眼眶里打起转来了,哽咽着说:“脚踝痛,脚底痛,头也痛,什么地方都痛。”

程风行傻了眼,赶忙蹲下身揉着她的脚:“你转转看,脚会动吗?会动那就没事。”

江夏气愤地戳着他的背:“都怪你!都怪你!这下你心里得意死了吧,心里是不是在笑话我,看我出洋相很有趣吧!”

程风行愕然地抬起头:“怎么可能?”

江夏使劲挣脱了他的手,一个人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去,程风行焦急地跟在后面想要拉住她:“小夏,你别走了,你别任性……”

江夏不理,他只好快步挡在她面前,说:“小夏,你——”

语声戛然而止,他惊慌地发现江夏漂亮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泪水无声地流下,缓缓地流淌在她的脸颊上。他笨拙地举起手,用袖子去擦她的泪水,可是,那泪水怎么擦也擦不完。

江夏倔强地打掉他的手,偏过头还是不理他。

程风行顿时心慌意乱,心疼地说:“别哭了小夏,都是我不好,你骂我吧,你打我吧……”

路旁有个老太太摆了个橘子摊,手插在暖水壶里,眯着那混浊的眼睛,忽然说话了:“年轻人吵个小架是情趣,吵大了那就伤身啦,你看小伙子都蹲着帮你揉脚了,什么事情说开了就好了……”

听了老太太的话,江夏终于把头扭了回来,凝视了程风行片刻,抬起手,狠狠地擦掉了自己的眼泪:“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像我这么任性的大小姐,从来不知人间疾苦,从来都只会惹是生非,要一大堆人跟在后面收拾残局,不像你什么都自力更生!你讨厌我就直说,别总是这样跟在我后面,我才不稀罕呢!”

程风行缓缓地摇了摇头,默然不语,转身微微蹲下身,示意她到自己的背上来。江夏犹豫了一下,刚想越过他往前走,却听见他低低的声音响起:“小夏,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我只是怕你会讨厌我。”

江夏伏在程风行的背上,背宽阔且有力,让人心生安定。一股清新的沐浴液的香气钻进她的鼻子,她使劲吸了吸,忽然觉得自己心跳得有点儿快,让她不知所措起来。

“喂,你觉得小帅好不好玩?”

“他很像你。”

“那当然,我生的嘛。”江夏有点儿自豪,“小帅很厉害的,他说他长大了要保护我,不让别人欺负我。”

程风行有点儿心酸:“你在英国常常被人欺负?”

“怎么会?我不去欺负人家就不错了。”江夏不免又有点儿得意扬扬起来,忽而又脸色一暗,“就是有时候想家了,会有点儿不高兴,小帅也会很伤心。”

程风行心里一痛。她在异国他乡,一个人怀孕生子,纵然那里风气开放,纵然她家境富裕,但是那巨大的心理压力依旧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

“为什么要生下来?”程风行喃喃地问。

江夏半天没有说话,久到程风行以为她不会再回答。

“我要对我做过的事情负责。”她轻声说着。

两个人各怀心事,默默地往前走了一段路,夜市即将走到尽头,忽然,江夏拍了拍他的肩膀:“哎,你停停,快看,那里有家杂货店。”

程风行停住了脚步,发现旁边有家卖糕饼糖果的杂货店,他狐疑地走了过去:“你想吃什么?”

江夏从他的背上爬了下来,单脚跳着到了杂货摊边,指着角落里的一堆各色糖果高兴地说:“你看,话梅糖!你那个话梅糖!我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

程风行的脸色顿时柔和了起来,他的话梅糖承载了他不为人知的秘密,如今还静静地躺在他的玻璃罐里。

“你想吃吗?老板,帮我称些。”

“看到话梅糖也高兴成这样呀?”老板笑呵呵地走了过来,“不过这是大杂烩,不能单挑,只能一把抓。”

江夏摇摇头:“老板,我就要话梅糖,其他的都不要。”

“那你把话梅糖挑完了剩下的我怎么卖呀?”老板也不干了。

“那我们都买了。”程风行冲老板点点头,“不过我们只把话梅糖挑走,剩下的送给你继续卖。”

“那多不好啊,搞得像我在占你们便宜一样。”老板表现得很为难,但脸上的喜悦已彻底出卖了他,“不过看在你们诚心的分上,就卖你们啦。”说着就忙不迭地把一箱子的糖果称好,等两人付了钱,满脸堆笑将东西放下,“二位你们慢慢挑,有事叫我啊。”

两人就在杂货摊边,仔细地挑了起来,中途程风行还跑去路对面的精品店买了个大玻璃瓶。

“喂,我有个秘密,你想不想听?”江夏手里的动作未停,只是低声问了句。

“什么秘密?”他当然想知道了。

“那……我明天告诉你。”

“为什么是明天?”

