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痕听说了柳苏苏和九王爷的事情,也是欢喜着。九王爷确实已经到了成婚的年纪,只是碍于他不能言语,俞太后张罗了几次都没能成事,而九王爷自家也并不着急。
现在既然有了彼此顺心的,他这当兄长的也该帮着撮合一番。隔日顾景痕便去找俞太后把事情说了,却不料俞太后平日里凡是随心随意的,碰到自己儿子的事情生生钻了牛角尖,一千一万个不同意。
顾景痕猜是俞太后嫌弃柳苏苏身份低微,回来与醉柔商议过,醉柔便提议自己认柳苏苏个义妹,也能沾得上几分皇亲国戚的名号。顾景痕再度过去试探,俞太后却是更不肯点头这门婚事了,一时间闹得柳苏苏和九王爷彼此之间也生了尴尬。
“依我看,太后也不是瞧不上苏苏,她是瞧不上苏苏和我的这层关系。”醉柔将手中棋子落定,与对面的顾景痕道。
顾景痕捏着枚棋子略加思索,随后择了个位置敲下,并没有抬眼,只回答道:“母后素来与人为善,她与你既无冤仇,是你多虑了。”
醉柔撇了撇嘴,不满地低语着:“既无冤仇,却为何要说我腹中的是妖星……我反复想不通顺,都是自家的媳妇,态度怎就差了这么多。”
“呃……”顾景痕吸了口凉气,抬起头来看着醉柔有些委屈的表情,安慰道:“自六哥去世以后,九弟不能言语,我又甚是忙碌,母后身边多是初雨悉心照顾着,日子久了,感情自然深厚些。”
只顾着琢磨心里那点恩怨,醉柔这才注意到这盘棋她又是输了。随手把几粒棋子丢上棋盘,她懒懒地仰了下脖子,闷吭一声,看着顾景痕含笑的脸庞,认真道:“便是我这做媳妇的怠慢了,是该多去走动走动才是。”
顾景痕笑而不语,他这复杂的家世背景,对醉柔来说确实是份不得不忍耐的羁绊,不管她打算如何应对,他都不会怪她。
“明日我便叫紫兰送帖子过去,将太后邀出来熟络熟络。”醉柔无奈地撇撇嘴。
“呃,便是为难你了。”顾景痕绕过棋盘坐在醉柔身旁,揽她入怀时,另一只手掌不自觉的撑在额上,垂目叹气。
醉柔打探了些老太后的喜好,在南苑的暖棚戏园子里设了个小宴,后宫里排的上名位的妃嫔都送了帖子过去,包括宁初雨在内。
正巧这天九王爷带着小曳华进宫,醉柔索性便一同邀上。冰天雪地的季节,皇宫里冷清久了,小曳华倒显得有些兴奋,柳苏苏陪着他在暖棚周围跑了许多圈,九王爷就含笑沉默着看他们,又见暖棚里有宫人忙碌,是在为今天的戏宴做准备。
醉柔披着色彩素雅的棉斗篷与静妃携手走来,在外头招手引来小曳华,又牵着他的手走进去。太后等人还没到,紫兰掀了棉布帘子,引着醉柔走进去,戏台和下手的位置已经布好了。
正对着戏台的,是环了三面的桌椅,每张椅子上都铺着红色的图案纹绒毯。正中央的桌子自是最大的,云案紫砂壶里装的并非茶水,而是醉柔亲自酿的灵芝酒,虽有沁人心脾的暖劲,但不会使人醉眩。
桌旁隔了一丈宽的位置又有两张桌子,便是分别为醉柔和宁初雨准备的。再下手的座椅便是其他妃嫔落座的地方了。今日暖棚里的格局稍有变动,也都是按照醉柔的意思布置的,想来俞太后对宁初雨这般重视,她虽记恨着也不能轻慢了,便做了这样的安排,有些平起平坐的意思。
醉柔虽然至今也不曾有个像样的名位,但凭着顾景痕的独宠和腹中的孩子,就算把自己摆在比宁初雨高的位置上,也不会有人敢说半句闲话。
醉柔如今大着肚子,又从栖雁阁一路走来着实耗费了不少体力,紫兰扶着她朝准备好的位置走过去,瞧着日头老太后还要过会才到,醉柔便准备先坐下歇息片刻。
文言轻轻拉开椅子,醉柔背对着身子靠上来,因为肚子不方便,醉柔抚着后腰很小心地要将自己落下去。这动作刚刚开始的时候,暖棚的棉帘子突然被掀开,九王爷脸上神色紧张,像是准备跑过来,可见醉柔已经开始坐下了,情急之下只能大呼一声:“不能坐!”
