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佐没想到醉柔会这般倔强,叹了口气道:“你若定要如此的话,叔叔便从旁助你,也好保你全身而退。”
醉柔抬眼看着姬佐诚恳的面容,他真的能帮自己吗?醉柔正是犹豫着,姬佐注意到醉柔被麻袋装来时,随身带着的那幅画卷,不禁问道:“这是何物?”
醉柔暂时不想让姬佐知道自己与顾景痕的交情,只能含糊其词,随意搪塞过去。
姬佐展开画作端详几眼,便也没有多想什么,合上卷轴,他对醉柔道:“实不相瞒,叔叔绑姜家的少奶奶,还有另一个用意。”
“叔叔请讲。”
“姜家现在是否囚禁了一名女子?”姬佐莫名问道。
醉柔只以为姬佐问的是九娥,疑惑问起他是如何知晓的。姬佐便直言说不方便透露,醉柔也不再过多追问,但是姬佐和醉柔的目的是相同的,杀姜松同时救出被囚禁的那名女子。
两人遂商议起来,杀人和救人之间,自然是救人更重要些,他们商量着醉柔先助他救人,而后他便有法子杀了姜松。
一切商议妥帖,醉柔带着画卷回了姜府里自己的房间。姜子欢正坐着看书,醉柔趁他不注意随手将画卷放下,走过来亲昵道:“我不在这会子,你可按时服药了?”
姜子欢书正看得认真,听醉柔平白这样一句话,抬眼道:“晌午才刚过,平日里都是黄昏前送药的,你现在急什么?”
醉柔冲姜子欢眨巴着眼睛,忽的伸手夺过他手里的书,好不客气地命令着:“你陪我说会话。”
姜子欢好不容易静下心来看书,又被醉柔给打扰了,这平白无故的有什么好说的。平日里能说的话都快说尽了,眼下搬迁在即,他们又不能出去闲逛,这是要在房里憋闷死么。
姜子欢要看书,醉柔就是不依,她总觉得应该多和姜子欢说点什么,哪怕是静静地处着也好,只要他没有在干别的事情。醉柔知道,如果今天她要做的事情成了,她与姜子欢或许也在一起呆不了几天了,因此眼下的分分秒秒才变得弥足珍贵。
姜子欢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瞧向醉柔,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不知道眼前的醉柔唱的哪一出。
“姜子欢,如果有一天我突然不见了,你会怎么做?”
“你经常突然就不见了,过不许久又会自己冒出来。”
“不是,我是说,彻底不见了,永远都看不到了。”
“嗯,是死了的意思么,那也要我活的比你长才可以。”
醉柔十分不满意地瞪着姜子欢,自己好不容易要静下心来听听他的想法,他却是这样心不在焉的。忍了口气,醉柔接着问:“如果我骗了你,你会生气、会讨厌我么?”
“你经常骗我啊,好比你说看女子换衣裳会长针眼,我现在不还是好好的。”姜子欢刻意对醉柔眨着眼睛,笑眯眯的样子真好看。
醉柔不由得笑了,而后又一本正经道:“那,如果我杀了你亲爹呢?”
“你为什么要杀我亲爹?”姜子欢随口反问。
醉柔呵呵地干笑着,道:“比如,如果你亲爹杀了我亲爹,然后我为了报仇杀了你亲爹,你会怎么做,怪我?还是直接杀了我?”
姜子欢被醉柔绕得迷糊了,他煞有其事地想了一会儿,摇头道:“我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呢,那是你亲爹啊,你再想想。”
“我还是不知道。”
……
快到傍晚的时候,醉柔左等右盼地,汤药还没送过来。其实送药的时间是没有错的,只是醉柔自己心里急得很。
索性不等了,醉柔自己走出房门,朝煎药的小厨房走去。
给姜子欢配的汤药已经熬好晾着了,醉柔装模作样地巡视一番,下人们也算恭敬地与她招呼着。
自从醉柔进府以后,就算没有了金枝翠做幌子,姜子欢也逐渐开始不反感喝药,府中上下一直认为是这位少奶奶的功劳。
等那药凉得差不多了,醉柔打发了准备送药的下人,说自己正要回房,一并带过去好了。
这两天府中上下忙得很,每个下人都恨不得能少被差遣一次是一次,醉柔端了药罐朝她与姜子欢的房间走去,途中便暗自对那汤药做了些手脚。
房间里,醉柔帮姜子欢盛了汤药,姜子欢也不含糊,举起药碗咕咚咕咚地咽着。醉柔看在眼里,心里头却忍不住说了句:对不住了。
下人取走了药罐药碗,醉柔照样在房间里与姜子欢进行着毫无意义的闲话。秋天的夜晚来得越来越早了,醉柔看着逐渐暗下去的天色,心里盘算着,时候该到了。
姜松正带人在书房里准备搬迁的事情,万卷书房里这么多书,自然不可能都一并带走,姜松只准备挑些珍贵的装起来,顺手便收起了藏好的金令。
醉柔匆忙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还是身旁的侍女先开了口,道:“老爷,不好了……”
这侍女与醉柔一路跑过来,累得气喘吁吁话也说不顺畅。
姜松以为又是出了什么鸡毛蒜皮的大事,拧着眉头随口问一句:“什么不好了?”