“因为……今天脚痛不想说。”江夏无赖地说。

“好吧。”程风行冲江夏笑了笑,一脸满足,“我也有个秘密,也明天告诉你。”

江夏脸一红,不知道是西北风吹的,还是害羞的。她摇了摇手里装满了话梅糖的玻璃罐,笑得像个孩子:“好,那我们一人一个秘密,谁也不吃亏。”

第二天一早,江夏破天荒地很早就醒了,她趴在床上,看着放在床头的玻璃罐,脑子里竟全是程风行的模样。他板着脸的样子、他背着她的样子、他弯下腰的样子……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觉得有点儿发烫,心跳也有点儿加速。

她忍不住打开手机,给云依宁发了条短信:“小宁子,我这里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没一会儿,云依宁就回了过来:“大小姐,你就是奇怪的附身,不奇怪才奇怪了。”

江夏不由得咬了咬牙,迅速地回了一条:“上线!咱们QQ上聊!”

电脑里的QQ企鹅瞪着两只圆溜溜的眼睛,围着一条傻傻的红围巾可爱地盯着江夏,不一会儿,企鹅嘀嘀地跳动了起来。

云意依然:啥事情?我们老板正在上头训话呢。

江边的夏天:那你还上QQ?小心被炒鱿鱼。

云意依然:嘁,现在老板最小,员工最大。再烦我,我炒老板。

江边的夏天:你……你牛!

云意依然:我烦着呢。

江边的夏天:烦啥?

云意依然:不就是那回事,爱我的人我不爱,不爱我的人我很爱。

江边的夏天:你还没有搞定你的小华子啊,我都给你这么长时间了,你太没用了。

云意依然:你还在一旁说风凉话。你说这个人心怎么这样啊,这么多年了,我焐块石头都焐烫了。

江边的夏天:爱一个人到底是怎么样的?

云意依然:你不会到现在还没有谈过恋爱吧?江夏同志!

江边的夏天:唉,人太有魅力没办法,都是别人爱我爱得要死。

云意依然砸过来一张撞墙的图片:没有天理!你就这样来扒我血淋淋的伤疤,我鄙视你,别和我说话!

云意依然:奇怪,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云意依然:对了,你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云意依然:大小姐,对不起,我错了,你快说话吧。

江边的夏天:你说说看,爱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

云意依然:就是你每天会想着他,想起来的时候会会心一笑,看到他心里会怦怦乱跳,希望在他心里你是最重要的,希望在他心里你是最漂亮的,他的每一句话你都会细心揣摩,他的每一个举止都让你觉得很帅气——

江边的夏天:停!

江边的夏天:小宁子,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

江边的夏天:我好像一直想着一个人,想着想着,好像心里就会怦怦乱跳。

云意依然发了一张撞墙的图片:这就是传说中的小鹿乱撞!

云意依然:谁!从实招来!

江边的夏天半天没有回答。

云意依然:大小姐你说话不要说一半啊,你让我心里这七上八下的怎么过日子啊。

江边的夏天:小宁子,那我怎么知道他喜不喜欢我?

云意依然:你发脾气他会不会哄你?

江边的夏天:当然。

云意依然:每天会不会抽时间陪你?

江边的夏天:他老是跟着我。

云意依然:舍不舍得为你花钱?

江边的夏天:他以前所有的打工钱都花在我身上了。

云意依然:会不会花心思给你准备礼物?

江边的夏天:我家梧桐树上长满了风车叶子,是他帮我做的。

云意依然:长得帅不帅?

江边的夏天:还行吧,虽然每天板着脸。

云意依然:有没有钱?