醉柔被这一吼惊住,身子便僵在那里,险些没稳得住。文言和紫兰左右扶着,这也才满是吃惊地看向九王爷。
九王爷瞧了瞧左右,都是醉柔和静妃的亲信,舒了口气无奈地垂目。
柳苏苏更是惊了一跳,不自觉地蹦出一句,“你不是哑巴吗?”
小曳华瞪了柳苏苏一眼,嘟着嘴道:“谁说我九王叔是哑巴,九王叔不过是懒得与你们说话而已。”
醉柔干笑两声,想是明白了些事情,装出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对小曳华道:“听错了,方才是苏苏听错了,那一声是婶娘身边的宫人叫唤的。”
醉柔说着撇了一眼小信子,小信子急忙站出来,讪讪笑着道:“奴才失礼吓着各位主子了,奴才掌嘴。”小信子说着,便开始左一个巴掌右一个巴掌地打自己,不时却还发出两声干笑。
静妃也猜得出来,九王爷那失声之症是装的,究竟是何原因不是她们该追究的事情,便也顺着醉柔的意思,只当那声“不能坐”是小信子发出来的。
小信子打了自己十几个巴掌,本就冻得发紫的脸颜色更加难看了,醉柔冷眼道:“好了,别打了。我且问问你,方才那么说是什么意思?”
醉柔说着这话的时候,眼神却是瞟向九王爷的,九王爷目光闪烁,并不打算再张口说话,只朝那张椅子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醉柔侧目看着身旁的意思,左右也瞧不出个毛病来,忽的想起老太后与她说过的一个把戏,便是将椅子做些手脚,割断几处支撑的要害位置,人坐上去椅子会断开,人自然也跟着摔倒了。
醉柔吩咐小信子把自己这张椅子同宁初雨的对调了,又叫他亲自坐上去试试,当着几位主子的面小信子自然不敢。文言扳了脸道:“娘娘叫你坐,你便坐下就是。”
小信子一屁股下去,确实没出现任何不妥之处,醉柔定了定神,转身对九王爷投去一个微笑,以表示谢意。
醉柔靠着桌子站立着,再也没打算先坐下去,等了片刻,俞太后在宁初雨的搀扶下过来。
各位妃嫔纷纷站到自家的位置前,俞太后和醉柔身旁又分别增了张椅子,是为九王爷和小曳华准备的。起先宁初雨并不同意,可她对小曳华招呼几次,见小曳华没有要换地方的意思,也只能愤愤地应了。
俞太后率先在椅子上坐下,而后招呼各位妃嫔落座。
醉柔与一头的静妃对视一眼,抚着后腰小心翼翼稳稳当当地坐下去。
那边宁初雨也没多想什么,本来醉柔这张戏宴的帖子她就不想接,若不是俞太后的一番提点,她断不想在醉柔面前出现。自从麝香的事情被发现以来,宁初雨明显已经输了气势,只想着一切等这孩子生下来,她在琢磨方法除了醉柔。
可宁初雨这一屁股坐下去时,刚贴上图案纹的绒垫,就随着断裂的椅子一并倒了下去,生生坐在地上,左右被那些断裂的木头隔得生疼。
暖棚里轰然一阵闷笑,妃嫔们倒还节制着,醉柔旁边的小曳华却直接啪啪地拍起巴掌来。宁初雨虽是恼羞成怒,好歹有多年不喜形于色的素养摆在那里,忍着口气让素英把自己扶起来,立在桌旁不声不响。
醉柔并没有笑,她琢磨着俞太后脸上的神色,心痛多过意外甚至还伴着点失望。
醉柔急忙站起来道歉,对老太后说是自己疏忽了,这椅子多半是年头久有些腐了。小信子已经搬了张崭新的凳子过来,收拾掉那些碎裂的木块,稳稳当当地摆下。
宁初雨出了丑,心里便怀疑是醉柔有意的,终是平住气火,当着一众妃嫔的面装出款款大方的模样,对醉柔道:“不碍事的,妹妹怀着身子,难免有些疏漏,这些琐事以后便不必亲力亲为了。有什么不方便的,知会姐姐一声便好,这六宫里本来也是由姐姐照看着的。”
“姐姐宽容大度,当真是六宫典范,妹妹先谢过了。不过姐姐大也不必将这些事情自个儿揽下来,大家都是姐妹,为太后和皇上分忧是应该的。妹妹看姐姐近日脸色不太好,而妹妹现在有孕在身不甚方便,又不能帮衬着。妹妹瞧着静妃姐姐得体地很,倒是合适帮姐姐一道协理六宫,姐姐也能多些空闲,调理着身子。”醉柔从容地回了一长串,意图则是当着众人的面,帮静妃抬抬身份。
宁初雨自然也听得出醉柔的意思,正想张口拒绝时,一侧的静妃却站起身子,微笑道:“为太后和皇上分忧是做妃子的责任,宁妃姐姐若是不嫌弃妹妹愚钝,妹妹愿意帮衬左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