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酒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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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锦瑟年华醉了由他

顾不了那么多,醉柔觉得顾景痕在做的事情并不是如她之前所想,不能让她知道的,而是有些在捉弄她的意思。

顾景痕看醉柔走过来,神情也有瞬间的紧张,随后他绽开笑容,放下手中点了朱红的笔,引着身前的纸张,对醉柔道:“如何?”

画上是一名女子研墨的身影,神情怡然轻快,像在做一件最平淡却幸福的事情。画中的背景却不是此刻他们站立的房间,虽然只由几笔描绘,其中富丽典雅跃然纸上。

“这是我?”醉柔有些吃惊。

顾景痕笑着问:“不像?”

顾景痕也算一代丹青圣手,对自己的画作自然是满满的信心。醉柔没有回答,她只是想起了九娥说过的话,自从因一张画像导致宁雪扇进宫之后,顾景痕就再也没有画过人像了。

醉柔心里明白这幅画的意义,挥去那些不合时宜的犹豫,她笑了,在画上多看几眼,却班门弄斧指点起来,“不过这背景,似乎有些过于富丽了。”

“这是心鸾殿,皇后住的地方。”顾景痕说得风轻云淡,全不在乎这样一幅画作如果落在别人手中,即时就能成为他觊觎皇位的罪证。

醉柔咬着嘴唇没有说话,这算什么意思呢?他已经想得这样远了吗,他要让自己住到那里去吗?可是……她似乎还没有想过,要陪他走进那道血红宫门。

“你怎么了?”顾景痕见醉柔脸色不太对劲,这才关切道,“是不是让你站了太久,坐下歇息一会儿。”

“你知不知道,你画了这画儿,是死罪。”

“再过几日,就没人能给我定罪了。”

※※※

皇宫里,顾沧流听闻姬佐擅自带重兵回皇都的事情,连下几道圣旨皆无效用。顾沧流想来如今姬佐已然功高震主,这般擅自班师,莫不是起了叛乱之心。

太子宫里的人本以为太子出外,只不过是一时心性流连在外,直到过了一整日也没有太子的消息,这才火急火燎地跑去向顾沧流禀报。太子突然失踪,顾沧流很自然地和姬佐回朝的事情联想到一起,情急之下只能发了圣旨,十万加急送往西南边关,请驻守西南的四王爷回朝相助。

皇都上下人心惶惶,顾景痕依旧整日在王府里假作不闻正事,朝中官员宁仁龙早已经打点妥当,异己之党寥寥无几。醉柔知道过不几日就会有大事发生了,趁着闲暇在九娥的保护下来到醉生阁与月婵会面。

月婵对外面的大事浑然不知,一心只盼着自己的情郎早日归来,醉柔想这件事情怕不该再瞒着她了。

“月婵,如果顾公子此去不再归来,你会怎么做?”

“自是等他到老到死。”月婵的回答格外坚定。

“他在你心中当真有如此分量?”

月婵凭窗眺望,闻言转身看向醉柔,温柔的目光却如倔强的兰花,“自认定他那一刻起,他便是我的心了,他不在,心是空的,还如何能活?”

醉柔看着她的目光极是心疼,她不忍心却又不能改变什么,她道:“若是全天下都要反对,你也这般坚信吗?”

月婵夺定地点头。

“他骗了你,他的全名叫顾星沉,是当今定安国的太子。”醉柔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她只是认为,如果月婵对那个人真的坚定如厮,他的身份她是应该知晓的。

月婵似是有些惊愕,随即却淡淡一笑,道:“你终于还是说了,是因那枚玉玦吧,当时见你神色我便猜到几分。他骗我我也不怨他,既然这玉玦这样好认,我想自他决定把玉玦交给我的时候,就已经不想瞒下去了。”

“既然都知道,你便应该清醒一些,你和他如何能有结果?”醉柔不忍心把话说得太重,可这就是这么严重的事情。

月婵不解,她以为只要他们彼此都足够坚定,身份芥蒂又算得了什么呢。

醉柔叹了口气,只说了四个字:“天家无情。”

“我不怕,只要他心里有我,我心里有他,即使只是为奴为俾,我都不在意的。”

醉柔不知道从前一直需要她保护的月婵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坚强,可是坚强有的时候不过是一种偏执。她不敢保证顾景痕逼宫成功之后,顾星沉究竟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即使他们本为叔侄至亲,可为了那万人之上的地位,顾景痕已经没有退路了。

顾星沉的存在将永远都是他的威胁,她真的不能确定,顾景痕会不会如甘心所说,在事成之后放了他。

醉柔只能继续劝说,“月婵,这是没有例外的,即使他真心对你,可那一身血脉注定了无情。即使他为有情人,周遭的一切也必会对他无情,你明白吗?”