江边的夏天:以前很穷,现在有点儿吧,不过没我有钱。

云意依然不说话了,发来了一张猫挠墙壁的图片,一张摇头发狂的图片,一张以头撞地的图片,一张蹲地画圈的图片……

江边的夏天:你怎么了?

云意依然:没天理啊,为什么你能碰到这样的好男人!我不活了,你别理我!

云意依然:这样的男人你管他喜不喜欢你,大胆地上啊,抓来敲上自己的印章再说。

江边的夏天:真的吗?可是要是他不喜欢我怎么办,我不是很没面子。

云意依然:喂,你姓江吗?你是那个姓江名夏的大小姐吗?我是不是和盗号的人在说话?

江边的夏天:你就嘚瑟吧,我叫小华子来治你。

江夏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从玻璃罐里取出一颗糖,剥开糖纸,放到嘴里,话梅糖酸酸甜甜的,就像现在她的心情。她吃着吃着,傻傻地笑了。

电话铃声忽然响了,她立马扑了过去,高兴地说:“喂,你在哪里?”

电话里没有声音,江夏疑惑地喂了一声,看了看来电显示,发现是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你是哪位?”

“是小夏吗?我是裴媛媛,还记得我吗?以前曾经来过你家,现在是江总的秘书。”电话里的女声温婉动听,“不知道方不方便和你见个面?”

裴媛媛依然是那副古典美人的模样,优雅地倚靠在沙发椅上,轻轻地用一个小汤勺搅拌着杯里的红茶。放在她前面的是一个玻璃杯,下面的烛火正幽幽地燃烧着,看起来无比雅致。江夏推门进来,就看到这样的一幅情景,她不由得撇了撇嘴。

“你想要什么?这里的红茶味道不错,一起喝一点儿?”裴媛媛微笑着说。

江夏摇摇头:“不用了,我胃不大好,哥哥不让我喝茶。服务员,麻烦给我一杯鲜榨的橙汁,谢谢。”

裴媛媛脸色一僵,沉吟了片刻才问:“小夏,我一直很想知道,当初阿春带我去你家,你为什么那么不喜欢我,让我出这么大的一个洋相?”

江夏耸耸肩:“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怎么讲?假话又是怎么样?”

“假话就是对不起,当初我年纪太小不大懂事,请你不要太往心里去。”江夏笑嘻嘻地回答,“真话就是你那时候实在太假了,我没有办法真心接受你。”

听了这个回答,裴媛媛低头想了想:“那时候阿春说要带我回家,介绍他的妹妹给我认识,我一个晚上都没睡好,一直想着怎样才能让你喜欢我。我知道对阿春来说,你是他最重要的人,当初我是真心想要对你好,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假惺惺的?”

江夏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有点儿可怜,这么多年过去了,一提到哥哥,她的眼里还是有着说不出的痴迷。她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实话实说:“你的样子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孩子,一双手又白又嫩,从来没有下过厨房,你却装出一副精通厨艺的样子,你家里一定是很讲卫生吧?是不是从小就是用公筷吃菜的?阿姨夹菜给你的时候,你心里一定很厌恶吧?”

裴媛媛愣了一下,没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女孩子居然能注意这么多的细节,她勉强笑了笑:“那个女人只不过是你家的保姆而已,我心里有点儿排斥也是很正常的。”

江夏立刻不笑了,转而冷冷地说:“她不是我家的保姆,她是我阿姨,从小把我带大,和我妈妈一样亲。”

气氛立刻变得尴尬起来,两人都没有说话,随着一声清脆的铃响,服务员把鲜榨的橙汁送了上来。江夏喝了一口橙汁,冰凉的饮料沁人心脾,感觉精神一振,她看了看裴媛媛:“今天约我来不会就是为了叙旧吧?”

裴媛媛低头无意识地搅拌着奶茶,缓缓地说:“小夏,你还有没有可能喜欢我?”

江夏有些诧异:“这句话你应该去问我哥哥,他喜不喜欢你,如果他喜欢你,我反对也没有用。”

裴媛媛固执地看着她,眼里掠过一丝狂乱:“他当然喜欢我,不然怎么会让我进丰松餐饮,怎么会让我一路升职,怎么会让我在他身边待了这么多年?这么多年来,我兢兢业业地为他工作,公司里里里外外的一切琐碎事务都是我帮他打点,他总是说我是他的得力助手,他怎么会不喜欢我?”