“是少爷,少爷不好了……”
持在姜松手里的书卷突然落下,姜松快步走到醉柔面前,焦急道:“欢儿怎么了?”
醉柔定了定神,带着哭腔低声回答,“相公他,他吐血了。”
话刚说完,醉柔就持着绢子掩在脸前嘤嘤啜泣起来。姜松见她这般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担心着姜子欢的情况,他急忙命人去把府里的大夫都叫到姜子欢房里去。
贴身仆从犹豫着,低声提醒道:“老爷,咱们准备搬迁以来,许多大夫都早先离开了。”
“那就去把皇都里的大夫都请来,有名的无名的,皇宫里的太医一并,全都给老夫请来!”姜松急着命令,先前就有大夫告诉姜松,姜子欢的病时常发作尚不要紧,最怕的就是吐血,只要有了第一回,其后接二连三,不出多少时日就会去了的。
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请那样多的大夫过来,必然是要耗费姜松身边许多身手敏捷的仆从。姜家几百号下人里,因为搬迁一事已经辞了一批不肯走的,再调走大量家仆,便正是防范松懈的时候。
醉柔陪着姜松匆匆忙忙地往房里赶,姜子欢当着醉柔的面吐过几口血,气急发作之后便昏了过去,一直没能醒过来。
姜松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子,大夫一个接一个地被送过来,诊来诊去说的都是那一番姜松听腻了,也没有任何用处的官话。
这最后一位赶来的是皇宫里的孙太医,便是这帮大夫里最权威的了。孙太医为姜子欢诊治过后,发现他的脉象奇特,与寻常呕血不同,但一时也查不到治疗的法子。
不过看姜子欢现在的脉象,倒是不致殒命,具体如何还要等姜子欢醒来以后再做判断。
其他的大夫听太医都这般说了,纷纷跟着附和起来,姜松早就厌倦了他们这些庸医的嘴脸,厉声呵斥道:“都给老夫滚出去,滚,谁都不要进来!”
醉柔见状,急忙轰走那班大夫,站在门口对众人包括上下仆从道:“都听见了么,老爷吩咐了,谁都不许进来打扰。少爷的事情比天还重,就是天塌了这样大的事情,在少爷没醒过来,老爷没发话之前,你们都得给它顶着!”
醉柔估计着姬佐那边应该已经动手了,就在姬佐带着手下的人打伤了看守囚室的侍卫,见到九娥时,姬佐却是面色一怔道:“怎么是你?”
九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莫名其妙蹿出来许多人把她救了,而眼前这位分明是战功赫赫的大将军。
九娥还没来得及回话,姬佐已经迅速带着人走了,九娥才勉强拖着被折磨的不堪的身子逃了出来。
姜松在房间里焦急的等着姜子欢醒来,一刻都不曾从儿子的脸上移开过,生怕一个眨眼,就出了他最不愿面对的事情。
门外已经有人来传话说囚室被劫,醉柔出了房门把侍从硬压下来,又吩咐他们赶紧回去看看。此时房外守着的人手已经不多了,醉柔便是要把姜松困在这里,等姬佐带人来亲自解决他。
倒是眼前有位太医是不好解决的,还好醉柔给姜子欢下药的计量不多,这时候姜子欢已经睁开了朦胧睡眼,瞧着泪眼婆娑的父亲,说不出话来。
或许就连姜子欢都以为,自己这次真的要死了。
孙太医给姜子欢诊过脉,直说这情况他也不知原委,醉柔从旁挑唆几句,建议太医赶紧回去与太医院的一起商量个对策,不要耽误了姜子欢治疗才好。
孙太医接受了醉柔的建议,匆匆说了几句,便就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下姜松、醉柔和躺在床上的姜子欢。
姜松虽然难过,但还是忍着哽咽去安慰姜子欢,姜子欢便也尽量笑着,只说自己多半是不小心,吃了些生冷的食物才有此症状。
醉柔在一旁看着他二人父子情深,也生了些于心不忍的错觉,只是木已成舟,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可好巧不巧的,姜府真的出了天大的事情。
姬佐并没有按照约定的先过来杀人,反倒是叫人把姜家的宅子点了,火势正是由书房开始的。