“没有例外吗?”月婵茫然地看着她,“那么你和景王爷呢,你虽然不说,我却是看得出来的。你这几次来,气色心情都明显好了许多,我虽然不曾见过他,却能从你口中知道,他待你必是很好的。”

劝着他人,终于还是说到了自己。醉柔还没来的及想过,即使顾景痕现在待她好,可当他的心愿达成,在那旖旎后宫中,他还会始终如一吗?

问题到了自己头上,就再不能清醒了。醉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月婵,几乎是百口莫辩。似乎是没有什么不同的,顾星沉却还有放下一切只为月婵的心,而她,又有什么资格去劝说月婵。

月婵第一次把醉柔问得哑了口,她轻轻笑着,说:“你为我好,我是知道的,那些道理我也明白。我答应你,即使他不再回来,他抛我弃我,我也必会好好地活着。只是,我等他的这颗心,是不会变了。”

※※※

春天一转眼就过去了,又是一年初夏。

醉柔在院子里的亭下斟满花酿,佳肴酥点觥筹满桌,弯月悄然坠于半空,华灯初上的时候,顾景痕折了支蜀葵缓步走来。

“这花儿太艳了。”醉柔看着顾景痕递上来的蜀葵,娇嫩的粉艳是这季节最常见的颜色。

顾景痕把花枝插上醉柔的发髻,细细端详,道:“是艳了,你却刚好缺这一抹颜色。”

醉柔含羞而笑,亭中璧人成双,唇舌缠绵。萦着阵阵酒香,些许酒水沿着唇角滑落,留下湿痕。

他放开被百般蹂躏的潋滟,笑道:“这花酿,味道极佳。”

怀中人微喘,白玉颊染红,醉目瞠他一眼,醉柔不语,却惹得他情难自禁地俯身,再度含上那道白尝不厌的清甜,手段娴熟地诱人启齿。

亦不知从何时起,她已经习惯于沉醉在这个怀抱中,似夙梦的温存,让她不忍撕开时光,去过问那些隐晦。任谁想要害她伤她,她以为只要有他的怀抱,足以遮挡风浪。

她试图去回应,手掌滑入他的衣襟,有些事情或许总该尘埃落定。而她需要给自己一个决定,若终究是个错误,她总要犯下一次,才能确定错误和错过哪一个更值得。

顾景痕似是为醉柔此举感到惊愕,他说过他不喜欢强迫,而当她心甘情愿时,他却感到些许不舍。

酒酣耳热,炽热的薄唇贴着她的耳际,温柔得惹人迷醉的声音,他说:“你是上天为我准备的礼物,直到君临天下那日,我才舍得拆开它。”

她靠着他的肩头,和风拂过。

“你义父姬将军明日就到城外了,你想不想见见他?”顾景痕包裹着醉柔的手心,声色温柔尽是怜惜。

醉柔从他的肩头上移开,转脸看着他的眼睛。她不傻,她知道姬佐的到来意味着什么。犹豫半晌,她开口问道:“你希望我去见他,对吗?”

其实她一早就知道自己对他的另一个意义,只是她不在意,因为她从顾景痕的眼里看到的是真挚的情意。若是真情,被利用一下又何妨,只当是帮了他。

“是,”他点头,并不回避需要她的事实,“我想你和我一起去见他。”

“好。”

他握着她的手又紧了些,忍不住又去揽她入怀,下巴抵着她的发丝,他说:“接下来可能会有些危险,我希望你能先回醉生阁或者其它地方,我……”

她的指尖覆在他唇上,在他怀里微笑着,轻轻摇头,“有你在,我不怕。”

“可是四王爷也回来了,明天两军会相峙城外,我很怕我保护不了你。”

“若是危险,我便更要与你同去,义父会尽全力保护我们的。”

顾景痕闻言,面有愧色道:“姬将军真的很在意你,他肯领兵助阵也尽是因你,你不会怪我吗?”

“会!”她答得干脆,而后闪出他的怀抱,肃然道:“顾景痕,你若当真这般煞费苦心地骗我,我贺拔醉柔也认了。我只求你骗尽一生,不负此间情意。”

顾景痕看着醉柔一本正经的模样,却是宠溺地笑了,他抚摩她的发梢,夹了快酥点在盘中,“多吃点,做我的女人不能太瘦,刀尖舔血的时候,血才够流。”

问闲情几许,锦瑟年华,醉了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