“裴小姐,你是不是弄错了?”江夏骇然,上上下下打量了裴媛媛好久。

裴媛媛热切地看着她,低声软语相求:“我知道,阿春就是因为你不喜欢我,所以那时候没有和我继续交往下去。我都听说了,他把很多女朋友带到家里去让你帮他选妻子,小夏,我那么爱你哥哥,从读大学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爱上他了。为了他,我第一次写了情书,第一次主动地追求,第一次为了一个男人付出了我所有的青春,你帮帮我,小夏!”

“对不起,我帮不了你。”江夏隐隐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有点儿不对劲,“裴小姐,这件事情我帮不了你,哥哥现在有稳定的女朋友,她很好,哥哥很喜欢她,我们全家也都很喜欢她,一定有另一个更适合你的男孩子等着你的。”

“你是说那个厉小钰吗?”裴媛媛阴沉地笑了,“真是笑话,阿春会喜欢她?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裴小姐,你自重啊。”

“小夏,我把我最宝贵的青春年华都放在了阿春身上,你要我怎么自重?”

“你自己愿意把青春当成赌注押在我哥身上,不管输赢,你都要愿赌服输。”

裴媛媛脸色发青,盯着江夏的眼神令人有些胆寒,半晌,她终于平静了下来,微微一笑:“江夏,其实我一直觉得江春有点儿不大对劲,这世上哪有人这么宠着妹妹的,你说呢?”

江夏不耐烦道:“你觉得他不对劲就不要接近他啊!再见。”

裴媛媛镇定地看着江夏的背影,忽然诡异地一笑,缓缓道:“好,但愿你不会后悔。”

江夏走在大街上,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正胡思乱想着,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她低头一看,是程风行。

“小夏,你在哪儿?”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儿喘。

“刚刚有个人约我,现在没事了。”江夏对着手机大声地说。迎面走来了两个人,随身带了扩音机在唱流行歌曲,可是走到江夏身边时停住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昨晚的话你没有忘记吧?”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江夏看了看那两个人,皱了皱眉头,往旁边靠了靠,“我马上回来了。”

“什么?”程风行只听到电话里嘈杂的音乐声,“小夏,你找个安静的地方。”

江夏对着电话喂了几声,信步走进了旁边的一个小弄堂里:“喂?听见了吧,我在城隍庙附近的一家银行——”语声戛然而止。

一块手帕从身后捂住了她的口鼻,她愕然地睁大眼睛,眼角的余光瞟见刚才在她旁边放音乐的两个人。药力迅速地被她吸入肺腑,使得她整个人都变得昏昏沉沉的。

江夏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地上,水泥地的阴冷透过衣服渗入了她的肌肤,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这可能是一座废弃的民房,墙壁全是坑坑洼洼的水泥印子,窗户用长短不一的木条钉死,中间露出几条缝隙,隐约可以看到几丝光亮。

她定了定神,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物,发现钱包和手机都已经不见了。额头隐隐作痛,她慢慢地爬了起来,走到窗户前,凑着那条最大的缝隙往外看。隐隐看见一些杂草,长得有半人多高,杂草的一边仿佛被大块的东西压倒过,空了一大块,很远的地方好像垒了几块大石头。

屏息听了一会儿,似乎听到了水流的声音。忽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江夏蹑手蹑脚地走回原地躺好,就听门外有人说话——

“不知道那个女人醒了没有。”

“肯定还没醒,这种大小姐平时养尊处优的,一看到自己这种情况,第一件事情就是尖叫啊。”那个人哈哈笑着,学了几声女人的尖叫声。

“老大叫我们小心点儿,她哥哥那么厉害,说不定她也不是省油的灯。”

“就他最小心!不是省油的灯又怎么样?不就是一个女人嘛,我一个手指头就能把她打趴下。”

“行了行了,我去看看。”

紧接着,门嘎吱一声,好像是一块小门板被轻轻地打开,没一会儿,又被轻轻地放下。

“走吧,还没有醒呢。”

“去看看老大那钱要得怎样了。”

“哈哈,咱们这次可发财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了,江夏睁开了眼睛,咬了咬嘴唇,有些不知所措。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只觉得越来越冷,窗外的几丝亮光渐渐暗了下来,屋子里漆黑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